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罗东忙得晕头转向,弄了一脸黑灰,总算把炉子生着了。炉子生好,小虎刚好放学回家。小虎一看炉子,点点头:“还行,火不算旺,让我姐帮你调调吧。”小虎刚说完,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回来了。小虎给罗东介绍,说她叫大妮,上高中了。大妮把炉子弄好,开始给罗东熬药。药熬好了,让罗东喝下去,然后说:“叔叔,跟我买菜去,回来跟我做饭。”
罗东提着菜篮子跟大妮去了菜市场,一问菜价,最便宜的菜还两块多钱一斤呢,肉更甭提,十多块钱一斤。罗东走到菜摊前,想掏钱买菜,大妮把他拦住,说:“你买的菜不能吃,跟我走吧。”
大妮领着罗东来到蔬菜批发市场,说:“在地上拣吧,拣干净的,没被踩过的,西红柿、土豆、葱,各样菜都拣一点。”罗东惊讶地看着大妮,说:“你们成天就吃这个?”大妮说:“不吃这个吃什么?我爸一个月就挣四百块钱,我和弟弟上学都要花钱,菜这么贵买不起,就得拣着吃,你在我家住院,就得跟我们吃的一样。”
中午,王富贵回来了,大妮已经把饭菜做好了,饭是玉米面的菜饼子,菜是大锅乱炖。一家三口吃得狼吞虎咽,罗东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一是没有食欲,二是有些心酸。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困难的人们。想自己一顿饭就是一千多块钱,随便省吃一盘菜,就够这一家子半个月的伙食,自己得这个病也是活该,这都是报应。
下午,王富贵给罗东安排了点活,说夜里有雨,让在房上苫块塑料布,不然一下雨大家都得受罪。罗东哪干过这种活呀,塑料布是苫了,但没苫好。
晚上,罗东又吃了大妮熬的一碗药,还是没有吃饭,只喝了一点菜汤。吃过晚饭,小虎躺在床上背书:“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罗东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乌云,觉得肚子咕咕叫,他知道自己饿了,但却不想吃东西。罗东跟王富贵聊天,问他怎么认识刘守道的,为什么刘守道让他到这里来“住院”。王富贵说,刘守道当公社社长的时候,他跟刘守道经常下乡,他下岗之后,两个人也经常联系,刘守道给人看病之后,刘守道就把一些大官、土豪病人派到他家“住院”,完事从退休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作为食宿费。王富贵说着,眼里就噙上了泪水:“刘乡是好人呢,我知道,他这是变相接济我。”罗东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刘守道确实是个好人,自己跟他没法比。
罗东和王富贵聊到半夜,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刚下一会儿,屋子里就开始漏雨了,滴滴嗒嗒漏得到处都是,王富贵赶紧找洗脸盆拉水,一边接一边埋怨罗东没把塑料布苫好。说你们这些当官的,有钱的,住在高楼大厦里,哪知道我们这些住破平房的老百姓的苦?让你苫块塑料布都苫不好,这一夜谁都甭睡了。
那一夜,罗东和王富贵都没有睡,两个人轮着往外倒雨水。雨停了,罗东还是没有睡意,他坐在窗前一个劲地抽烟。想他一个房管局长,还要受着房漏之苦,他受苦只是这么几天,王富贵这些人却要一年一年的受,现在广厦何只千万间,可哪一间王富贵这样的人能买的起?罗东感到自己身上有一股无名的压力,有一股无名的自责感。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罗东受的罪无法言表。用他自己的话讲,这一个月,他就好像脱了一层皮,换了一套筋骨。罪是没少受,可罗东发现,自己的身子瘦了三圈,大便也越来越通畅。而且,他对王富贵家的粗茶淡饭越来越适应,对大鱼大肉之类的东西不再贪吃。
按照刘守道说的,一个月之后,罗东找刘守道复查。刘守道把过脉之后说:“你的病基本上好了,但如果不注意,还会旧病复发,如果你的病再发作,我就没办法给你治了。”罗东问:“我该怎么注意呢?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呢?”刘守道说:“你的病通俗一点说叫富贵病,用中医理论讲叫谷水不畅,要知道,肠胃的经络是和大脑相通的,大脑中如果长期存有只进不出,只求索取不讲付出的思想,肠胃也会接受到信息,时间长了,肠胃就会运动缓慢,导致气血、经络不通,我给你开的药是打通经络的药,到王富贵家里体验生活是辅助治疗,以后你要多到下面去走走,那样对身体有好处。”
从刘守道那里出来,罗东反复琢磨刘守道的话,刘守道让他注意身体,其实是让他守住领导干部“为人民服务”这个道,跟老百姓同吃苦同受罪,才会想尽办法为人民服务,那样,身体不会有病,思想更不会有病。回到单位,罗东立刻给市领导打了两个报告,一是危改,二是平定包括房价在内的物价,保证老百姓安居乐业。他还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每周都到普通百姓家中体验生活一天,不为别的,只为倾听百姓呼声。从那以后,罗东再没得过什么怪病,身体倍棒,精气十足。
老者讲到这里,说:“罗局长不接地气得了怪病,到百姓家中体验生活以后病就好了,你们说,领导失去群众监督行吗?”众人点头,连说领导干部真的需要群众监督,利人利己。
人们正说着,火车广播里传来了优美动听的女声:“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经过解放军指战员、铁路职工和铁路沿线干部群众的昼夜奋战,铁路全线已经抢修完毕,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祝您旅途愉快!”广播员正说着,火车已经发出了一声长鸣,随后便“咣当咣当”开了起来。车上人的都高兴地叫了起来,一个留着小分头的男子拿着一打名片给大家发:“火车总算开了,大家在车上憋了一天,缘分呐!这是我的名片,交个朋友,以后有事找我!”大伙接过名片一看:若不买保险,撞死干瞪眼。——保险公司业务员车皮条。大伙鼻子都气歪了:“我说,你叫车皮条啊?你这是什么名片啊?”车皮条嘿嘿一笑:“这叫坑爹名片,我手里的名片都这么坑爹,不信你们看!”说着,车皮条掏出一打子名片发给大家,大家一看,还真是个个坑爹!
车皮条一边给大伙发名片,一边说:“我这个人有个爱好,喜欢收集坑爹名片。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不为别的,就为图个乐子。你们看,这些名片广告语,是不是相当坑爹?大伙拿着名片,一边看,一边念:
“迈开大步快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计生委主任兼畜牧局局长任育珠。
“致富最好一条路,别生孩子光种树!”——林业站站长兼计生办主任林树生。
“请注意,盗窃警车是违法的!”——公安局小车司机胡开。
“人死债不烂,父债子来还!”——信用社主任黄仕仁。
“光缆没铜,偷也没用!”——电信局外线班长全铺开。
“毁林炸山,牢底坐穿!”——护林员赵不住。
“饭后一只烟,赛过活神仙。”——烟草公司经理常冒。
“宁肯砸锅卖铁,不让孩子失学!”——贫困山区小学校长甄没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方便厂厂长时为天。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婚姻介绍所所长胡拉。
“凭着一张嘴,为你跑细腿。”——中介公司经理连大山。
“活着别找我,死了好商量。”——火化厂厂长常烧。
“一刀一个,个个保活。”——剖腹产主刀医师文准狠。
“今天瞎污染,明天翻白眼。”——环保局局长甘治。
“有钱您就存银行,省得丢了去骂娘。”——储蓄所所长常存。
“钱是王八蛋,花了您现赚。”——家用电器推销员海三篇。
“刀光血影,唯我独行。”——屠宰场场长朱见桃。
“救急不救穷,受穷不光荣。”——民政助理王一点。
“私接乱拉,电死白搭。”——向阳村电工迟电能。
“不洗不知道,一洗哈哈笑。”——洗浴中心经理喜常来。
“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饭店经理钱来。
“今夜春风过,何日君再来?”——保健按摩中心服务员贾回春。
大家念着名片,有的已经乐得直不起腰了。车皮条见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急忙跟大家收回了名片,说:“我该下车了,以后有买保险的找我啊!”说着话,便提着包走了。
车皮条一走,一个老汉说:“现在这社会已经乱套了,名片坑爹,广告更坑爹,我儿子就让广告给坑得不轻。”老汉说着,便讲起了他儿子被广告坑的故事。
老汉说,他姓吴,他儿子也就是小吴,每天都摆摊卖水果。一天,一个头戴西瓜帽儿,身穿夹克衫的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几眼小吴之后,递给小吴一张名片,说:“师傅,我是电视台的导演,现在正拍一部电视剧,缺一个群众演员,你愿不愿意给我当个群众演员?每天给你50块钱工钱。”小吴一听,当群众演员?上电视?每天还给50块钱工钱,比卖水果强多了!赶紧说:“我愿意,您什么是让我去?”导演说:“你把你的电话留给我,三天之后听我通知,只是,你现在的体形有点胖,你能不能想办法减一减肥?”小吴点头:“没问题,这三天我尽量想办法减肥。”说着,就把电话告诉了导演,然后收摊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小吴就翻开了报纸,看哪里卖快速减肥药。翻着翻着,小吴看到了一则广告:“麻杆儿减肥汤”,三天让你瘦成狼!仔细看看内容,觉得这“麻杆儿减肥汤”不错,就按着广告上说的,给直销部打了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骨瘦如柴的直销员把一盒“麻杆儿减肥汤”送到了小吴家里。小吴看看直销员:“这玩艺管用吗?”直销员一撩衣服,露出一身排骨,说:“管用不管用你还看不出来吗?就我这1米5的个儿,原先210斤,怎么瘦成这样的?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喝‘麻杆儿减肥汤’喝的!”小吴点头,看来这“麻杆儿减肥汤”真管用,就交了100块钱把那盒“麻杆儿减肥汤”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