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是命? (1)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天空乌云滚滚,徒空翻腾,势苦千军万马,疾驰而进。黑云越来越低,徐徐压下,风亦愈来愈猛,卷起大地上的落叶残枝,呼啸着掠过树梢,钻进巴里西王宫。天似乎要下雨,而且是暴风骤雨。
传说中有人说,雨是长生天的眼泪,是长生天的意愿,是长生天的悲哀,是长生天向大地、人类、万物诸事的倾诉……,大概就是所谓的“天哭”。天,亦会哭,云是它的眼,雨是它的泪,特别是人类发现天机,违抗天机时,长生天就会哭,长生天的哭泣,不只是悲哀的表象,还代表着长生天的愤怒,莫名的愤怒。
苍天也许正在发怒,但没有知道因何而怒,因何而欲哭……。
残月吊在一间十分空阔高大的屋宇里,整个人就如蜘蛛缚蝉一样被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结结密密,麻绳紧扎着他的躯体,几欲令他喘不过气来,快要室息。长长的魔绳将他吊在大梁上,由于力的惯性作用,他就仿佛是吊高的麻袋一样摇摇晃晃,不停地摆动,摇晃让他头昏,长时间的摆动令他有股呕吐的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胃在缩放,扩张,只有那种将心肝肠肺都吐出来才会舒服些的感觉。屋内有灯火,灯火映着残月高吊的身影摇曳,模模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再缩小,再拉长,再缩小,反反复复,周而复始。残月被伊人公主带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大屋子挨了一顿臭揍之后,吊起来已经有几个时辰。
浑向酸软无力的残月渐渐感觉到身子发冷、发麻,虚汗淋漓,浸湿了衣衫,浸透了麻绳,同时,亦浸透他的心,那颗始才感叹自己命运的心,潮湿的心。命运总是弄人,命运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安排,似乎已为苍天所定,残月在想,倘若他碰不上****小姑娘伊人公主,倘若他不贪心她的钱财,倘若他不不去纪风小城寻求报复……他敢肯定自己绝对不会有如今的下场,绝对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从来不会后悔的残月开始后悔,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而悲哀的他开始因为自己而悲哀。
他想像着在贞洁寨上和混混少年们一起自由自在的日子多么地惬意,和曼姑娘的柔情多么地温馨,还有小贝贝克,“女王”……他最敬爱的朋友,如今在哪里?是天各一方,遥隔千里,不是就在不远处,却不得相见?一切都如一场梦,拥有的倏变虚无,多么可怕的梦!
残月的梦被人抽醒,混混沉沉中,一根长长的鞭落在他的身上,强烈而迅速地刺激神经,残月猛然一振,陡地惊醒。眸光落处,伊人公主正持着长鞭恨恨地盯着他,粉面上漾出胜利的微笑,那种得意的神色,正如猫抓到老鼠一样高兴。
她是猫,他是鼠,猫不但机灵,有时候很凶残,鼠再狡猾机灵终逃不过猫的追捕,而事实上并非真的就是猫天生就能抓住老鼠,本来就比老鼠灵活,敏捷,其实是猫得到一种并非本身拥有的外界力量——长生天的力量,是长生天赋予了猫抓老鼠的力量,属命猫类天生的任务是抓老鼠,所以,猫抓不了老鼠还小的虫类,亦抓不了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黄鼠狼,长久以来,世人的心中便形成一种固定而不质变的映象:猫天生抓老鼠,老鼠天生被猫抓。
那似乎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真理。
残月已经被伊人公主抓了多次,其实凭伊人公主的力量并非能抓住残月,但隐隐中就如长生天故意与他为敌一样,他总是受人暗算后再由她抓住,而且每一次都如老鼠被猫玩那样痛苦不堪。猫玩老鼠的方法好像亦是天生的,就如伊人公主,现在就命人端来一口大锅,锅内倒满松油,松油被点燃后冒出浓烈的烟雾,烟雾熏得残月睁不开眼睛,如落身烟海,泪面滂沱而下。她真够损!
猫玩老鼠很刺激,伊人公主玩残月同样刺激,格格格的娇笑不已,大声喊叫道:“油条,姑奶奶的屁股是不是摸得很舒服?”她阴冷的笑声无疑是在发泄她内心的愤恨与不平,谁让残月那根油条摸她的屁股,若是一般女子倘不在乎,可是她偏偏是伊人公主,而且是一代枭雄霸天的女儿。残月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小姑娘,你凶什么,你以为老子怕你,老实告诉你,你那臭屁股又骚又腥,硬绑绑得就如大便池中的臭石头,简直脏了我的手!”残月大呼大叫,并无惧意。他并非如猫爪下的老鼠一样恐惶不安,惧生惧死。一句话惹怒了伊人公主,她被气得粉脸煞白,娇喘吁吁,长鞭一扬,鞭子发出尖锐的呼哨落在残月的身上,残月发出更尖锐的尖叫。伊人公主气不过,大声喝令着他鞭子交给一个武士,忽叱道:“给我打!”
鞭子落在残月的躯体上,不大功夫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伊人公主这才露出会心的奸笑,似乎只有残月的鲜血才能够洗涤她心中的愤恨和怨气。窗外,雷声轰呜,每当鞭子落在残月的身上时,就会送来震耳欲聋的轰雷,就似乎鞭子抽打的不是残月,而是长生天,雷声就是长生天的呻吟声和愤怒声。那人狠狠地抽打残月,他想他的如此卖力肯定会获得伊人公证的赏赐,果然不出他所料,伊人公主挪挪步他身前,恨恨地看看残月,又含着看看他,蓦地扬掌,“啪啪”两声脆响,赏他两巴掌,冷笑冰冻在粉脸上,嘶吼着大叫道:“你想打死他呀,打死他怎么玩猫和老鼠的游戏!”
言罢夺下那人手中的长鞭气冲冲地冲出门外,那人捂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伊人公主的背影消失,愣愣地还不明白他那知卖力却遭到公主的虐待的原因。伊人公主的确不想残月死得那么快,她在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倘若老鼠死了,猫只能唱独角戏。
夜,总是静悄悄地来临。窗外,不但有雷声,还有雨声,瓢泼般的大雨倾泼下来,落地成滩,集水成渠,闪电如金黄色的长龙在天际的云端倏闪倏现,每当闪电的一瞬间,大地上万物皆为其强亮的光芒照得金亮,夜的黑暗亦在刹那间被驱散。
雨雾中的巴里西王宫的夜色中忽闪忽亮,一条黑影若飞鸟一样落在囚禁残月的那间屋宇下,疾落的雨水居然没有染湿他身上的半点衣襟,但是他明明是从雨雾中落下,纵使是鸟亦会淋湿羽毛,可他怎么不会湿衣衫,而且是半点皆无?他大概比鸟飞得更快。那人轻飘飘地推门而入,轻轻地扫一眼屋内,然后缓缓地吐纳一口气,气流甫一出口便成疾风吹向松油锅,几乎没有听到响声,火灭烟散,而那人却距离松油锅五丈之外。他简直就不是人!
又有谁能在五太之外凭一口气流将炽烈的松油锅内的巨大火焰吹灭?但他却有真正的人形,只见他身材槐梧,体形硕长,一身黑色紧身衣,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精光四溅,明若星辰,行动飘忽,整个人轻如鸿毛,背手而立,十分镇定,眸光落在如吊在高空物体似的残月身上,冷冷地哧笑。
烟雾顿散,残月如置身真空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恨不得将肺换出来吐息。得到足够的空气,残月的头脑渐渐清醒,意识之下,扫目俯视,他看清那个人的身影。
“你是来救我的吧!”残月十分自信地对那人道,虚乏的身体已经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可是纵是如此时候,他的口气仍然那么轻松,似乎已经忘记他是一个等待死亡的人。
那人嗤声栗笑道:“错!我是受伊人公主之命来杀你!”那人的语气非常冷,飘忽的身形如风吹云走般移动,缓缓迈进。残月满不在乎地道:“杀我?”
那人道:“不错!”残月用感激的声调道:“很好,非常好,谢谢你!”残月是不是疯了或者是精神不正常!那人一愣,骤然止住身形,不解地道:“谢我杀你?”残月道:“对!”那人道:“你不怕死?”残月道:“怕!”那人道:“那你为何要谢我?”残月道:“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那个****小姑娘手里要好的多,起码你会考虑留给我一个全尸。”说完,残月还在笑,他是那种死到临头还会笑的人。那人听说残月称伊人公主为****小姑娘,眸内既涌一股杀机,但又很快消失。
那人瞪着残月道:“这不是你最好的理由!”残月道:“你并不傻!当然,自从你走进时,我就敢断定你不会杀我。”那人嘿嘿地阴笑,问道:“为什么这样说?”那人对残月如此境况还临危不惧而吃惊。
残月道:“很简单,第一,你根本就不是受命于伊人公主的人,否则你会蒙着脸孔,而且似乎故意进行夜行的装扮;第二,你进门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熄灭松油焰,以看清我的真面目和受伤程度;第三,公主纵是真的要取我性命,也用不着派人这种身手,杀鸡用不了牛刀,嘻嘻嘻……还有第四第五,要不要听?”那人的面孔在闪电里微微地抽了抽,阴森森地寒声道:“你的确很聪明,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人言罢徒空挥手,骤听嗖嗖嗖之声,数只金币在闪电间散射出金亮的光芒以不同的方位和速度。
疾射残月,每一只金币都对准残月的人身要害部位,是能取他性命于瞬间。金币亦能当武器或是暗器,他的确是在杀人,而且是必杀之手,他的脸孔上的确亦有杀机,并且很浓,很烈。
残月心里微微惊震,同时,进一步肯定对方不伊人公主的人,而且此人大有来路。金币在空中急射翻滚,破空之声十分刺耳,金币来到,杀气已涌到残月身上。残月虽有泰山崩格前面色不变之功,但还是为对方突如其来的杀手式而莫名惊奇。杀人,总需要一个理由,不管是复杂的理由还是简单的理由。
对方既然不是伊人公主的人,陡然大下杀手更应该有个理由,可是对方偏偏没有任何理由就下杀手。金币带着强烈无匹的劲气已飞射到残月全周要害部位,残月感觉倒一股股独特的杀气流侵入体内,冷入骨髓。
第一只金币已到,直取残月的脑门。心和脑是人体最重要的两个部位,生命受到严重的死亡威胁,残酷的画面就要出现,无奈,生命的无奈!
“哇……啪!”紧促而短暂的裂帛碎断声,捆绑残月的麻绳忽地陡变条条缕缕,段段截截,飘空落下,数只金币仍带着破风之声穿过残月的身影,但当金币射进横染星时,残月已经落下,落到那人的身前,岳峙渊临,对面而立,而不改色,气定神闲。那人满目惊色,怔怔地瞪着残月,惊舌无语,几不敢思议残月竟有这等身手。“你一定在想明明看见金币射进我的身子,而我却安然无恙对吗?”
残月又抱着双手,一脸怪怪的表情,问那个人。那个人无语,但眼神似乎已经回答了残月。残月挪动脚步道:“因为,现在我已身附‘飞天’之术”他很识地看着对方惊疑的脸。那人惊声道:“飞天!”残月嗯了一声,道:“金币射中的只是我的影子,飞天术的绝妙之外就在于人影分离,虚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