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着苏萍,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
“去找找她吧,不要辜负了一个爱你的人。”苏萍说完话,竟然点了两瓶啤酒,让我陪她喝一点。我怕她喝太多,跟我去年似的会被班主任抽巴掌,就给她倒了一杯,其余的都归了我,恰好我也需要酒精麻醉一下。
“齐枫,你说,青春是什么呢?”虽然只喝了一杯,但不知怎的,看苏萍总有些醉眼迷离的感觉。
“青春?青春大概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混蛋吧。”我回答道。
苏萍笑了,笑到不能自已,拍着大腿向我说:“没错,青春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混蛋啊呢……”
归校后的大学生活从一节现代文学课中开始了。授课的是一名副教授,一个儒雅的中年女老师,长得也不漂亮,穿着只是得体,也并不时尚,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她跟我们班的女生说,容颜只是暂时的,人的青春能有多少年,要多读书,把买化妆品一半的投资拿出来买书,你的人生或许会就此不同了。
我对那堂课记忆尤深,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天,老师讲了张爱玲,说了她的《爱》。
这篇小说一直影响了我很久,先全文摘录如下:
这是真的。
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人被亲眷拐了,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青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全文终)
走在放学路上,刘顽跟我一起走,他看我有些心不在焉,便问我:“咋了,有看中哪家的妇女了?”
“毛线,我在想张爱玲笔下的那个姑娘,你说她颠沛流离的一生让她对那次平静的邂逅永久难忘,怕是早就把那个影子当成了爱情的符号。如果她真的和那个梦中的影子结合了,怕是会有更多的失望吧。”我叹息道。
“你这就是撸管不勃瞎扯淡啊!你管人家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陪我去打篮球去。”
刘顽的一席话惊醒了我,是啊,我这不就是瞎扯淡么?我特么自己还是个单身,替人家瞎使什么力气,我又不是隔壁老王!
上完一天的课躺在床上,大脑和身体都安静了下来。人一安静,除却睡觉就是胡思乱想了。我开始想起那个女孩儿来了,那只粉色的hellokitty的笔袋,那一封充满了紧张的信,那一次与班主任争吵后的泪痕,那树林关于爱情的祭奠……还有,那倔强而委屈的眼神。我现在懂了,挽住王帅胳膊的她,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要结婚了。”一生呢喃从下铺传来,是林灿烂。连林灿烂都在游戏里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而像我这样既有内涵又有外貌的人却还是单身,没有天理啊!
“王八蛋齐枫,哥哪里没你帅?”林灿烂脸都不抬的反驳道。
“咦,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说我帅?我明明是心理活动啊……”
“你的声音那么大,还是心理活动,那你的生理活动不得把楼弄塌了?”
正要回话,电话响了,是郑西西。
“喂,师姐。”
“小枫啊,回来了吗?周末有没有时间去爬山啊?”
“我回来了。周末啊,行,需要准备些什么?”
“带个背包就行,对,一定要带着钱啊!”
挂了电话,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找一下田小灵。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打听到了她宿舍的电话。我在楼下的商店买了一张电话卡,用宿舍的座机打了过去——
“喂,你好。”
“你好,找谁?”
“我找一下田小灵。”
“小灵!小灵!又是你的电话,你这几天可够忙的啊哈哈……”那边喧嚣远去,我听见话筒被拾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好。”
“小灵,我齐枫。”
那边半天没有声音传来,我也不敢说话,两边就这样僵持着。
“你……在哪儿?”终于,还是田小灵打破了沉默。
“我在宿舍。”
“超市门口等你。”
似乎10月之后,秋天就来的特别快了。阳光都变成了金黄色的,铺满整个目光所及的大地。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质。我下来的比较快,我向西边看去,一个女孩儿正顺着夕阳跑过来,影子被拉得很长。
田小灵跑到我面前就弯下了身子,双手扶住膝盖,大口的喘着气——“齐枫!”
我突然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她的身体一抖,没有拒绝。我紧紧抱住她,田小灵也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了我的腰间,小声啜泣起来。
我意识到我可能错了,这种感觉不论是许静还是悠悠都没有给我,我一开始爱的,就是你,对吗?
田小灵的身子还在抖,轻轻骂道:“混蛋!”
我们的学校处在一个海滨小城,我们暂且叫它B城吧,因为它是如此的beautiful。小城地广人稀,马路建的很宽,路上车很少,行人也少。我和田小灵牵着手向海边的方向走去,地势起起伏伏,间或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呼啸而过。这里的树应该都是外地移植过来的,刚种上就参天了,把这个夏末的小城映衬的郁郁葱葱。
我们牵着手往前走,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要说的话太多,就一句也说不出口了。路漫漫,下午的时光缓慢而悠长,金黄色的夕阳从背后袭来,我们俩的手心都沁出了汗珠,却谁都舍不得松开。
我们走了好久,我向她说了我和老刀在背景唱摇滚的趣事,她向我讲了她在暑假打工的事。我们像两只蜜蜂,在飞舞着交换彼此的秘密。
“许静呢?”田小灵突然问道。
“分手了。”
“为什么?”
“不知道,是她的新男朋友打电话给我的。王帅呢?”我也问道。
“分手了。”
“为什么?”
田小灵没有立即回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这目光让我十分的不自在,我只好转过头去看别处。
“一定要原因?”田小灵突然停了下来,抬着头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不需要。”我再一次拥抱住她,夕阳正慢慢隐去它的光辉,是时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