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手的手 (2)
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阵风声,大殿内四面八方突地射出如雨般的利箭,带着强劲的杀伤力,射向还在反抗中的战士和三十二杀手。
大河殿的机关发动了,倒下的不再是战士还有杀手团的杀手们。利箭的破空之声淹没了杀手们的惨号,劲箭穿透他们的肉体,转眼间他们就由一个疯狂的杀手变成深身插满利箭的稻草人,不过,他们至死都不敢相信,阳光竟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的坐台上,看着他们倒下,却视若无睹面无半点表情。
阳光的确没有表情,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血已经冷冻,内脏中仿佛置了一块巨冰似的,他感觉到躯体已然麻木不仁,唯一的感觉就冷,出奇的冷。
冷入骨髓,冷汁横溢顷体而出。
每一次杀人之后,阳光都会感到冷,今天亦一样。他不但将尖刀刺进雪地的胸膛,而且还要杀尽大河内的每一个人。雪地早已没有力量发动机关,哪怕是他只是拍一下或者是拧一下而已,可惜,他没有那点力量。机关是阳光启动的,是他想要殿内每一个人的命。
他已经杀人成性,他早已不在乎别人生命的可贵。他为何要对自己的人下手?阳光是不是疯了!谁知道,大抵他真的疯了,或许他有他的理由。
机关已经成连锁反应,大河殿地面突地一阵震颤,地面震地分成数面拉开,并向中间倾斜。鲜血淋漓的尸体,还有那些没有死透,不断地滚地抽搐的杀手们,齐齐滚落一处,堆在一起。原来大殿的地面都经过人工处理,设置成机关。只见地面的石板拉开,陡现一道黑洞,地面更加倾斜,尸体物什落进黑洞,同一时间,四周喷出白泉,急洒地面,冲洗着血迹,待一切恢复如常时,地面就若以前一样整洁干净,不沾一滴半点血迹,就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
好绝妙的机关,就连木然呆立的阳光都捏了一把冷汗,心忖若不是自己出手快制住族王雪地,恐怕自己早已变成一具插满利箭的僵尸。
数百条人命,在一时间俱变阴魂,良久,阳光才有所反应。因为,他已听到殿外送进来嘈杂的喧哗之声,紧接着便见全身武装的战士冲进殿内。
大河殿外人影翻天,连窗上都附着人影,无疑大殿已被里河族部的战士包围,还动用了魔法部队。窗外射进一股股的冷风,冷风相聚,化成冰影,翻向阳光。冰影在霎时间将阳光包围,显然魔法部队已在施法设障,以防阳光逃遁。阳光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他那模样就像是在等待战士冲过来,束手就擒。果然就在此刻,一个满身杀气,周身都暴发威慑力的少年带着一列战士冲到阳光跟前,冷喝一声:“抓起来,送进地狱!”
少年的喝叫声就像是利剑之光,冷而充盈着震捍的力量。阳光还是没有动,不带一点反抗地让战士捆绑起来,推出殿外。一道娇影由殿外若鹫鸟一般旋小贝贝克地身边,见雪地胸口上还插着一柄尖刀,还在汨汨地流淌着鲜血,猛地扯起一道栗人惨烈的哀呼:“父皇——”悲呼惊人,犹若撕心裂肺,摧骨断肠,好生凄伤!
她是雪地的女儿梅兰斯姬。
雪地就只有她这个女儿,当梅兰斯姬看见她爹被人刺杀时,立刻泪如雨下,一阵气急攻心,晕倒在雪地的怀里。大河殿内此时此刻已挤满了人,见公主晕倒,众兵的惊呼声里,即刻有人大声命令魔法部队的魔法题务必尽力施法,现场抢救雪地和梅兰斯姬。一个个身着黑色魔术袍的魔法师们移身换位,轮番施法,大河殿罩在紧张的气氛当中。
里河族部的监狱分为三个等级:天狱、人狱、地狱。天狱是为王公大臣准备的,王公大臣们犯法,根据犯罪的程度,若不处死,就将囚禁天狱,天狱条件较好,建在地面上,以巨石筑成。
人狱则是百通子民和普通罪种的监狱,条件一般,筑在山顶之中。
地狱则是里河族部最低级的监狱,筑在地面十米以下,漆黑、潮湿、阴冷、空气稀薄、氧流更少,身体差的犯人不到三天便自动死亡,差不多每个犯人死后仍张着大大的嘴巴,临死时还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被关押在地狱的犯人,最多的命数也活不过五天,因为关押在地狱的犯人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徒,就是那些比死更难罚其责的罪犯,既没有饭吃,也没有水喝,还得蹬在胼腰的地池之中,忍受着刺骨侵心的冰寒地水带来的痛苦,比死更难受,死对于地狱中的犯人来说,那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地狱,可怕的地狱,阳光就关押在地狱。
阳光已犯下了比死更难以饶恕的罪行,他应该进地狱!阳光自己亦认为自己应该进地狱,而且是十八层地狱。
阳光所关押的地方是地狱中的地狱,那是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地方,黑暗、冰冷地面温漉漉的,脏乱而堆满秽物。几具尸骨乱七八糟得四下零落,满地都是,不用说,那些死者是前度的犯人,青黑色的尸骨,应该临死时还身付奇毒,倘若阳光死后尸腐,尸骨亦应该是那个样子,满地爬动的毒虫毒蜘蛛,还有蝎子蜈蚣以及叫不出名的毒物地上墙上都是,它们发出吱吱吱的嗡鸣声,在尸骨的缝隙里钻来爬去,吸食着死者的骨髓,自从阳光被推进地狱的那一刻,它们都象是饿了很久似地,疯狂地蠕动身躯,爬到阳光的躯体上又叮又咬,恨不得立刻将阳光分食。还有那让人作呕的腐尸味,简直让人不忍吐恶,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呼吸的空气。
阳光被捆绑着推出大河殿时,还是一个完好的人,但现在不是,他浑身鲜血淋漓地蜷缩在阴冷的湿地上,早已昏过去,任凭毒虫叮咬,却没有知觉。
无所谓知觉,肋骨已经断了数根,整个胸腔一片麻木,大腿的膝盖处严重脱肉变形,不能吻合的骨结将大腿肉挑得老高,大腿早肿得比腰还要粗。昏迷对于阳光来说应该是一种幸福,至少在他昏迷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痛楚。已经伤成这个样子的阳光,那该是一种比死还要难受的痛苦。可是,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阳光偏偏醒了,纵是醒了却不可以动,四肢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他人的身体一样,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感知觉,脑海里昏沉沉得一片,他还依稀记得,被推出大殿后,送到一间刑房里,遭受着数大力士的围攻击打,就如沙袋一般被人踢得飞来掷去,更仿佛是球,还是足球,从高空中落下来,又被人飞起一脚踢飞,划着只有足球才有的轨迹,一直到他肋骨摔断数根,失去知觉。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被送到这间阴湿的房子,他不知道,亦不可能知道。阳光唯一的感觉就是呼吸困难,他努力地张大嘴巴,就好似一条严重缺氧的鱼大口大口地吸着粗气,可是当他刚刚张大嘴巴不大,已有毒虫嗡鸣着钻进他口里。
死亡,严重地威胁着他的生命。生与死对他来说已不重要,可他不想立即就这样死去,他还有一个心愿,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心愿……。他还在想,如果他真的实现了心愿,他应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阳光只是想了一半,整个人再次昏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刻或是日子,阳光再次醒来,身体给他的感觉越来越少了,连脸皮都有些麻木,其实他不知道,他已经中毒,而且是数百种毒,毒以攻心,侵入骨髓,试问一个被毒虫叮咬但并没有就此死掉的人,怎会不中毒?还好,毒虽攻心入骨,并没连进大脑,模模糊糊中,他还在想着那个未完的心愿。他的大脑就如暂停的机器,想到心愿,他又想到自己,悲哀的自己,痛苦的自己,好像自己不属于自己的自己……如果他不做杀手,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如果他刺杀雪地后逃走,他同样不会这样下场悲惨;如果……他不杀掉那个告诉他行动计划的密探,他不画一柄带刀的画暗地里送到公主的玉阁,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下场,他绝不会将这样死去,绝不会!
杀手杀人后总会从身心里产生一股只属于杀手们的快乐和刺激,阳光没有。就是他第一次充当杀手,第一次将刀划进被杀对象的喉管时,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刺激感觉和兴奋,特别是他刺杀雪地的时候,当尖刀落下时,他的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抖索得就像是从冰缝里捞起来的一只鸡,恐惶不安!
以前阳光杀人时,从来没有恐惶的感觉,然后当被杀对象换成里河族部的族王雪地时,他躯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真正的杀手不仅应该有双杀人的手,还应该有颗杀人的心!或许阳光算不上是真正的、完全的杀手,他有一双连杀手都感到恐惧的手,但他最终没有一颗杀手的心,他不只是富有感情更有人性。
倘若他按照密探的计划,带着杀手团进入大河殿刺杀雪地和官高禄厚,手握重权的王公大臣,将里河族部的重要人物悉数覆灭,成功后再由密探的人马控制整个王宫,并带其和杀手团由宫内密道退走,万无一失,乃成功之举,可是,阳光想到雪地的救命之恩,想到整个里河族部不能就若计划中毁去,想到心中的那个她……他杀了密探改了计划。
他确亦是带着杀手刺杀了雪地,将里河族部的重臣悉数剖除,惟是他亲手毁灭了师皇霸天花费精血培养成来的杀手团,制造成两败俱伤的气势和场面,还在杀死密探后画了一幅刀和花的画送进公主的贵阁……现在,没有人能理解阳光的良苦用心和那副图的用意是什么。阳光是杀手,但却并非无情,无情的双手,有情的心!杀手不应该有情,有情的杀手下场——很悲惨,很残酷。
阳光的下场悲惨而且残酷。
里河王宫的玉阁楼,是公主梅兰斯姬的住所。玉阁楼建在一座花园之中,百花齐放,争香斗妍,柳翠烟浓,墨绿欲流,花香满园,飘进玉阁,满室生香。
夜已深,人已静,玉阁楼仍有灯光,还不时地发出咳嗽之声。公主梅兰斯姬还没有睡,两天了,她赶走所有的侍女,将自己关在玉阁内,足不出户。
明亮的灯光下,梅兰斯姬如旧美丽绝伦,却显憔悴,散乱的乌发乱蓬蓬地披在酥肩上,大而明亮的眼睛红红肿肿,黯然无神。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一幅画出神,粉嫩的面孔上没有表情。她在想这画的作者是谁?何以有如此用心?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淡黄色的纸,红色的花,花如血红,又如喷血。花朵里刺进一把黑色的尖刀,花残蕊碎,花瓣飘零。那粉红的鲜花正是里河族部的国花!粗犷的笔调,细腻的画线,刚中有柔,柔而有力。绘画人的画功不错,只是那画的含意似乎并不美丽,花和刀在一起,组成的画面,不会怎样美丽。聪明的人看一眼那张画就知绘画人的含义,梅兰斯姬只看了半眼就悟到绘画人的动机。梅兰斯姬看到画的时候,正好是她爹地雪地被刺杀的时候,那时她正从一个边远的城市赶回来,回到玉阁楼的闰房中,第一眼就看见摊在桌面上的画卷,她立即明白绘画人的心机,转身奔向大河殿,但一切都迟了,她只见到被刺杀的雪地心窝上捅着一把尖刀,伤心还疾涌着鲜血,她当即就昏过去。后来,在魔法师的魔法呼唤下,梅兰斯姬醒了,紧接她被卫生兵送进玉阁楼,为防止醒后的梅兰斯姬再受刺激,魔法师们再对梅兰斯姬施法,迷失她的记忆,力尽可能洗去她心中的痛苦。
魔法虽然迷失人的记忆,但不能迷失人的心性,心性是肉体的肉魂,若要迷失一个人的灵魂,那不是一般的魔法,亦不是一般的魔法师可能施为。两天来,梅兰斯姬总感到心中有件伤心的事,却不知道为何而伤心,惟是记忆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梅兰斯姬还是不能入睡,她总觉得心中有件伤心事,她努力地搜索记忆,暗里用心一定要记忆起发生了什么事。魔法的时效性最终被激烈的心性破灭,大脑在闪念之间,梅兰斯姬赫地恢复了记忆,记忆的潮水狂泄脑海,梅兰斯姬蓦地由眼前的画想起父王雪地被刺杀的血腥场景。她骤然激动起来,整个人尖叫一声,猛地弹跳坐椅,满目恐慌和仇恨,抽取壁上的弯镰剑,冲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