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坐火车不坐车尾,乘公车不坐车头。”在选择电车方面我支持后者。
因为后车厢的乘客多半是些好心肠的人。
比起后车厢,前车厢就显得毫无乐趣,郁闷难受,而且老担心踩了人家的脚;在挂车里倒是自由自在、心情愉快,只要没有你特别讨厌的人,基本上你不会去踩别人的脚。
而且后车厢的人们特别健谈,和他们呆在一起总能听到许多奇闻趣事,偶尔听到些哲学、古文学方面的谈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前不久我乘坐四路电车。坐在我对面的是两个农民,一个拿把锯子,另一个拿着啤酒瓶。酒瓶是空的,这人拿在手里,不是手指轻弹着不成曲的声音,就是左脚还跟着声音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
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农妇,披着红色的头巾。她神情倦怠,毫无生气。她的眼睛总是缓慢地睁开,然后闭上。农妇旁边放着一包东西,用报纸包着,上面还捆了绳子。这包东西放在离她一尺的地方。农妇不时斜着眼瞅它。
“大娘!”我对这位农妇说,“当心那包被别人拿走了。您抱着它会不会更好点呢?”
那农妇厌烦地瞥了我一眼,做了个神秘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多管闲事,接着就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极端不满地瞅着我说:“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这鬼家伙!”
我很生气,本欲与她理论,但农妇却接着刻薄地补充说:
“要是我故意把这包东西搁在那儿,你管得着吗?其实我并没有打瞌睡,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圈套呢?”
“可这是为什么?”我觉得很诧异。
“怎么,怎么……”农妇用滑稽的样子对着我说,“要是我想用这包东西抓小偷呢?……”
乘客们此时都很好奇地看着这一奇怪的人。
“这到底是什么宝贝呀?”拿酒瓶的那位认真地问道。
“好吧!让我解释一下!”农妇说,“也许我是故意塞些破布烂骨头呢……小偷也搞不清里面装的是啥玩意儿,他见到什么就偷什么……这我知道,你们别抬杠,我做这件事情已经有好几天了……”
“啊?那么,有人上钩吗?”另一个乘客急忙问道。
“难道你认为我会白做这件事而毫无结果吗?”农妇神气起来说道,“肯定有……前几天就有个贪心的女人中了我的圈套,……年纪那么轻,长得挺漂亮,乌黑的头发……我一瞧,这女人转来转去的。后来,她抓起包就走……‘啊哈!’我说,‘上钩啦!你这个贱东西看你往哪里跑。”
“电车里容不下那群混蛋!”拿锯子的那位气冲冲地说。
“从电车上把他们踢出去有啥用?”一个乘客插话说,“警察局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除了那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送,”那位农妇说,“一定要送警察局……,还有个男人也上了钩……看样子他倒像个好人,面目和善……但仍经不起诱惑。他先抓起包包,拿在手里,让人家以为是他自己的。我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后来他站起来,悄悄地准备溜开。这时,我站了起来:喂!先生,你上钩啦!”他当时就无地自容了。”
“这么说,你是用小鱼钓大鱼啊?”拿酒瓶的人微微一笑,”您一定收获不小吧?”
“我不是说了吗,”农妇说,“很多人上当!”
这时电车陡然停住,原来是到了一站,农妇眨了眨眼,望了望窗外,急急忙忙起身下车。
临下车时,她又气冲冲地望了我一眼,说:“你打乱了我的计划,鬼家伙!你在车里这么一嚷嚷,很显然,如果再等下去我也是一无所获,真不知道怎么会碰上你这种人!”
她走了以后,有人诧异地说:“伙计们,她干吗要这样呢?是想清除小偷吗?”
另一个乘客不屑一顾地笑了笑,回答说:
“不,她不过是想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来偷那破包儿。”
拿锯子的人气冲冲地说:“陈旧的制度总会在这种人身上表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