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复读了,算起来距今已有六年了。
我算不上一个差生,但也绝对是老师们最头疼的那种。复读的学校比较偏远,在邻近的一个小城里。小城的经济很不发达,学校的条件也很艰苦。但是,这已经是周围仅有的一座复读学校了。
那似乎是我生命里最为自由的一年。
食堂里的饭菜很便宜,馒头五毛钱一个,一大缸的土豆炖白菜,只需要一块钱。换句话说,我只需要一块五就可以吃饱一顿饭了。这种事,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时候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有三百多,出去吃饭买文具,剩下的用来抽烟上网甚至还有结余。每个周五晚上,我都和几个朋友偷偷跑出去,为了省几块钱也为了防止被老师抓,走很远的路去一个网吧上网。那个网吧的门很破,是一个民居房改的。里面有好多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隔着几台电脑。网吧的隔壁就是小姐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每次选座位,几个损友总是要选择带窗户的位置,嘴上说着是为了乘凉,其实心里都明白,就是为了听小姐们晚上工作时的叫床声。
也是那一年,单身了十八年的我,也交上了女朋友。那个时候,我和班里的几个姑娘都有暧昧,但是跟谁都没有过分的好。所有的暧昧仅限于偷偷的拉拉手,偷偷的传张小纸条。但是每个女孩都对我很好,至少我认为是很好。我很懒,我从来没有做作业和整理错题本的习惯。错题本她们从来都不吝啬于跟我分享,跟我讨论,这也帮了我大忙,如果不是她们的无私奉献,别说本科,我可能连专科都走考不上好的。
我记得那是个周六的晚上,再过两天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躺在病床上,看着那透明的液体就那么一滴滴地流进我的身体里,突然感觉到好孤独,一种无法名状的孤独。就像是你在玩一款网游,玩了很长时间,所有的好友的头像都变灰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晚上七点半,我已经盯着吊瓶看了很长的时间,一朵白色的衣裙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脸来看,是她。我笑着问她,你怎么来啦?她说,来看看与病魔作斗争的斗士呀。刹那间,好友们灰色的头像都慢慢变亮了!是呀,整个世界都在复活。
“这个斗士现在很狼狈呢。”
“是吗?可我就喜欢这样狼狈的你呢。”
“哦?为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可能只有这样的你,才需要我的爱护,才属于我一个人吧。”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想起来来这里时第一次见她的情景,那是一个夏天的末尾,下午放学后,我拿着一个硕大的缸子去打饭。我就这样看见她,孤单单的一个人,背着一个开着口的书包,默默的走在人群的最后。我突然很想和她打招呼。
“嗨,你好!你去打饭吗?”
“是呀。”
“对啦,你书包张着大口要咬人呢。”
“我知道呀,拉链坏了,我修了半天都没修好,改天出去去换一条吧。”
“嗯,打饭的人好多呢,能不能求你帮我打饭呀。”
“你这人好奇怪呀,还没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就让人帮你打饭。不过没关系,谁让我人好呢。”
我就这样看着她端着我那硕大的缸子去帮我打饭,我手里拿着她开口的书包等着她。我仔细看了一下拉链,只不过是拉环错牙了而已。我妈是裁缝,我从小就耳濡目染,对拉链实在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地修好了拉链。
“喏,你的饭。只有土豆啦,两个馒头够吃吧?”
“够吃啦,谢谢你。给你书包。”
“呀,你修好了?还真是厉害!”
“那算什么,比这更难的我都修过。你要是看过那时候我的雄伟英姿,还不得五体投地呀。”
“喂喂喂,你也太自恋了吧。不和你说了,我回去吃饭了,拜拜。”
我的拜拜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蹦蹦跳跳的去和她的舍友们一起回去了。挺有意思的。我端着美味的土豆炖白菜,哼着小曲儿回了宿舍。
刚进楼道,我就看着老田光着膀子在比比划划的跟舍友们说着什么。老田和我不是一个班的,而我们却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对这里来说,都是异乡人。他的宿舍正对着楼道,按照风水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因为老师一来查宿舍,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他们。我哼着小曲儿走过去,跟他的舍友们不是很熟,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为了他的舍友们来的。老田还在朝着对面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直到舍友们提醒他,他才知道我来过了。等他知道的时候,我却已经哼着小曲儿远去了。只听他撕心裂肺的喊着——“我的烤肠!”
老田,别在意,毕竟,这根肠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我在心里默默安慰着他,同时感觉味道还不错。
我宿舍很小,却加上我住了十个人,床很艰难的摆开。中间的过道很小,如果十个人都下床的话,铁定是站不开的。这帮人正在呼哧呼哧的边吃土豆,边互相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终于有人问我了。我心中暗想一定要给大家留一个低调的印象,让大家觉得我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于是我站到了桌子上,举着两个大馒头向他们说道——
“齐枫!记住这个名字吧少年们!有朝一日,这个名字是会让你们颤抖的!”
一帮人都傻愣愣的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傻x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于是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保持沉默。我知道,这种时刻,一定要给他们留以思考的时间。
这是开学的第一天。在第二天,班主任就给我们调整了座位。他特意找了我这个外地人谈话,觉得我很有希望,说了一些让我继续努力的话云云。我立时拿出了勇夫破千军的气势,像在国旗下宣誓一样庄严——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早日报答祖国的养育之恩的。第一印象留的不错,他将我与全班第一名安排成了同桌,坐在了靠墙的位置,希望我与他相互激励,一起进步。我前面是两个女生,后面是两个女生,我瞬间感觉人生真的是处处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