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完美药师 (4)
地司杀谢过之后,方站起身来。
冥皇尊释居高临下地望着地司杀,高深莫测地一笑,接着道:“若是告诉你所谓的三万人马其实也只是夸大之词,真正的数目不过是一万余人而已,你又当如何想?”
地司杀大吃一惊,以至于忘记了身份场合,脱口道:“那更是必败无疑!”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对冥皇尊释这么说话,实是大大不敬。
好在冥皇尊释并未动怒,他缓声道:“那么,照你看来,应当如何方能攻克坐忘城?”
地司杀吸取了方才的教训,沉吟了片刻方道:“要想取胜坐忘城,必须在兵力上占有较大优势,而且需师出有名。殒惊天身为城主,却以诈死惑乱人心,窝藏王朝钦犯,残杀司杀骠骑,图谋逆主分裂,讨伐殒贼,自是天命诏然,而我大冥乐土兵多将广,要调集更多兵力,并非难事,据臣属所知,仅卜城就有四万精兵。”
地司杀领去的二百司杀骠骑全军覆灭,这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故一心想着如何攻陷坐忘城,擒拿殒惊天。地司杀坚信殒惊天诈死是为了设下陷阱,引自己贸然进入坐忘城乘风宫。
冥皇尊释一直很平和的神情忽然一沉,冷冷地道:“真是目光短浅,毫无见识!”
地司杀凛然一惊!
“若是抽调兵力过多,千岛盟、阿耳四国或劫域趁机发难,使我首尾难以两顾,岂不危险?”
“这……”地司杀一时语塞。
“当然,内患亦不可不除,殒惊天胆敢将你的二百司杀骠骑全部杀害,足以显示他包藏祸心!我早已有所察觉,所以才派出甲察、尤无几,欲一探究竟,没想到殒惊天竟抢先下手,使我折损甲、尤两大臂助!”冥皇尊释声音低缓地道。
地司杀心中忖道:“冥皇让我前往坐忘城时,只吩咐或是将甲察带出坐忘城外,或是将之除去,却并未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当时我的人并不在京师,所以也无暇多加思索,便立即遵照冥皇旨意而行,原来甲察是因为这个原因落入殒惊天手中的。若是让太多人知道冥皇早已对殒惊天不信任,而暗中追查,恐怕让人心寒,冥皇让我除去已落入殒惊天手中的甲察,也是无奈之举,以免甲察泄露出真相。”
地司杀当然懂得做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所以根本不会觉得冥皇舍弃甲察有何不妥。
在地司杀看来,也只有当殒惊天有不轨图谋时,冥皇才会设法对付。否则,冥皇又何必无风起浪,使自己的乐土动荡不安?
于是,地司杀道:“尤无几、甲察两人之死,这笔账都应算在殒惊天逆贼身上!”
地司杀离开坐忘城后,首先取道卜城,借卜城的灵鹞向冥皇启奏。在此期间,地司杀见到了顺着八狼江淌下的司杀骠骑的尸体,这使他对坐忘城之恨达到了极致!一生之中,他尚未受到过此等羞辱!
冥皇尊释像是看透了地司杀的心思,胸有成竹地道:“坐忘城亦属大冥疆域,与之拼得鱼死网破实乃下策,之所以卜城人马已出兵四日尚未将用意公之于世,就是要让殒惊天心存侥幸,以为可以避免一战。这样一来,才能兵不血刃地包围坐忘城,否则单单是完全接近坐忘城,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地司杀一方面觉得冥皇这一部署甚是高明,同时又不明白冥皇为何要让坐忘城毫不费力地完全收缩,而不是将他们引出城外,在更大范围内游动作战,从而借机消弱坐忘城的力量。
地司杀有辱君命,冥皇未怪罪于他,已是万幸,方才之所以提出疑虑,实是因为对殒惊天恨之入骨,只恐殒惊天会躲过此劫,现在既知冥皇早有周密安排,地司杀即使还有不解之处,亦再也没有勇气提出来了。
但他也不会放过向主子表现自己的机会,恭声道:“殒惊天身边高手甚多,臣属不才,愿为圣皇尽绵薄之力,与卜城协力破敌。”
听得此言,冥皇尊释显出很感兴趣的神情,他道:“殒惊天身边都有一些什么样的高手?”
于是,地司杀便将乘风宫一战的大致情形向冥皇叙说了一遍。
听罢,冥皇尊释半晌不语,眼神深邃莫测。
地司杀就那么静静地立着,半晌,冥皇尊释才冷冷一笑道:“区区一个坐忘城,竟有这么多高手,足见殒惊天的野心,不过谅他再如何处心积虑,也是无济于事!”
他眼中精光亮起,语气却十分平和:“你奔波千里,一定辛苦了,坐忘城之事,我自有安排。”
话已至此,地司杀纵然心有不甘,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无言渡”之约是晏聪提出来的,但当晏聪经“药疯子”南许许的提醒,窥破画像的秘密,得知死者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后,对是否按时赴约、是否要把真相告诉战传说有些犹豫了。
踌躇不决之下,晏聪将此事告诉了顾浪子,请师父定夺。
顾浪子反复思量之余,道:“以你的眼光来看,陈籍此人是否可信?”
晏聪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当前去赴‘无言渡’之约,并且要将我们知道的实情全部告诉他。假冒战传说的人是被陈籍所杀,如果陈籍不知此事内幕,将十分危险。”顾浪子当机立断,“此时离你们约定的期限已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应即刻出发。”
“弟子明白了。”晏聪答应一声,“我会按照师父的意思去做的。”
“速去速回。”南许许在一侧补充了一句,“也许我与你师父都不能在此久住了。”
晏聪一怔。
顾浪子看了看南许许,微叹一声,道:“你也有异样的感觉吗?”
南许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不祥的预感……却不知是不是我的过分敏感。”
未等顾浪子开口,另有人已先他而道:“你的预感没有错,只可惜这种预感对你来说,仍是来得太迟了。”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西北方向二十丈外的土丘上,一老者负手而立,青衣飘扬,形容古拙,超凡气度显露无遗。
来者赫然是不二法门四使中的灵使!
晏聪等三人的心头都为之剧震,顾浪子、南许许皆与不二法门有夙怨,正因为如此,两人方隐居数十年,今日忽见灵使,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晏聪暗中观察师父的反应,但见顾浪子虽然有震愕之色,却依旧稳立原处,目光毫不回避地迎向灵使那边。
“顾浪子,没想到你果真还活着!十九年前,世传你已被梅一笑所杀,而且你与梅一笑的一战有不少人目睹,所以从不曾有人怀疑此事有诈——唯有老夫例外。”
“哦,我还以为借梅一笑的高明之策,足以瞒天过海,再无一人会察觉其中有诈。”顾浪子道。
“你可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原因何在?”顾浪子道。他与灵使相距二十丈有余,一问一答从容应对,似乎毫无芥蒂,反而像是促膝而谈。
但晏聪却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份平静背后所隐藏的森然杀机,而且在悄然滋生、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撒向方圆二三十丈范围之内。
灵使的注意力似乎一直在顾浪子身上,对晏聪、南许许近乎视而不见。虽然彼此相距甚远,但晏聪仍是感觉到灵使的目光虽内敛,却仍神光迫人。
只听灵使缓声道:“因为就在你与梅一笑一战后不过数个时辰,我就遇到了梅一笑。”
晏聪心头“咯噔”了一下,不由暗忖道:“难道……会是梅前辈把真相透露给了灵使?”
偷瞄一眼师父顾浪子,却见他神情如故,毫无惊讶疑惑之色。
灵使目光一闪,随即哈哈大笑道:“梅一笑救你倒也值得,看来你根本不怀疑是梅一笑向我透露了真相。”
晏聪暗吃一惊,不明白灵使凭什么了解师父心中的想法。
对于这一点,南许许与顾浪子都心知肚明,灵使之所以被称之为“灵使”,是因为他有着远逾常人的洞悉他人心灵的能力,能由他人的气息、心态、眼神等诸多细微变化洞察他人的喜怒哀乐。而将他自身此种修为发挥至极致的就是“破灵诀”。
灵使的绝学“破灵诀”凭借其强大的内力与真元,对他人的意志形成空前强大的压迫力。对方为“破灵诀”气机所牵引,在其言语、眼神、姿势的暗示下,心灵便会幻现灵使所暗示之物,逼真至极。
先前战传说杀了六道门门主苍封神,为六道门所不容时,正是灵使以“破灵诀”使六道门旗主之一的晋连自行暴露当年杀妻罪恶,从而使苍封神的真面目大白于众,战传说也因此而化解一劫。这一经历晏聪也在场,但他对期间的种种玄机却未必知悉。
顾浪子不曾言语,似在等待灵使继续说出下文。
果然,灵使接着道:“遇见梅一笑时,老夫感到在梅一笑身上有得偿所愿的喜悦心境,而老夫对他的品性颇为了解,知道即使他击败了同样是乐土有数高手之一的顾浪子,也不会在对手身亡之后心存喜悦,当时老夫对此还不能确定,后来,梅一笑结识了你们天阙山庄的二小姐,也就是你的一个姐姐,并由此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最后梅一笑不顾一切与天阙山庄二小姐顾影结为伉俪,并退隐山林。以梅一笑的性格,如果他当年真的杀了你,一定心有内疚,就决不可能与顾影结为夫妇。依照这一点,我便坚信你并没有死在梅一笑的剑下。后来,我查验你的坟地,果然是一副空棺。”
“你太恶毒了,连死人都不放过!”南许许忍不住大声插话,神情气愤至极。
不知为何,顾浪子看了南许许一眼后,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灵使冷冷一笑,道:“顾浪子,你不必为南许许遗憾,他就算不开口,本使也早已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药疯子’纵然化身万千,也无济于事!”
晏聪这才知道师父为何叹息,同时不由再度为灵使过人的洞察力所惊愕。
灵使继续道:“本使之所以未把自己发现的真相公之于众,是想让你自以为侥幸避过了天下所有人的耳目,这样你才会有所松懈,难免有遭一日暴露行迹,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你竟能一藏就是十几年!”
“梅一笑设下此计救我,我事先也毫不知情。如果他事先与我商议,我一定不会同意的,因为我不想欠他太多,也不想以诈死来掩藏自己的行迹。”顾浪子声音低缓地道。
“但最终你还是按着梅一笑设好的路走了下来。”
“梅一笑那一剑刺入我的躯体,离取我性命相隔不过一纸之薄,虽未致命,却也让我立即晕死过去,而且那种感觉与真正的死亡相差无几!所以,后来我才能明白以前所不能明白的道理,才能看透以前所不能看透的东西,事后回想起晕死前一瞬间的万念俱灰,我明白唯有活着,其余的一切坚持才有意义,否则,一死百了。而且,我也不能辜负了梅一笑,一旦让世人知道我还活着,知道是梅一笑有意救了我,那么非但他的一世英名很可能不保,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顾浪子一口气说完这些,似是因为忆及当年之事而心绪激动。
灵使忽然不屑地轻笑一声:“恐怕梅一笑决不会想到你会比他活得还要长久!顾浪子,数年前梅一笑与千异决战龙灵关时,你又身在何处?梅一笑被杀,你仍不肯抛头露面,你的忍耐与冷酷让老夫十分佩服!”
顾浪子倏然色变,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南许许猛地意识到什么,向灵使怒喝道:“卑鄙!你有意让顾浪子分神……”
“哈哈哈,对付你们这种武界败类,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长笑声甫起时,灵使蓦然向前疾踏一步,身前秋草如同受了惊吓般倏分倏合,而灵使的整个身形似在水面滑行一般在草丛上方以快不可言的速度疾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