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界之船 (2)
雪露阁根本不是一座阁的意义,而是一座很大很大的房产,前后两个大院,应该有几十间屋子,建筑风格虽然显得犹为古典,但其居室内的装修却别具一格,富有新意,座落在唐诗城的市中心,尽管地处繁华路段,雪露阁却很清静,院中栽种着各种花草,给人的感觉里仿佛是处在仙境,另一片天地里,只有三四个佣人,自然,宁静,朴实,凡中自有乐处在。
有两美女作陪,又有好吃好住的地方,就这般,残月又在雪露阁里玩了两天,没有受到女人的骚扰,精神顿爽。
在这时间里,残月才知道她们父母原来是阴暗魔法师,已达到超魔导师的级别,只因为帮人除灾消难,泄露了天机,遭到天神的诅咒,相继死于三个月前,便留下这座房产,剩下露儿维纳诗雪两姐妹相依为命,相互照顾,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本来也无亲友,甚为凄凉寂寞。
为了挣些金币养活自己,两人前些日子不得已只好冒险以家传“打石魔法”前往刀城,替人投石问路,只是这种魔法一样泄露天机,惟恐天神降灾,两姐妹不得不回到唐诗城里。
得知她们的故遇,对其姐妹甚为同情。
清静的生活不是永远的。
上天,总是在人感觉到舒意的时候捉弄人。
正准备翌日一早便在两美眉的陪同下去寻相无缺,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夜深时刻,维纳诗雪忽地推醒熟睡在梦中的残月,那慌乱的神情仿佛置身火海。
残月醒来,睁着忪惺的眼眸不解地望着急燥不安的维纳诗雪,还未等问明出了什么事,便听维纳诗雪以惊魂出窍般的口吻道:“月哥哥,大事不好,你快起来!”
单听她她那种极为紧张的口气,便能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维纳诗雪接着道:“今天夜里,我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后来用魔法一经试探,才知道……相无缺前辈出了事……”
一听是相无缺,残月马上弹跳起来,心鼓蓦然一震。
“什么,相无缺前辈,他……他出了什么事?他在哪里?”
维纳诗雪道:“经由魔法探知,他在东城口的一个铁匠铺附近,可能遭遇不测!”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残月直觉得脚后跟都在颤,心里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如同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犹为不安,若要得知身世之迷非得找到相无缺不可,他如果遭遇不测,他的身世也便不能解开,任何一个人处在这种情况之下,难免会紧张不已。
还好,他的定力非同一般,遇到这种事虽是心急,便马上便镇定下来。
维纳诗雪便在一旁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你玩两天再去寻找相无缺前辈,也许不会……”说着维纳诗雪那双秀眸便是一红,紧接着便从眼眶里涌出一层雾。
这个时候,自责是无谓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保持清醒,冷静,这也是残月的风格。安慰两句,不敢耽搁,叫上露儿,二女一男,迅速出发,以第一速度前往出事地点。一路上,残月尽管镇定,心中还是不免忐忑,心中祈祷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见到一个活口。
在唐诗城内,死一个男人比死一只老鼠还不值钱,何况相无缺那样的老男人,只是,是什么人要对他下手?
还有谁知道他在唐诗城内?
他老人家一直隐身何处?
……
路上,残月想的很多很多。
乘着夜色,一路疾赶,三个人到了目的地边缘时,果真感觉到浓烈的杀气,还有血腥味。
血腥味杂在冰冷的寒风里,冲入鼻息,味觉甚浓。
这……似乎已经证明了什么,三个人更加地感觉到紧张,不言而喻,维纳诗雪的魔法探知果然真实,只是不知道相无缺现在如何。
这条街,全是铁匠铺,一个挨着一个,被称为兵器一条街,打造兵刃,品牌店全在这条街上。
然而这个时候,每一个店铺都打烊关门,熄了炉火,一个大街,阴暗一抹黑,阴风四扫,看在每一个地方,都是凉飕飕的,而这些铁匠铺内几乎打造得都是兵器,而兵器广泛地用于战争,杀人之器,刀气剑气利刃一类,给人的阴凉之感,蛮是阴森,人在街口,便觉股股寒气逼体,透有心骨。
残月施放了所有的能量,施展“飞天魔力”,化风前进,将维纳诗雪露儿甩在尾后,在这种情况,顾前不顾后,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冲进大街,游目四搜,远远地,他便听到一串粗重的喘息之声。
榕树下。
石围里。
一个黑影,蜷缩一处。
那沉沉的喘息,就象是一个人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而且,不象是从肺里发出的。
人在五丈之外,残月几乎能够听到鲜血喷洒的声音。
没有多想,不敢多想,时间也不允许他去多想,残月疾扑向那蜷缩着的黑影,扑到他的身边,才发现,倚在石围上的是一个身着蓝衣的老者,瘦骨嵝岣,形同干材,本来瘦弱的身体十几处受伤,鲜血,差不多将他蓝色的长袍大袿染红,湿透。
那一张干瘦得象是用雕刻刀削刻似的老脸,本能地抽搐,痉挛,就宛如抽纱的纱布那般,往一起缩,皱巴巴地,不成形状。
反正他那子就犹如一条抽干了血的地动物,缩成一团。
眼睛,闭在一起。
呼吸,微弱得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丝,惟恐他一口气抽不上来,便会由此而断气,往向另一个世界而去。
老者在颤抖。
他颤抖的时候就象是年纪很大却被剥了皮,正处于半死不活状态中的动物那般,一抽一抽的。
最致命的伤口,应该就是他咽喉下的那道深有数寸的裂痕,还在喷涌着鲜血。
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纵是他还少活着,却如死了没有什么分别,并且因为他咽喉下的那道伤痕而未必能够讲话。
血淋淋的躯体,满身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简直就不象是一个人,而倒象是刚从血池里捞起来的一具尸体,惟是他还剩下最后一丝气息,证明他还是个人,是个活物。
就是这最后一丝气息,也要让他继续下去,残月第一意念决定给他能量,即时施手,双手贴向老者的命门大穴,将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往他体内输送,但考虑到其受伤过重,生命危在旦夕,全身的经络受损而不敢大力度地输送能量,能量过大,其老朽的躯体还未必能承受得起那种压力。
尽管,残月目前还不敢肯定这老者就是相无缺。
维纳诗雪露儿紧跟着跟上来,乍见老者伤成这般模样,两人皆是一窒,轻轻地惊咦了一声,相互一递眼色,各自就地施法,两股淡蓝色的光束由天而降,落到老者的头顶上,老者陡地一振,吁吁地喘了一口粗粗的气息,缓缓地睁开眼睛。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回光返照,虽然睁开了眼睛,残月却是越发感到不妙,因为,暗暗中感觉到,输送能量的途中,能量受阻的阻力越来越大,手感亦能感觉到他的血流速度渐渐迟缓,心脉渐缩。
各种迹象表明,纵是有大罗神仙在场,恐也难救于他不死之地,再者,残月还发现他的身心受了魔法的侵扰,精神晃惚,好象曾受到杀伤魔法的击袭,才至如此田地。
时至如今,残月只能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刻,证明他是不是相无缺前辈。
这是最好的机会,也当是最后的机会。
“前辈,你……是不是叫做相无缺?”残月举口问道,语声显得有点儿急。
老者不语,半睁着象是僵硬的眼皮,目无神色地瞅着三个年青人,仿如一个没有生命的植物体。
他既不回答,那么他倒底是不是相无缺?
维纳诗雪格外显得格外机灵些,附着残月的耳根道:“月哥哥,相无缺前辈一直受鹰族特工的追捕,听说武皇自几十年前便四处追查他的下落,说不定……他就是身受武皇之害,你应该道明你的身份,前辈若是知道你的身世,自然也知道你这个人……”
一语道破,残月灵台骤醒,心想也是,自太阳族陷落鹰族帝国,武皇便一直暗中追捕相无缺前辈的下落,这些年来想必他定是生活在诚惶诚恐之中,假若他真的是相无缺前辈,哪里还敢向外人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以招灾难,于是便按维纳诗雪的意思道:“前辈,我是残月,刀魔是我的老师……”
当他口中吐出“残月”两个字时,老者机伶伶地一战,混浊的眼眸里先是起了一层雾,而后顿闪亮光,掠起一缕兴奋,眼睛睁大,瞪在残月的面上,倏然来了精神。
“你……你真是……残月……吗?”老者颤抖着嗓音,皱巴巴的面孔里流露出极其激动的颜色,眸光闪烁,却也溢流着重重的疑色。
由此,他不相信残月是真正的残月,残月却相信他就是真正的相无缺。
残月也激动。
换作是你,也会激动。
因为,相无缺还可以说话,尽管模糊得很难让人听清。因为,残月在证明自己的身份后,马上就能得知自己做梦都想知道的身世,解开身世之迷。
“我是……我是……我就是残月,刀魔是我的老师,你看……我的刀,老师留给我的弯刀……”
一直以来,以口舌伶俐,有舌翻金莲之功的残月,如今在激动之余,竟然难能把一句话清清楚楚地说出口,出语不成句,吱吱唔唔,急急忙忙地拿出那把能证明他是刀魔弟子的那把小弯刀,捧在掌上,托到相无缺的面前。
弯刀,弯如月弓。
弯刀虽小,刀气却盛,寒风吹到刀身上,嗡嗡有声,铮铮震耳。
大地上使刀的人无以算计,然能够把这种刀玩得顺手,扬名立万的人确是不多。
自古以来,能把这种弯如弯月的弯刀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也只有几十前的刀魔,傲视宇内,惟他独尊。
弯刀,特别是残月手里所持的这种类型,弧度的刀,要证明他与刀魔的关系,恐是最有说服力。
露儿还在施法,维纳诗雪在提醒残月后也不顾鲜血染手,双手抵住相无缺的命门大脉,往其肉身输送能量,增加能量,以保他在短时间内不会死亡。
刀在残月手里颤抖。因为,它能证明他的身份,它重要,此时此刻,在他眼里就象是他的生命一般重要。
相无缺也在颤抖,自他一见到残月手里的那把小弯刀的那一瞬,他朽弱的身体就在颤抖。
他大概比残月还要激动的多……
就连抵在相无缺命脉大穴的维纳诗雪的那双玉手也在颤抖。但见维纳诗雪露儿闭目启口,轻轻地哼唱着魔歌,虽然残月听不懂,却想着她们大概是在对魔神祈祷,一缕缕的光束,从四面八方飞来,笼罩了相无缺,也将三个人变得模糊不清。
“噢……你果然……是月儿,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一个婴儿,不想如今已经成人……真是老天有眼,在我……相无缺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我……最想见的人……”
“孩子……你知道吗,我……我十几年来,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只是未曾……找到……,今日能见到你,死……也能冥目啦……”
相无缺越发的激动,一阵咳嗽,疾吐一口鲜血,夺口而喷出,落射残月一身。
“不……前辈……你……你不能死啊……不能死……我……”死亡是残酷的,此情此景更是残酷无匹,令人心碎神伤,亦然浸沉在激动海洋中的残月,心湿了,眼也渐渐地起了雾,虽然他明明知道谁恐也是难以挽救他的生命,但是,他还是这般说,算是安慰对方,也算是宽慰自己。
自小孤苦伶仃,与刀魔相信为命,后来连刀魔也死了,浩大宇内,再也找不到一个知亲的人,独身闯荡,年纪青青便历尽艰辛,茹苦流浪,终是找到相无缺,就象是找到亲人那般,然见到已是垂死之人,心中不免涌起阵阵余痛,伤怀疼肺,看着前辈的鲜血,纵有那种想哭的感觉,却是哭不来。
人生,是不是有很多哭不出来的时候?
“月儿……人总是要死的……不要悲伤,一直以来,武皇……那老贼明中暗里的通缉追捕……最终他们还是找到我……我……我……”言语哽住,只见相无缺咽喉一阵抽动,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在残月眼前如同红色的烟火在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