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萧劲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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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军神”生活中的艺术情愫(1)

一、别具特色的教子风范

萧劲光有两次婚姻,育有五男三女,应该算个大家庭。大女儿出生在苏联,后一直没有找到。儿子,老大萧永定,依次是策能、卓能、伯鹰、纪龙;大女儿萧凯,二女儿萧楠。他们各个学有所成,有的从政,有的从军,有的经商,有的搞艺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令萧劲光欣慰的是,儿女们的事业都没有让他额外操心,儿子、女儿,包括儿媳、女婿加在一起十几人,没有一人是靠特权吃饭。他们的一切业绩、功利,都是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奋力拼搏赢得的。如果说有关系,那就是萧劲光别具风范的家庭教育。

当年,一位采访过萧劲光的青年记者曾这样写道:萧劲光,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鼻高口阔的大脸盘,由于刮掉了过于浓密的胡子,下颔连同两腮泛着青光,睿智、深邃的眼神不怒而威。初次见面,联想到他60年戎马生涯、30年海军司令、身经百战的经历,不由人不顿生敬畏:俨然一尊“军神”。

描述可谓精当、传神。不错,萧劲光爱好军事,是职业军人。以枪炮轰鸣、军号、汽笛为音符的军事乐章,是他人生的主旋律。但这绝不是他生活的全部。日常生活中的萧劲光,诚然行止依旧军人作派,即便穿了便服也依然透着“军旅气”。但他没有把严肃冷峻的军戎氛围带到家庭生活、子女教育中。他慈祥、宽厚,对子女的教育严肃、严格而不严厉,打、骂、体罚从来不曾有。家庭关系中充满民主气氛、充满书卷气。

身为长子,萧永定是跟随父亲在战争的烽火中长大的。1948年,萧劲光全家住在中共中央东北局当时的驻地哈尔滨市。8月下旬,组织上决定派萧永定去苏联学习。28日,在长春围城前线指挥战斗的萧劲光返回哈尔滨参加了一天会议。当晚,他与儿子在居处二层小楼的狭小房间里,进行了一次多年来少有的长时间交谈。

萧永定是1931年在上海出生的(时年萧劲光在苏区福建的永定)。转眼十几年过去,已经是大小伙子了。要分别了,萧劲光才感到,这些年来战争连连,工作繁忙,对孩子关心太少了。从小学到中学,萧永定的学习成绩都不错,是上下公认的好学生,可自己却连翻翻孩子的作业都没有时间!这天晚上,萧劲光与儿子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他们从家庭生活谈到社会交往,从国内战争形势谈到苏联的建设情况。萧劲光还向儿子介绍了自己两次在苏联学习的情况。过了深夜十二点,萧永定恋恋不舍的睡下了,萧劲光却难以入睡。他在一个小笔记本上连夜写下了自己对儿子的嘱托和期望:

永定:

你今天为着你的前途和事业,就要离开我们了。我写下几句话作为赠言,希望记住:

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要把了解情况、钻研问题,学习别人的经验教训,总结自己的经验教训,成为你的日常生活作风;常找人谈话,细听同志们的意见,尤其是群众意见,看报纸,成为你的生活习惯。

一定要有事业心、进取心,这就是一定要具有生活的目的和方向。否则,你就没有出息。事业的成就必须依靠群众力量和基础,离开群众的个人英雄主义就是失败主义。所以时刻要具有群众观点,掌握群众路线。

凡事都有困难,事业是从不断地克服困难中完成。遇着困难就要勇敢地去克服它,撞了钉子就要向钉子学习,并研究如何去拔除它。千万不要急躁,急躁没有用处,不能出办法,只能使你垂头丧气。

为人要正派,要有原则性;对党要忠诚老实,对同志要诚恳热情,要讲团结友爱;对敌人要恨;诚恳热情、团结友爱,是从高度的原则性产生。没有原则性的阿谀谄媚、迎合取巧,是最不忠诚老实,最可耻。凡是事实、凡是真理,就应当承认,坚定不移,那怕用千斤力量来摧毁你,你也应当屹立不动,表现你的清高气节。如果事实证明你错了,就应当首先自我批评,立即纠正错误。这也是一种最高尚的品质,是最聪明、最有进步的表现。

你的事业是党的事业,是中国人民的事业,也就是我所希望的事业。希望你好好的努力!

祝你前途成功!祝你成人!希望你保重身体,有机会常写信回来。我以很爱的心情疼爱着你!

你的父亲萧劲光

1948年8月28日于哈尔滨

萧永定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萧劲光已启程返回长春前线了。捧着父亲的“赠言”,萧永定思前想后,激动不已……9月2日,他带着这一“赠言”登上了赴苏的列车。

1950年,萧永定完成学业回到祖国。之后几十年里,他一直把父亲的“赠言”带在身边,也印在脑子里。在“赠言”的激励、鼓舞下,他矢志不移、艰苦拼搏,取得一项项骄人的成绩,从科研机关的一位基层研究人员干起,一步步成长为共和国的轻工业部副部长、国际开发投资公司党组书记。

1960年夏,在北京市101中学获得金质奖章的次子萧策能,被保送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习。临行前,萧劲光抽暇与策能交谈后又让永定将这一“赠言”工整地誊抄一份,转交给了他,将自己满腔的希望和要求,寄托在了“赠言”中。有哥哥的榜样,萧策能自然不会差。哈军工毕业后,他投身军队尖端装备研究工作,先后取得多项重要成果。改革开放后,他主动请缨参加海南开发,为海南岛的经济发展、现代化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

萧劲光多才多艺。大革命时期,他曾与刘少奇等同台演过话剧。长征途中,他在弹火纷飞的行军间隙用委婉的洞萧声为官兵们消除疲劳、鼓舞士气,一直被传为美谈。1951年,中苏两国在大连举行关于收回旅顺口的谈判。联欢会上一曲味道正宗的“喀秋莎”技惊四座,令苏联代表团亲切地欢呼起来。乐器,除历史最长的洞萧外,萧劲光还会拉二胡、弹月琴,到海军后又向著名作曲家吕远学会了演奏曼陀林。

他自己懂乐器,也支持子女学。二儿子萧策能小时候没学过乐器。受父亲和哥哥姐姐的影响,上中学的时候突然提出想学弹月琴。萧劲光很高兴。为了鼓励他,当即从全家不宽裕的生活费中挤出钱,给他买了一把好琴,还专门请了指导老师。策能学了一段后,热情降下来,终于没能坚持下去。对此,萧劲光很不满意,但没有更多地批评他。过了几天,萧劲光送给二儿子策能一本书,是当时流行的《青年修养丛书》中的一本:《怎样培养毅力》。这件事对萧策能教育很深。弹月琴,他终于学会了,书也一直保存着,用以时时提醒自己学习、做事善始善终,注意锻炼、培养自己的意志力。

受萧劲光的影响,萧家兄弟姊妹,包括大儿媳张铁铮、二儿媳何德凤、大女婿李海涛等,大都喜爱音乐。伯鹰、纪龙的二胡,萧凯的三弦琴及策能的月琴,都很有些味道。节假日,繁忙的工作之余,萧家那虽然不大但却典雅、清幽的院落里,时常会有乐声飘出。在这种时候,萧劲光轻易不露的节目,洞萧吹奏《春江花月夜》、《梅花三弄》等,高亢低回、委婉悠扬……常令儿女和身边工作人员听得如痴如醉,身经百战、叱诧风云的“军神”,这时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

二、寄情属意水墨丹青

有人说,官高少挚友。这话也许有道理。曲高和寡?囿于利害?说不清,但也不尽然。至少萧劲光不是这样。他不仅几十年来与军界、政界一大批血火与共的战友保持着始终不渝的友谊,而且在文化艺术界、特别是画坛,有许多无话不谈的朋友、知音。

萧劲光喜好绘画是很有来历的。早年在长沙读中学时,他甚至曾与同窗好友任弼时尝试过利用为人画像谋生路,只是由于很快有了去俄罗斯学习的机会,这种尝试没有继续下去。但这段经历仍在萧劲光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在晚年的回忆录中,他还清楚地记述了这件事:

1920年夏天,学校放暑假,我和弼时同志商量好不回家,找事情做。这样可以为家里节省一点路费,更重要的是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必须为毕业以后的出路想办法……我们白天结伴而行,夜晚共宿一舍,反复商谈着……记得有一天,我俩在街上经过一个画像馆,弼时同志看了外面挂着的画像,胸有成竹地对我说:“这种画我们也可以画。画一张可以挣不少钱,就不会饿肚子了。”于是,立即买了一点碳墨和纸,回到宿舍我们就画起来了。弼时画画很有天赋,第一张就画得很好。第二张画成时,拿到画像馆去与那里挂着的画像对照,竟比那家画像馆的画还要高明。而我则画得不如他……

战争年代,萧劲光把对绘画的喜好运用到军队管理教育中,把所属部队的报纸、墙报、板报办得生动活泼。围困长春时,他亲自指导部队美术工作者画了宣传画,用大炮等形式送到敌人的阵地上,瓦解敌军的士气。当时有不少敌军官兵手握着解放军的宣传品跑过来投诚。调任海军司令员后,他更重视部队的文化工作。机关一组建,萧劲光就点名从第十二兵团把青年画家江平调入海军,并由他主持组建了海军美术创作组。一个时期,司令员亲自抓文化工作、抓美术创作,成为部队的佳话。很快,江平他们就创作出了一大批生气勃勃的好作品。1952年4月,萧劲光率团访苏时把江平创作的油画《毛主席来到军舰上》作为礼品赠送给苏联海军司令员,深受这位司令官的喜爱和赞赏。

20世纪50年代末,海军“搭架子、铺摊子”的创建工作基本结束,逐步进入全面建设时期。萧劲光开始有了节假日。此后一段时间,他与全国各地著名画家,李可染、高冠华、李苦禅、周怀民、唐云、谢稚柳,部队的画家黄胄等都有交往。有时多位画家相约或前后脚进了萧劲光的客厅,萧劲光热情招待,他们也无拘无束。大家一起论作品、谈见闻,宛然一个高水平的艺术沙龙。在这样的聚会交谈中,萧劲光提出的问题,对一些作品的见解,特别是书画历史方面的知识,常令专家高手们引为真正的知音。甚至,荣宝斋收购了拿不准的书画、瓷器,有时也请萧劲光帮助鉴定一下。这在当时书画名流中被传为美谈。

1960年前后,是新中国历史上一段有名的经济困难时期。萧劲光家里生活也同样不宽裕。孩子们的衣服、鞋袜补了又补。吃饭时一粒米掉在桌上也要检起来。即使这样,饭也常常不够吃。一天东北有位老战友托人给他捎来一支鹿腿,他仍然舍不得吃。让厨师精心烹制好,请了李可染、黄胄等多位画家来家共同品尝。萧劲光酷爱艺术、坦诚待友的许多趣事,多少年一直为圈中人津津乐道。

一个星期天,萧劲光在琉璃厂荣宝斋看画时发现了多幅历史久远的名画。其中最著名的是四幅明朝的画(共5件):一是明代画坛四大家之首的沈周的《山水观瀑图》(2件),二是明代院体花鸟画中变格的代表画家林良的《雪景双雉图》,三是万历年间以笔力峭拔、墨色湿润为特色的山水高手张宏的《三松图》,四是明末皇室族人朱瀚之画的《远浦风帆图》。萧劲光清楚,这些画是真品。经过几百年历史变迁,尤其是近一百多年来帝国主义列强的疯狂掠夺,连年战火,这样的东西已不多了。他问了一下价格,每张只几十元,太便宜了!但萧劲光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

回到家中,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几张画:会被谁买走呢?不懂行的人买走毁坏了怎么办?近日常有外国人到那里去,他们中也会有识货的,会不会被外国人弄走?第二天,他凑够了钱,和秘书一起把四幅画买了回来。当天晚上,他就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郭沫若及李可染等几个画家。几天后,李可染他们一起来到萧劲光居处。打开画卷,但见画面色泽清幽,逸韵灵动,陈旧中更显优雅,分外入眼。大家品评、欣赏再三,一致认为这四幅画,都是极难得的上品、珍品,非常佩服萧劲光有眼力。

时过不久,萧劲光又从荣宝斋买回了一张元代的名画《芦雁图》。

1964年,为了庆祝新中国建国十五周年,故宫博物院收集、整理了一批书画、艺术品,于当年国庆节期间进行了展出。萧劲光在海军美术创作人员陪同下参观了展览。参观中,故宫博物院院长吴仲超讲到,展览中历史书画作品有一些,但比起来明代的不多,特别是没有院体花鸟画中最有代表性的画家林良的作品。萧劲光想到了自己购得的林良等人的四幅画,于是决定将手中的几幅明代画作捐给故宫博物院。

尽管家里有人反对,但是萧劲光毅然决然地将四幅名画捐给了故宫博物院。几十年过去了,这几幅画依然在博物院展出,接受着来自全国各地、五大洲宾朋的参观、欣赏。

另一幅名画,元代的《芦雁图》,结局是令人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