老王完成了任务之后,问老伴任务完得怎么样。老伴得意地告诉他,她把自己的拉税任务又分解给老年活动中心的牌友了,大伙都帮她的忙,她的拉税任务也完了。老王一看,行,这是个好兆头,再问问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那边怎么样。老王一问,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告诉他,任务差不多了,再有三两天就能完。老王高兴,算算离乡里要账的时间还有一礼拜,就打了一壶酒,一边喝一边美。老伴一看,抓起酒壶:“你先别美,你爹那边,我妈那边还没问呢,他们完了吗?”老王一拍大腿,是啊,还有两个老人呢,赶紧问吧。两口子分头行动,各自去打听。回来之后,两个人脑袋全耷拉了,两个老人还一分钱税没拉呢,也难怪,他们走路说话都费劲了,上哪拉税去?老王一咬牙:“得了,两位老人的任务我办吧,还有几天呢,我就不信拉不上来。”
接下来几天,老王一直在外乡镇的集上转悠,这次,老王没那么幸运了,该拉的税他都拉完,折腾了几天,老王只拉到四百多块钱税。乡里要账的时间到了,老王还是没完成任务,差了六百来块钱税款,按照规定,老王被扣了不到六千块钱工资。拿着到手的工资,老王还算知足,今年比去年强多了,明年再好好想想法儿,说不这就能拿全额工资了。
这天,乡里招开全年工作总结会议,会上公布,文教办的小张是本年度的拉税状元,乡长当场发给他三万元奖金。把机关干部给羡慕得全都伸脖子瞪眼抓耳头。会散了以后,老王找到小张,说要请小王喝酒,让小张教教他怎么拉税。小张跟老王平时关系不错,就爽快地答应了。
酒桌上,老王问小张:“老弟,今年拉税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全家都让我动员起来了,可还是没完成任务,你怎么就完成了任务,还超了那么多呢?你是不是把全乡的中小学生都动员起来了?”小张小脸喝得红扑扑,不住地摆手:“不,不是,就我一个人干的,谁都没用。”老王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干的?这么说你有朋友干大买卖?”小张还是摆手:“没有,我的亲戚朋友比我还穷呢。”老王愣了:“那,你是怎么完的任务?”小张放低声音,说:“这是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老王点头:“我知道,你说吧。”小张说:“这年头,干什么事儿都得研究政策,利用政策,政策利用得好,往家一坐,钱就来了,政策利用不好,就算你跑断腿也一分钱挣不着。”老王问:“你是怎么利用政策的?”小张说:“咱们的拉税政策不是说完成任务发全额工资,完不成任务按所差税额10倍扣罚吗?咱那政策不是还说,超额完成按所超税额50 %奖励,拉税排名第一就是拉税状元,奖励三万元吗?”老王说:“没错呀。”小张点头:“这就对了,告诉你,我就冲那三万元奖励去,每个月我都到财政所去一趟,看谁拉的税最多,然后我让财政所给我开几张税票,到年底,我最后一个开税票,我交的税比谁都多,这一年,我交了两万多块钱的税,这些钱全都是我自己的,那些税票我都给撕了,可是我不赔,花两万多块钱,实际上只一万五千多块钱,花一万五千多块钱,就能拿到两万多块钱的全额工资还是三万块钱奖励,值不值?今年,我实际上拿了4万多块钱,这买卖划得来,拉税?我上哪给他拉去?又费劲又犯法,多危险呢,利用政策,拿钱稳当,对不?”老王一听,挑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明年我也用这招儿!
中年妇说完,有人开始在那算账,算了半天也算不清楚。一个县里退休的组织部副部长说话了:“你们没在官场混,算不清官场这笔账,告诉你们,官场里头新鲜事儿多着呢,我没退休的时候年年都到乡镇考察干部,考察一次出一档子新鲜事儿。”旁边的人问:“都出过什么新鲜事儿?”退休的组织部副部长说:“新鲜事儿多了,我就给你们说一个,有一个乡的乡长在考察时被吐槽,那槽吐的,差点没把乡长吐进去!”大伙一听,吐槽能把乡长吐进去?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退休组织部副部长说,一年一度的组织考察开始以后,组织部干部科王科长带着两名科员来小虎乡考察乡党委班子。这次考察,王科长是受了主要领导“点化”的,要对小虎乡的张乡长“重点”考察。因这张乡长是市里一位领导的小舅子,县主要领导想提提张乡长的裤裆。
组织考察开始了,民\主测评、民\主推荐、找有关人员座谈。按照县里规定,如果哪个党委班子成员民\主测评优秀率在80 %以上,县委将重点考察提拔。在考察张乡长时,王科长重点“描”了几句:“在评价一个干部的时候,一定要实事求事,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要把好的说成不好!”与会的基层干部当然知道王科长是什么意思,可大伙在画测评表的时候,还是手下留神,给张乡长画了个“基本称职”。
测评表上来之后,王科长一看,眉头就皱了个大疙瘩,张乡长“基本称职”不能作为提拔对象啊,还得找基层干部座谈,说张乡长好的就记录下来,说乡长不好的就不记。
座谈开始了,王科长找了十多个基层干部,没有一个人说张乡长好,也没有一个说乡长坏。王科长又发愁了,没人说好,也没人说坏,顶多算表现一般,还是不能做为提拔对象呀!领导楞提是没什么问题,可自己这活干得不漂亮啊,领导肯定生气,领导一生气,自己就没戏呀!
王科长正在那挠鼻子抠眼,一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进来了,一边走一边说:“张乡长是个大好人啊,是个好领导啊!这样的好人天下找着灯笼都难找啊,我得跟你们说说!”王科长一听,高兴了,赶紧站起来:“同志,您快坐,您是哪个村的?”那人抹把眼泪:“我是大屯的支书,我叫孙德龙,张乡长好啊!”说着,甩一把鼻涕,全甩在王科长裤裆上。王科长也不顾得擦了,赶紧打开记录本,说:“孙书记,你说张乡长好,到底怎么个好法,您重点说说。”
孙德龙抹把眼泪:“张乡长他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王科长一听,张乡长还有见义勇为行为,这是个好典型,赶紧记下来,接着问:“张乡长是怎么救你们全家命的?”
孙德龙出了口长气:“怎么救的?先说我吧,张乡长先救了我一条命。张乡长爱开会呀,一开会就没个完,讲起话来来回来去推车轱辘,我们这些支书没有一个不烦的,可人家是乡长呀,我们总不能开半截会就走吧?就得坐那听,可他说得那些全都跟放屁一样……”王科长一听,你这是说是张乡长好呢?还是说张乡长坏呢?赶紧挡住话头:“别说开会,说张乡长怎么救的你。”孙德龙接着:“不说开会不行啊,那天开会,张乡长又讲个没完,都快十二点了还没散呢,我有事啊,十二点我还得坐车上县里买猪料去呢!结果,到一点多张乡长才把屁话放完,车也误了,我没去成县里。”王科长有点不耐烦了:“我问你,他是怎么救你的!”孙德龙说:“怎么救的,我误了的那辆车,半道儿撞一辆油罐车上了,汽车爆炸,车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你说,张乡长不是救我一条命吗?”王科长一听,摆了摆手:“行了,再说说张乡长是怎么救你们家别人的吧。”孙德龙说:“那就说我老婆,张乡长也救了我老婆一条命。”王科长说:“你就说张乡长是怎么救的,别提别的。”孙德龙说:“行,不提别的,就说张乡长好赌,还专门找我们这些支书赌,不跟他赌还不行,我们赢了还不行,一赌就是一天,妈的,我都输他两千多块钱了,他还让我输呢,说不输够一万,今年我们村修道就不给拨款,奶奶的输就输呗,反正也不是我们家钱!”王科长一听,刚要摆手挡住孙德龙话头,孙德龙说:“别忙,正题马上就来,那天,张乡长又拉我们去赌,我哪想去呀,我得赶集卖小猪呢!结果,我又输他两千,赶集也误了!后来我一打听,那集的小猪行市最孬,还疯传5号病,那十个小猪是我老婆的命根子,要是卖不了再传上5号病死了,我老婆还不得上吊啊?你说,张乡长不是救了我老婆一条命吗?”王科长一听,张乡长就是这么救你老婆命啊?行了,下边也甭问了,准没什么好事,刚要让孙德龙走,孙德龙站了起来,眼泪汪汪:“还有我儿子,也是张乡长救的,这事我非得说说不行,张乡长公款吃喝有瘾啊,没事就卡我们支书的油,奶奶的卡就卡吧,反正也不是我家钱,那天,张乡长又让我请他,我哪想请啊,我那天有急事啊,我得送儿子上河西学手艺去呀!可张乡长死活不走,结果,我把1000多块钱公粮款花了,请了他一顿,我也喝得跟醉狗似的,误了送儿子去河西学手机,你猜怎么着,我没送儿子还就对了,那天,张乡长那个‘豆腐渣工程’挡水大坝的闸烂了,大水泛滥,淹死了二十多个过摆渡的人,张乡长又救了我一命,还有我儿子!王科长,这些你一定要如实向县委反映,张乡长是好人,救了我们一家三口人的命啊!”王科长一听,什么?我还给你如实反映?我要是如实反映上去,张乡长不但提不了,小命儿全都得搭进去!
退休组织部副部长说完,一个老大爷站了起来,说:“现在有些当官的也甭怪人家吐槽,他们干得确实不怎么样,乡里干得不怎么样,村里干部干得更不怎么样,村民好不容易选一个干部,结果还跟以前一样,我们村上个月新选了村官,村官上任前要在大喇叭里发表就职演说,那就职演说说得,差点没把我气死!”大家一听,让老大爷别生气,慢慢说。
老大爷说,他姓张,是胡家庄的,这个村村风不正,台上干部不给老百姓干事,成天胡吃海喝,恨得老百姓牙根八丈长。为此,村民经常成帮结队到乡里告状,领头的叫胡有道,见了乡里干部就横脖子瞪眼,唾沫星子乱蹦,问题说了一大堆,乡里只好派人到村里整顿班子。
这天,胡有道又来乡里告状,乡干部告诉他:“你先别告了,村委会换届选举马上就开始,现在我们正忙这事,等选举完了,你们村选出个好村官,那问题不就全解决了吗?”胡有道一听有理,立马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