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月 (2)
小残月这才意识到刚才老师并非在叫自己，而是在叫七魔，还有那邪邪的刀气，不尽是饮月刀的刀气，也有鬼头弧形刀的刀气。
小残月一点不怕鬼，甚至在叹息，他想，这些活魔鬼既然来找同样是“活死人”的老师，说不定真的要变成魔，真正的鬼！
七魔一边狂笑一边欺到刀恨面前，像鬼一般飘忽着身子将刀恨包围，把刀恨圈在圈子内。刀恨不动，似曾连那瞪视着弯月的眸子都不曾动过，头一向仰视着天宵，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身旁已多了七个人。七个魔鬼。
“哈哈哈哈……这世上竟有人敢冒充刀魔，真是鬼胆不小，你魔姥姥正要寻找刀魔！”看上去年纪较大一点的女魔阴声怪气地道，一双鬼眼不住地在刀恨身上打量，想必七魔已看到刀恨刚才把玩面皮并戴上刀魔面皮的一切过程。
刀魔？谁是刀魔？小残月暗中惊疑，他小小年纪，不曾踏足大地，涉世未深还从未听说过刀魔这个人，老师也很少告诉他大地上的名人轶事，他自是不知，惟是他已暗中猜测到能称之为“刀魔”的人，绝对不寻常，而老师脸上的那张面皮道具就是刀魔的面皮。
刀恨如旧不动。
“哼哼哼哼……你以为你戴上刀魔的面皮就能吓唬别人，可吓不着我魔胎女，魔胎女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我们正是奉命追查刀魔之死，不管你是真是假，都得——死！”
鬼语刺耳，不忍卒听。
刀恨就像是根本不会动，一动不动。
靠在刀恨左侧的一个干干瘦瘦，长着一张大得出奇的嘴巴，而且还在咬嚼着什么东西的女魔挪了挪步，扫了寒芒四射的饮月刀数眼，尖着嗓子道：“看来这把当年刀魔的‘饮月刀’也是假的吧！”说着，她便伸出瘦得形同干材一样的手去摸那饮月刀，似乎想将刀拔起来。
可就在这时，自从七魔出现就没有动过的刀恨，蓦地动了！
看不出他的速度是怎样的快，见他只是微微地动了一下，也就是动了一下右手而已，但刀已在他手中。刀在刀恨手里泛着浓烈无匹的刀气，映着月光，亦如他的手一般，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刀光仍旧如水，也若雾，就象是天上的弯月，月光如水，朦胧似雾。
只是刀气已变了，散发出嘶嘶的声响，宛如电闪雷轰，尤为刺耳。
然而更刺耳的不是刀气声，而是撕肝破颅的惨嗥声，惨嗥声仿佛是怨鬼泣呜，夜猿衰啼。
六声惨号同一时间响起，六个尸体同一时间，向同一个方向飞射，暴跌。
一阵扑扑通通的声音响过，六具尸体落在篱笆墙外的砂石地上，不再动弹，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第裂痕，那裂痕一直从头顶划至脚跟，深深的裂痕可见白骨，在尸体落地之后才喷涌出鲜血，鲜血落在雪白的缟素之上，血红夺目，对比鲜明。
一切，就发生在一刹那。
刀恨手中的饮月刀，还扬在空中，没有放下。
地狱七魔眨眼之间便有六魔倒下，一瞬间，看不的杀人速度。
那于柄可怖的刀。
那一只可怕的杀人的手。
剩下的那个女魔，见刀恨举手投足间便将六个成名于大地间的女魔毙于魔刀之下，立时如木头一样愣在当场，大概是死都不信刀恨竟有这样的身手，可是当她看见她的六个魔姐魔妹好久也没有爬起来，顿时悟到什么时，那一双原本媚力无比的魔眼顿时象是喷上了染色剂，发绿发黄。
原来愿意做魔鬼的人竟是如此地害怕真的做鬼！
饮月刀随风嗡吟，刀上有血。它似乎很兴奋，因为今夜，它既饮月，又饮血！
刀恨如刀一样的眸光已落到女魔发青的脸上，充盈着无限的杀机。
“是鹰族大帝会社派你来的？”刀恨开口，他的语气轻盈，轻得就像是一个病了十年八载的人，轻得让你根本不敢相信他能在一瞬之间仅动一下手，便有杀了六个立足于大地间高阶能量者的力量。那是哪里来的力量？
“是……是……不……不……是……他……他……”女鬼吞吞吐吐，吱吱唔唔，若筛糠一般颤抖，最终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而刀恨，却象是从她那慌乱的眼神里即悟她欲出口的那个人是谁似的，打断她吱唔的话：
“你等真的不相信刀魔已死？”
女鬼一阵哆索，惨声道：“只是……只是不敢肯定……”
是的，不只是鹰族大帝会社的人不敢肯定刀魔是否真的死了，就是大地人都曾怀疑，据说一个已达魔界的高阶能量者纵是被大火焚成灰烬，也不只是灰，还有舍利，但像刀魔那样的能量高阶者被大火烧死，居然什么都没有。
刀气更浓，更烈，它大抵是还想饮血……
可是刀恨已将刀缓缓地放下，并转过身去，寒声道：“你等也是太阳族人，如今……太阳族的土地子民已为鹰族所掳，你等竟还同室操戈，为一个死了十年的人替鹰族人卖命……”他在叹息，语气更显悲哀。
地狱七魔竟和刀魔同属太阳族人。
“你走吧！”刀恨僵硬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
她是魔，但也是人，是人都怕死，最后一个“魔”慌慌张张地扔下鬼头弧形刀，恨不得再长十二条腿似的，人化鬼影，飞飘出篱笆墙外，消失无踪。
秋风中还弥漫着血腥，小院骤然死寂，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只是，篱笆墙外多了六具血染尸体。
小残月自从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杀人，记事来亦未见老师杀过人，甚至和别人吵过架，记得八岁那一年有个无奈找碴指着老师的鼻梁骨大骂他“冷血动物”，还踢了老师几脚，老师都不吭不气，忍受着一切，想不到今夜老师一动手就杀了六个人，又准又狠，抬式劲烈，此乃刀道杀手式！
第一次看见杀人，肯定很兴奋，小残月当然也不例外，目注月光下的尸体，他在想像着那些鬼模鬼样的人，居然亦是太阳族人。自小残月便知道自己是太阳族人，至于为什么居住在野人族的野人岛上，他不知道，老师从未对他解释过。
刀魔是什么人，老师同样没有向残月提过，他想大概是地狱七魔把老师当刀魔了。小残月心念未完，蓦听老师刀恨深沉的道：“你也出来吧！”
这一次，无疑是在叫残月。
小残月几乎没有想便踏出门外。
刀恨仍旧很冷淡，沉沉地道：“走吧。”只有两个字，他似乎从不愿多说一个字。
小残月为之一怔，虽说他早知道要离开这是，但总不会是现在，更何况天未破晓，何去何从？
小残月再也忍不住问道：“老师……我们去哪里？”
“该去的地方”
“现在就走？”
“是的。”
“做什么？”
“杀人！”
小残月闻言冷不丁心中一冷，整个脑子骤然塞满问题和少许对杀人的憎恶，在他那纯洁的心灵里，并不认为杀人有什么好。
杀人？杀谁？谁该杀？去哪里杀？
刀已入鞘，扛在肩上，刀恨已挪动脚步，转过身向篱笆墙外走去，他是一个不愿做任何解释的人。
刀恨的影子在院外飘忽。
小残月瞅着老师人在院外，这才快速地奔进屋里，拾起白天收拾好的行李，飞一般地跟上去。
人去屋空，一座小院，沐浴在月光里，孤寂，清冷。
天上的月钻进云里，再也没有出来。野人岛漆黑一片。
嘎达斯山的北面是雷光部落的族地，住居着雷光部落的族民。
雷光部落以前是个相当大的族派，拥有大量的土地和族民，族兵，但那已是百年以前的事情，现在，雷光部落的土地已为鹰族所收拢，被兼并后为鹰族大帝会社所辖。
雷光部落已是鹰族的殖民地。
七月二十五。
残阳如血，血泼似的残阳。
五天，整整五天，残月和老师刀恨渡船到大陆，除了吃饭便是走路，走了五天的路，他们已进入雷光部落的领地。刀恨扛着刀在前面疾走，将残月甩在十几丈之外的身后。
他们之间仿佛总有一个永恒的距离，就像他是大人，而残月是一个孩子一样，遥不可及。
残月从未走出野人岛，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五天下来，两只脚早已磨起血泡，泡破了，起先流出来的是血水，再后来就是鲜血。
鲜血已染红小残月的布靴，他并没有停下，而且还在狂奔，他一直都在咬牙坚持，尽管他每挪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
刀恨从不回首，他似乎就是一个从血管到心脏异常冰冷的冷血人，莫非他真的不心痛残月？
残月根本不知道老师要去哪里，只知道他的目的是为杀人，还以刀魔的面目杀人，至于杀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杀人，他同样不知道。
残月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当残阳完完全全地钻进火红色的彤云里时，一路奔跑的残月才放缓脚步，眼前是一个偌大的花园，红色的园墙，火红的树叶，间杂着雪白的花朵，还有挂在树上伸出墙外的橙桔，红柿，更有看不至花色却迎风四散，沁人心脏的浓浓桂花香。
残月暗自惊叹，这到底是花园还是果园？
其实，那既不是花园，亦非果园，而是早在几百年前便闻名天下的凤凰精灵院！
凤凰精灵？难道天下间真有古时人们传说中的灵鸟凤凰精灵？
有！凤凰精灵院就有一对凤凰精灵，但不是活的，当然说不上是死的，那是一对也不知是什么时代什么年间什么高人用水晶石雕刻的水晶凤凰精灵，并施诸于高尚尖端的大魔魔法，以至那对凤凰精灵成为大地至宝，据说它们能先知凶吉，感应天灵，遇到强烈的杀气时，会发出凄厉的惨鸣之音。
凤精灵与凰精灵的惨叫哀鸣倒不是虚听途说，因为今天早晨，它们真的叫了，而且是那种让人一听到叫声便想到死的声音。
凤凰精灵院是一个派系，大地中赫赫有名，富甲一方的派系，以前因为它的存在，而让雷光部落大放光芒，然自从雷光部落被鹰族吞并以后，凤凰精灵院在大地上也渐渐隐淡，但它仍有实力，凤凰精灵院主人比桑尔在十年以前便列进大地十大高阶能量者之一。
自从凤与凰清晨惊鸣的第一声起，凤凰精灵院便充满神秘和恐怖的气氛，全派上下戒备森严，全力以对，因为，凤与凰发出的声音死亡的声音。
园口内有座阁楼，阁楼里已燃起灯火。
刀恨一直都没有停下的脚步，已至园门口。
阁楼内人影闪动，几乎是在一刹那间便飞射出十几个金黄色服饰的战士，一字排开，阻在园口。金黄色在大地中已成为凤凰精灵院的一种标志。
标志是一种象征，能证明一个派系实力的象征。他们每一个人手里持着一把管中剑，管中剑是雷光部落的武器，黄金钢管，管中有剑。
“站住！”
有人大声的吼叫，威吓。
刀恨并没有站住，他精亮漆黑的眸子充盈着无穷的威慑，却没有扫一眼视线内的众战士。
“来者何人？”又有人用狼啸般的声调喝问，语气里明显地带着愤怒和杀机。
没有任何回应，要有，也只有刀恨一直不曾停下的脚步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十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人再认得那柄饮月刀，这是人的悲哀，仰或是刀的悲哀？
十七柄管中剑，十七个身影，在为首一个人的喝令声中，闪电般地攻向一个人，一柄刀。
气氛在没有一名话的开场词中陡然紧张起来。
十七个如射出去的箭一样的躯体，欺向刀恨，对准十七个人体的要害，发出强猛地一击，那攻击看上去就像是在拼命。
处世不惊的残月亦为之一震，眸视着十七柄管中剑已接近老师的身体，他居然还没有动的意思。
十七柄管中剑全部落在刀恨身上，既狠而准，绝不留情，完全是一招绝命的杀手式。
管中剑看上去已刺进刀恨的肉体，十七个人十七种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不同的惊喜，他们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让攻击对象在瞬息间死亡，必死无疑！他们没想到来人竟如此容易解决，至于后面的那个小孩子，更是不值一提。
很多的东西都难以想像，很多事情都会出人意料之外。
就在十七个人脸上的笑色还没有完全溢出面皮时，他们全都感觉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心窝深处涌起，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死亡感觉，撕心烈肺般的疼痛比他们刚才出手的速度更快，更烈，好像在他们没有出剑以前便受到攻击。
攻击他们的不是扛在肩上一直未动的饮月刀，是刀气！无形无影，刚烈无比的刀气。只有能量达到炉火纯青之境的高阶能量者才能发挥刀气，将刀与意念合为一体，以虚无攻击实体，要杀眼前十七个战士，刀恨还不须动刀，他有刀魔的实力。
十七匹刀气顺着十七柄管中剑，无情地穿插进十七个人的心脏，快得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啊―――
十七声栗烈的惨叫，十七个猝然而亡弹飞的尸体，射落十七个地方，飞飘出十七道血泉，鲜血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