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怕谁 (3)
她的话，阳光根本听不懂，难得听懂。
还好，阳光很快便能从惊惶中走出，平静下来，举目幽灵无算，惑然问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幽灵无算苦苦一笑道：“是的，我善良的人，你的确是听不懂，因为，你不知道的东西，无法听懂……让我来告诉你吧，我善良的人!”
幽灵无算接着道：“你可知道，天神把握着我们的命运，我们的生命之路，谁都无法改变，就象我，来自幽灵的种族幽灵的世界，而且是种族绝迹时最后的幽灵人，因为天生具有幽灵的无极能量，所以，我有着平常人类没有的超然力量与感觉能量，妙知天相，获知苍生。
正因为这样，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与我的特异能量，又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族人的贪性，他们一个个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命运，于是便想得知不应该得知未来的一切，象你师皇霸天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你便被霸天授命追查我的下落。并非是我逃脱不了你的追查，而是我早算到这一步……命运之路上逃也逃不脱的一步……这是我的命，所以，我没有过多的反抗，便随你到了哈夫多多岛，见到了你师皇，并为他批了命……”
阳光心里一疑，暗忖竟然是这样的，师皇授命追查幽灵无算就是为了要借用她先天的能量为他批下一个命，那又是怎样的命，后果又发生了什么？
阳光正要开口问。不等阳光开口问，幽灵无算再接着道：“因为……每个人的将来都是秘密，特别是王得霸者的命，他们绝不允许第二个知道他们的命，所以，在我批完命后，霸天便动了杀念，授命马特不书将我杀死，而那时正是我生命中三百年轮回重生的时候，能量尽失，几无抵抗之力，便被马特不书杀死于巴里西内海……”
阳光眸光一寒，心里想，师皇这等对人，真是可恶。
但马上又想到他是师皇王者，不可以对他不敬，惟是怀疑，幽灵无算既然已被马特不书杀死于巴里西内海，那么，她真的能够重生并复活？
“殊不知，我们幽灵种族的族人演示于正常人类眼前的只是一副虚幻的肉体，虽然每一次生命的轮回重生也都有从年青到老化的过程，只要有心，只要没有人伤害我的心，那么，我就能够将身体的任何一个人部分在极短的时间内重组，进行细胞分化而获得新的机会，尽管说来那要很多的能量，所以，我并没有真正的死……但那时正值我三百年生命轮回重生，对我的伤害莫为的大，纵然肌体得到重组，现于眼前的就是你在雨中看到的那个老妇。
在重组的过程消耗了我过多的能量而令我久久不能重生，终是在能量耗尽的局境下，倒在泥泞里，便再也起不来，在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还在对天感叹，我……这一个大地上幽灵种族最后的一个人，将要消失了……幽灵种族也将要永远地消失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碰上了你，你施放了超高能量救了我，在你的能量进入我体内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我的肌体便在重新组合，为了不影响你……便在你离开的时候，我恢复了原形……也就是命，你把我带向死亡，又带向重生的命……这是天神给于我们的命啊……”
阳光这才明白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真的早就安排了的命，他的命与她的命！
他何时曾经想过他就是“幽灵无算”？
——没有想过！
阳光相信天命，对于命运的学说，其实在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就相信，虽然他是拼着命杀人，那是因为他不想杀人，他也怕杀人，却不得不杀人！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总是把一切归结于命。
阳光沉疑了许久，淡淡地道：“可能真的是命，让我们再一次地见面，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我师皇发现你……”
“谢谢你阳光，你真的是个好男儿少年英雄……只是可惜，你的命并不好……你想知道你的命吗？”
“不想！”
“为什么？你可知道，大地人，没有谁不原意知道自己的命！”
“可我例外。那你可知道，为人批命便犯天忌，为天神所忌，你会得到报应。”
“是这样，但我们有缘，就算天神将来要惩罚我而给予报应，也原意接受。”
“但是……我还是不想知道自已的命。”
阳光缓缓地转过身子，接着道：“当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未来，得知自己的命之后，那就意味着死，意味着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终点，而他这个人活着已经没有意义。”阳光的声音提得很高。
幽灵无算那张粉嫩的面孔上露出欣然的笑容，娓娓道：“你果然是一个英雄，见解非凡，只是，你的命将注定着你是一个悲哀的英雄，比喻现在，你就应该悲哀……”
“悲哀？我为什么要悲哀？”
“为英雄而悲哀，因自己而悲哀！”
幽灵无算极是肯定。
阳光冷冷地哼笑了一声，从口里挤出几个字：“我不那么认为。”他看上去并不喜欢幽灵无算这么说。
“我能够理解，当一个无知的人面对无知的问题的时候，回答也是无知的，当我给你能量之后……我朋友，我将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悲哀，你敢于回过头来吗，我的英雄！”
最后几个字，是一句极具挑逗的话，它好象要衡量一个人的勇气与智慧。
阳光本来是来挪步的，事实上他的右脚已经抬起，在他思想中已然没有必要在耽搁下去，不管她想说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幽灵无算急急地添了一句话：“不要走，我的英雄，你感受有一股力量在召唤你是么，不要！千万不要！！”
听了这一句话，阳光心神一振，不自然地又把那抬起的脚放下。
这一段一时间以来，阳光总觉自己的思绪模模糊糊，就如同一潭混浊的死水，看不见光亮。又好象是踏进了一个无底无渊的空洞世界，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摸不到边缘，某些时候，直感觉自己在沉，一个劲地下沉，不知道要沉什么地方去。
不仅如此，特别是在黑夜里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到有一股能量在自己的脑子里激荡，那是一股外来能量，智慧的思想时常感应到那股外来的潜能在召唤着自己，却做某项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但最终却又无法抗拒那股潜能的召唤。
他也曾经有意识地去搜寻体内的那股外来潜能，可总是以失败而终结，刚才，他又受到那股潜能的召唤，所以，他不由自主便抬起脚，往那召唤的方向而去。
“我的幽灵神，告诉我的英雄，那是一股极罪恶的力量，光啊……你一定回过头来，让我告诉你，那股罪恶力量来自哪里，你正是因为这股罪恶力量而悲哀，因为，它控制着你做了许许多多罪恶的事情，至少对你来说那是罪恶的！”
幽灵无算严肃的语声，是忠告，还有请求。
阳光真的转过身，且是那种极快地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面向幽灵无算。
他相信她？
也许没有理由不相信，就刚才她能从一个老妇突然地变作了一个年青的女人，就足够令他相信。
“光，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会告诉你，那股力量叫做黑色精灵能量，是一种极可怕的远古魔能量，它的可怕程度在你完全清醒时，便能完全地意会……来吧，我的英雄，片刻之后，你就要解放了，远离黑色精灵能量的束缚……呒色呒色啼啼巴……桑丝桑丝……”后面两句自然不是大地上正常语系里的语言，而咒语。
那该是她幽灵种族的幽灵咒，当阳光听到黑色的精灵能量，暗暗中大吃一惊，再当她呤吟咒语，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落音之际，她那眼睛也变了。
她的眼睛变了，并非是她的眼睛已然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她的眼睛赫然暴涨，一倍、两倍、三倍、四倍、五倍、六倍……差水多是眨眼之间，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便扩大了千百倍，虽然阳光的眼速已经够快，但后来还是跟不上变化的速度。
在阳光眼里，眼睛当然还是眼睛，只是当那双媚丽的眼睛一下子便扩大了千百倍之后，给人的感觉却不象是眼睛，而象是两个泛着明辉的光洞，光芒四散，起初射出来的是黑色的光亮，然后突起变成了绿色，再变黄色，又变青色……到后来阳光都数不清到底变幻了多少种颜色，只知道自己在她那双眼睛变幻的顷刻间，他整个人便笼罩在光辉之中，被光芒所淹没，吞噬……
在那个时候，感觉与嗅觉……所有的肢体知觉都消失，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似的，而是另一种物质，一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物质。
等到有了感觉的时候，阳光猛地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突地涌起一阵能量的激荡，然而周身血液骤是一热，灵台骤清，心神俱明，就象是一潭清澈的湖水，一眼到底，清明透彻，于是乎，一瞬间他想起所有的往事，只要是记忆之中的，全都在弹指之间流过自己思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蓦然在她那双眼睛里，自己跪在河里族部君主雪地的面前，称自己是他的奴隶，在他的指令下，火烧驻扎在阿其桑部里日部的粮仓，又在他的指令下把一封由雪地亲手递给他的信送到使者风情的营房里，还看见面对马特不书，自己扬起匕首，杀死使者风情……再看见……
“啊——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
阳光像是疯了一般扯也两声长长的尖叫，粟烈的叫声仿如夜鹰疾啼。
他之所以叫，是他看见了——他刺杀雪地而被捕入狱，在狱中雪地救他的那一景，雪地一边朝他严重受损的肌体施放能量，一边自言自语阴笑道：“孩子，我不杀你，是因为你对我对里河族部来说还有巨大的作用，是因为……我将要把变成我的工具……当我把黑色的精灵能量注入你的体内之后，你在里河族部这几天里所做的一切记忆将会被我的能量封印，我会将你送到巴里西族部，战争爆发的时候，也就是我利用你自己的能量毁灭自己的人的时候……哈哈哈……”
他真的失去了在里河族部刺杀雪地的记忆，在他看到这个幻象的时候，他怎么相信自己一直倍受尊敬的人，救他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变成一个战争的工具！他也果然成了工具，是他这个部主亲手执火烧毁了日部营地的粮草，是他在雪地的指令下把一封来自己雪地之手的信送到使者风情的营房里，造成她通敌的假象，蒙敝了他与马特不书的眼睛，引来风情之死，还是他……
一个堂堂的日部主，居然被人当作了战争工具，这可是再也不过可耻、可悲、可怜、可恨的耻辱！
阳光无法承受这残酷到极点的耻辱。
他真的将至疯颠，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幻象遽地消失无踪，她那双变化成巨大光洞般的眼睛也在晃忽之间恢复，依旧媚丽，清澈。她还是她，除了脸孔上有了同情与为别人悲哀的表情，并无多少变化，而阳光，面色已由青发紫，几乎快要翻出来的眼珠，像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惊惧的眼神好似马上就要面对死神。
“我的英雄……这也是你的命，一段令人悲哀的，悲伤的命……好在你遇上了我，我的重生也会带给你灵魂的重生，只是，太可悲了……我的英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狼一般的吼声，从阳光的嗓眼里冲出。而他，想必是不敢面对这样的事实，便象狼一样弹起来冲进夜色里。
只留下，幽灵无算在黑夜中长叹，象是在感叹自己的命，又象是在感叹阳光的命！
也许，这个算尽天下大地一切，尽所能算的幽灵种族的族人，正在感叹天命，感叹邪恶与正义。
在某些时刻，正义与邪恶似乎并没有区分的标准……
这是昨天这个时候发生在阳光身上的故事。
在今天这个时候，他把这个“故事”讲给她听。
“故事”很短，一个只要数分钟就能讲完的故事，他却讲了很长的时候。阳光的脸上充满了悲痛与不安，更加不安的则是听着别人讲别人的“故事”的她。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样的……难怪……难怪了……难怪你会杀我……那个罪恶的人与罪恶的黑色精灵能量……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毁灭那个罪恶的人与罪恶的黑色精灵力量，还要毁灭里河族部！”
她倒象是昨夜的他，发出狼一样的吼叫！
而阳光，还在沉寂。没有回应，就象是这无边无际的夜一般沉寂。
夜在延续。
风变得更凉。
良久，阳光才喃喃自语：“风使者……我真的对不起你……”
风情原来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