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相争,原本就只在那一瞬间。
红衣大汉却犯了个大错,原本黑衣人绊倒之时,他应该立刻毙之,而不是拿他做人质。
这一抓一收之间,便给了宫本机会。
宫本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觉手段,绝不会因为一个手下的性命而不要那月纹石。
虽然红衣大汉避开了前方最猛烈的攻击,但身后的刀锋却已经触及他的衣服了。
此时已然避无可避,唯有尽量少受点伤,少流点血。
几声刀锋划过衣服的声音,接着便是鲜血飞溅,红衣大汉挨了三四刀,所幸都没伤在要害。
占了上风的宫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抱着宁可错杀,不愿错过的念头,继续围攻红衣大汉。
既然姓卫的已经受伤了,又何妨再送他一程?
红衣大汉的衣服裂了好几道,原本藏在怀中的那颗石头顺着裂缝滑了出来,掉落在地,又滚到了薛白的身边。
以红衣大汉的警觉性,当然知道石头丢了,可他现在实在是分身乏术,身上的几道伤口,虽然不深,却在隐隐作痛,严重影响了他的灵活性,现在的他,堪堪也只能自保而已。
至于宫本一方,现在他掌握着主动权,照这样下去,红衣大汉不被砍死,也要活活流血而死。只要红衣大汉一死,那石头还不是会乖乖到手?所以宫本一点都不急!
看到红衣大汉和黑衣人狗咬狗打了起来,薛白自然高兴,还巴不得双打得两败俱伤,自己则可以渔翁得利。
但石头滚到身旁的时候,薛白改变了主意,自己不能这么干躺着,此时自己气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要做点什么,不然等下无论哪一方胜出,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了。
“啪”的一声,有有个黑衣人被红衣大汉震飞,但红衣大汉也讨不了好,他的背上也挨了重重一刀。
就在这个时刻,薛白抓起那月纹石,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飞快地翻过围墙,往北边奔去。
原本还斗得你死我活的双方愣住了,敢情自己做了这么多,却原来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追!”宫本率先反应过来,冲了出去,剩余的黑衣人也随即跟上。
红衣大汉不是不想追,这可惜他现在是有心无力,即使跟上去也只有做陪衬的份。
毕竟无论是谁,身上要是多了七八道的伤口,流了这么多的血,他的实力都要大打折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红衣大汉现在也只能以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然后选择了和薛白相反的方向离去。
原本还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儿吹过,又有一盏灯笼灭了。
整个院子愈发阴暗起来,加上满地的尸首,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金银珠宝,整个画面显得既阴森又诡异。
只是,院子里的动静这么大,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尤其是客栈老板,他难道不知道整个客栈都快被掀翻了吗?
树在不停地往后退,风在耳边狂啸。
薛白就这么跑着,跑着,从天黑跑到了天亮。
只可惜的是,从客栈出来,根本就没有地方可给薛白掩护或是藏身,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宽阔之地。
天黑之时还好,大家都看不清路,全凭着感觉在跑,薛白还能领先宫本一段距离。
但随着天边越来越亮,周围的事物慢慢清晰起来,宫本也逐渐追了上来。
只要一被宫本追上缠住,其余黑衣人就也会立刻赶到,形成对自己的合围之势,那么。。
薛白已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往后瞧了。
一夜没睡,厮杀了一场,现在又跑了这么久,薛白的腿早已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现在的他,全凭意志在支撑着奔跑。
“小子,把石头留下,我可以饶你不死。”宫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传来,比之刚才清晰了许多,也就说明两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在这么下去,恐怕不用多久便会被赶上了。
薛白心急如焚之时,突然看到远处竟然飘着一面旗。
红色的旗,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旗子越来越近,薛白也终于看清了,面前赫然是一座军营,扎有数十个的营帐。
军营上空炊烟袅袅,应该是在准备生火做饭了。
空气中也似乎传来了军营内士兵操练的声音。
薛白大喜,数十个的营帐,想来有几百个士兵,那还怕会对付不了身后的几个人?
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薛白脚下顿时也轻松了许多,奔跑速度也快了许多。
这只是一座临时搭建而成的军营,但丝毫不能掩饰它的威严。营帐排列得井然有序,如众星捧月一般,把帅营围在了正中间。
营前站岗的士兵很早就发现了薛白,不待薛白走近,领头士兵立马挺枪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薛白停了下来,气喘吁吁道:“我乃长顺镖局的薛白,后面有扶桑浪人追杀我,请帮帮我。”
领头士兵道:“笑话,你后面哪里还有人?”
薛白回头一望,后面空荡荡的,却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领头士兵见薛白还不走,喝道:“此乃军营重地,闲人不得逗留,速速离去!”说罢,一排长枪已经对准了薛白。
薛白好不容易找到了救兵,那还会轻易退去,道:“我有急事面见你们将军,烦请通报一下。”
领头士兵见薛白衣服破烂,又是有人追杀,又是面见将军的,形迹十分可疑,大声道:我再说一遍,速速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薛白见士兵根本不理睬自己,灵机一动道:“我是长顺镖局薛白,此次护送生辰纲给林公公的,有要事要见你家将军。”
领头士兵见薛白搬出了林公公,也不敢大意,问道:“你可有什么信物?”
信物肯定没有,但何县令给林公公的拜帖和礼物清单倒是在身上,便把两样东西递给了领头士兵。
领头士兵仔细看了拜帖和清单,又看了几眼薛白,吩咐了旁边士兵几句,便回身往军营内走去。
薛白这时才能体会到林公公的权势,自己只是报了一下他的名号,眼前的士兵对自己的前后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不一会儿,一大群士兵簇拥着一个高个将军走了出来。
薛白赶紧上前,把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
高个将军乃是杭州府守将严有德,这几天他正带兵出来操练,刚好被薛白给撞上了。
严有德听完事情经过,脸色也变了许多,毕竟这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出的事,更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了林公公。到时上头若是追究下来,自己恐怕也是要担责任的,轻则责罚扣俸禄,重则降职剥夺军权都有可能。
于是不待薛白请求,严有德立即点起三百精锐士兵,由薛白领头,浩浩荡荡从原路杀回。
但后面发生的事,薛白却怎么想也想不通。
薛白带着大军回到客栈的时候,接待他的还是昨天的那个老板,挺着个大肚,脸上永远挂着笑容。
但老板却已不记得薛白这个人,不仅如此,昨日镖队把整个后院给包下的事情他也忘了,似乎昨天发生的所有事他全给忘了一干二净。
若只有老板得了健忘症,那也还好处理一些,但连客栈里的伙计,还有昨晚一起吃饭的住客,也全都忘了昨天的事。
严有德的眼神变了,他已经开始有些怀疑薛白了。
薛白不甘心,人可以讲假话,但东西却不会。
昨夜后院打斗得那么厉害,门窗桌椅,院内的树木,都有刀剑的痕迹,这些总可以拿来当证据吧。
但后院的情景却更让薛白大吃一惊,院内井然有序,没有一丝的凌乱,树身别说没有刀痕,似乎连叶子也没少一片。
薛白冲向房间,却发现每个房间的门窗都完好无损,桌椅家具也全都好好的,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找不到。
门窗桌椅都有些发黄发旧的迹象,显然都已存在了好久,绝不像是刚刚才修补好的样子。
薛白的头很乱,很痛,他想不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又想起了昨夜黑衣人把金银珠宝随便扔在院子的情形,只要能找出一两个遗落的珠宝,岂不是也可说服下越来越不耐烦的严有德?
但结过还是让薛白失望无比,翻遍了院子,甚至边边角角也不放过,不仅一颗珠子没找到,就连一滴血迹也都没有。
若不是自己身上还隐隐作痛,怀中那颗月纹石还在,薛白都怀疑到底昨天有没有发生过事情,是不是自己的脑袋有问题。
有士兵进来在严有德耳边说了几句。
严有德一挥手,示意把薛白捆起来。
薛白当然不服,拼命挣扎道:“请将军一定要相信我。”
严有德道:“我当然相信你是长顺镖局的薛白。”
薛白急道:“那你还要抓我?”
严有德缓缓道:“因为,我怀疑你监守自盗,私吞了林公公的生辰纲,还故意演这么一出戏,迷惑我们。”
“将军,请务必相信我,我句句实话,说谎的是他们啊。”薛白指着客栈老板大声道。
严有德摆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我查了附近的每家每户,没有人能证明昨天有镖队经过。你说你有三十几人,九个大箱子,这么明显的队伍怎么会没一个人发现?老板和伙计说谎有可能,但总不会整个镇上的人都在说谎吧?”
薛白无语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还做得这么天衣无缝,找不出一丝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