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地下室里的情火 (1)
刀城的雪停了。
冰雪在慢慢地融化。
化雪比下雪冷得多,温度一下子便拉到零下几度。
白天,阳光还是温暖的,可是到了傍晚后,阴凉的气候就象是处在寒流里,冰冷冷的令人感觉到血都快要冻成冰似的,那冽冽的寒风,就象是疯狂的“屠杀者”,宰割着它能够宰割的一切。
这样的天气,没有愿意出去,城民都躲在室内,围着火炉。
夜色降临,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因雪而在夜里也不黑暗模糊的街道,惨白惨白的。夜风怒吼,在风的吼声里,仿佛在今夜就连整个城市都要如同冰雪一样被冰冻。
因为冷,而静。哈多拉尔哥大街,在夜色沉伏下来后已经很久没有脚步声,一直到人们晚饭后,该睡去的人已然睡去的时刻。哈多拉尔哥大街再一次地响起脚步声时,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走来一个人,那人的手里,持着一个黑色布匹包裹着东西,一步一步地,缓缓地踩着咯吱咯吱的冰雪,脚步很沉,人也很沉。
他身材高在大,穿着一件和雪一样白的风衣,全身上下一片雪白,远远地看上去,就象是一个行动着的雪人。但他确实比雪还要冷,一个冷冰冰的人,给人的印象就算是那脸上的一颗小小的痣都如挂着的一块冰,从头到脚无一地方不是冷的。他冷!他是流星,流星的生命仿佛都是冷的,所以,他看上去比雪比冰还要冷。
流星今夜要去杀人。
他现在正是要去杀人。
他所走的这条路,就是杀人这路。穿过这条冷寂的长街,再过一个胡同,跨过一条小桥便是他要动手的地方,他杀人的地方距离他入住的宾馆很近。
现在就去杀人,是他临时的决定。
而且,还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他和大师兄阳光及伊人,清风公主,瑶琪格格住在一人宾馆里,半个时辰前,他们接到来自巴里西帝国霸天的飞鸽传令:在三天内速回巴里西帝国准备战事……云云!
准备战事?莫非那霸天因为残月的而被激怒,欲向美特亚大陆开战!
要在三天内从美特亚大陆北部的刀城赶回巴里西帝国的总部哈夫多多岛,必须在今夜动身,否则就不能及时复命。
就在阳光、伊人与清风公主还在慌乱地收拾时,什么都未收拾,好象根本就没有把师皇霸天的命令放在眼里的流星,就在这个时候,拿了死神剑,出了客栈的门。
他要杀人。
杀人之后,再带着那个人尸体,回到巴里西帝国复命。
穿着哈多拉尔哥大街,过了一个又长又阴暗的胡同,踏上一座跨湖而过的小桥,流星站在一堵高高的围墙后面,仰首瞅了瞅清冷的星空,再撇一眼高墙的琼楼玉宇,高楼大厦,他的眸中才闪烁着出一抹杀机。
高墙内,正是城主府。
这几天来城主府的防卫相对以前增加了将近五倍的兵力,一支支的巡逻队伍来回徘徊,守卫森严,受代城主香雪公主的来重敬告,不敢一丝一点地马虎。
流星刚向四周扫了扫,便有人喝声道:“谁!做什么的?”
七八个巡逻队员举着火把,很快把流星围住。
一双双眼睛瞪着流星,不善的目光,象是尖刀似的一把把地插在流星的身上,但当他们看见流星后,特别是见到他那双冷得不象是人的目光后,每个都是一颤,纷纷往后一闪。也就在他们往后一闪的那一刹那,流星回答了他们的放话:“杀人的!”
三个字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吐出牙缝,就在这当儿,还有一只手,闪象他们。
那是杀人的手。
要杀人,应该用刀才对,可对对流星来讲,这些人不配他动刀,配与抽刀的人,可不是这样的货色。
所以,他出手,而且还是左手,他相信有他一一只手就也足够。
他的手闪出时比他们后退的时候要快的多——他的手在闪出时变成了掌,那种象是剑一般的剑掌。
剑掌扫向他们的咽喉,快无伦比。
“刷——”
七八个巡逻队员每个身上都散开一道红雾,每一道红雾都从他们的咽喉处升起。
只有血雾喷散的声响,没有惨叫的声音,也没有哀呼,红雾在上升,他们的身体却在一条线上倒下。
他果然是杀人的!
一晃眼间便杀了八个人,八个生龙活虎,有些看起来比他还要高大健壮的人。而那只剑掌,不沾一点和血迹,直到收了势,那八个人才在细碎的声音里倒下。八个人死得干脆极了,在他们全都倒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作一丝挣扎或是半声呻吟,好象他们在血雾喷散出喉的那一时间便已彻底地死掉,死透!
好快好残酷好直接干脆的杀人手法。
流星的杀人手法就如他这个人一样干脆,直接。
然后,他就踏着八个人的尸体,退到一边,身体一弹,人如鹤起,一飞冲天,轻易地便掠过那堵高有十几丈的围墙,落在围墙之内。
粉香阁。
一盆红得就象是夕阳坠在红霞中那般红的一盆炭火,正闪烁着它的生命光辉,施放出它生命的能源,辐射着光与热,发挥着它在这个世界上的作用。
这是一盆好炭。
只有材质上好的炭,才能有般火红的光芒,炽热的能量。
可惜,它施放出生命的能源将一个粉香阁烤得暖烘烘的,却是没有人去照管它欣赏它,它就象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奉献者。
粉香阁里,香雪公主正一个人在画画,画一个人。
她喜欢画,自小便喜欢,所以,她能画得一手的好画,也能写得一手的好字。
她的画在帝城可是有名得很,连她父皇白继皇都喜欢,特别是山水画与油墨画可算是他的拿手好戏,最见长短。
她正在画一个英俊的男人相,还是武打的姿势。只见她玉手里的笔挥了几挥,便是一副绝妙的人物画,纸上的那个英俊少年,手持着一把弯弯的刀,作腾空之势,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画完之后,她觉得还少了点什么,自我言语道:“臭东西,看你长得嫩嫩得,还没有老娘老,那就……给你来点狗毛吧……嘿嘿嘿……格格格……”一边说着,一边动笔,给那纸上的少年添了两束山羊胡,而且是往上翘着长的,特别地滑稽,瞧得她再是一阵格格格地娇笑,荡满满屋子银铃般的笑声,可是骤地止了笑,抹抹嘴唇,再道:“臭男人,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可是,你却不知道我心里会喜欢你……不行,你今生今世必须喜欢我,这是你的宿命,谁让你将我……哼!听说丘比特之箭最爱用啦,我先射上你一箭,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哈哈……”
她再次持笔,在纸上画了她自己,正持着一把弓,弓拉得满圆,那种刚把箭射出去的样子,然后,她便画箭。
丘比特之箭只画了一半,她陡地一颤,落了笔,箭未成形。
丘比特之箭终是未有画成,那只醮满了油墨的画笔落在画上她自已的身上。她心里一冷,涌上来一股悲凉,她心里想,也许这也是天意,她不能向他射出丘比特之箭,她此生无法向她心里喜欢的人表露心迹。
那画中的男人是谁?
她为何只画了一半的丘比特之箭突地跌落?
香雪公主忽地站起,如果说是倏地弹起来,大概更加准确些。
弹起后的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睁大眼睛扫向炭盆。
炭盆前站着一个人。也许来了很久,只是她因为太专注于画画而忘乎所以,没有觉察到有人走进来,也许那个人走路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点滴的声音,或者两者都有,而且,来人的能量比香雪公主的能量高出太多,一行一动如风如影,她难能及时发现而已。
他是流星。
他就站在炭盆前。
炭火没有多炽烈的火苗,却也矮矮地在闪耀,仿佛只有当人靠近它时才能完全发挥它的光与热,它在欢呼吸取它光热能源的人。
然而,站在炭盆前的流星显得更冷。
他是一个冷得象是冰的人,正是他的冷与炭火的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较量,炭火的热终是抵不过他的冷,于是,他显得更冷些,比窗外挂着房瓦上挂着的冰流冻雪还要冷!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炽燃的炭火知道,炭盆知道……他进来后,居然还关了门!
香雪公主的第一抹光芒落在流星的身上便认出他是谁,寒寒地从玉齿缝里吐出来两个字:“流——星!”
她的先前那愉快的表情骤地变化成另一种面孔,她惊慌的秀眸里即刻涌满了可惧的,可疑的,还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儿可喜的神色。
如今的美特亚大陆,不知道流星这个人的,恐怕还真的不多,稍微有一点记忆能力的人,便能熟悉地画出他的画像,香雪公主公主焉能不会一眼道破流星,喊出他的名字。
流星未动,静静地呆立在火盆边上,望着香雪公主。
香雪公主的眼睛很快便落在那黑色布匹包裹着的死神剑上,呼吸粗重起来,急急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流星道:“杀人!”
他给人回答总是简单极了。
“杀我?”香雪公主慌慌道,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垃圾里都找不到的大废话,这粉香阁内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若不是杀她,流星又怎么会站定不走。
既然是废话,就没有必要回答。
流星没有回答他的话。
香雪公主亮眸一闪,再道:“我知道了,你是来为残月报仇的!”她当然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找到原因,冤有头,债有主,杀人的人总不是胡乱地杀人。
流星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流星的手动了,从黑色的布里抽出死神剑,便迈开了脚步。而那黑布,被他随手扔进火盆里,火盆里甫地冒出黑色的烟雾,那糊焦的味道,和那炭热一样,扩散到粉香阁的每一个角落。
香雪公主没有动,不知道她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流星的对手,还是她自打得知流星杀人的目的后就没有打算要还击抵抗,或是她有绝对的把握可能战胜流星,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流星的剑扬起,斜斜地在空中划了一道不成规则的弧线,剑尖一挑,明亮的灯火下剑芒一闪,剑尖便落到香雪公主的咽喉。
香雪公主还是没有动,她很镇静,静得就象是室内的一株花树,表情也很自然,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眨一动,美丽动人。
流星并没有及时地将剑尖送到她的喉里。
死神剑其实就是送往她的咽喉的,尽管不是很快,剑也是轻轻地扬起,但那剑尖却是直接地刺向香雪公主的粉项,不留余地,几欲一剑洞穿,来个喉破人亡,猝然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可是就在这途中,香雪公主淡淡地道:“杀我……你会后悔八辈子!”
香雪公主快快地挤出几个字,肯定而有力,镇定更坚定。
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后悔一辈想必已经足够,又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人后悔八辈子,而且口气居然还那么地坚定!
流星听得出那坚定,他是一个做事直接,杀人更直接通常是一剑便解决问题的人,但他也是一个冷酷却也心细如发的人。他相信香雪公主那话是肯定的。
于是,当他毫不留情将剑刺向她的咽喉,距离她的咽喉还有一寸,不!还没有一寸的地方,剑尖骤地止住。
寒光森森的剑身里,正映着香雪公主那笑呤呤的面孔,她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地妖媚,艳丽。
“流星,都说你冷酷得没有人性,任何人都不能主宰你,我偏不信!”香雪公主笑靥如花,笑容可掬。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你信不信你今天不但杀不了我,而且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你的自由在一段时间内由我主宰!”
流星愤然地逼视香雪公主,他当然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完完全全地主宰他的自由。
你相信?
“你不信?”香雪公主一点都不在乎地望着流星,哈着气问,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平静的面目哪象是面对一个执剑抵着她咽喉,把握着她的生命的人,却象是在问询一个老朋友。
流星没有表情,目光也冷也淡。
香雪公主还在笑,只不过这个时候,她的笑,显得有点儿神秘。
“不信算了,那你先看看这张画吧!”
香雪公主指了指桌子上的画儿,粉面却是向着流星的,未动一点。
流星眸光本能地顺着她的手落到桌子上,他真的看到了一幅画,而当他看到那幅画的顷息间,流星一向冰冷的面孔忽地有了表情。
哪是怎样的表情?
一个从来没有表情的人,为什么看到那副画之后便有了表情?
那画……有怎样的魔力?
夜,还在继续。
桦门炫客栈门口两辆豪华的大马车早早便架了风灯,上了鞍套,车箱内铺了毛毯,设了炉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是,阳光、伊人与清风公主一行人就是不见流星,三四个人找了一圈还没有结果,直急得阳光这个大师兄快如跳蚤般蹦起来,没折!
流星这种人,做任何事情一向是我行行素,自我主义,就那么一走,害得几个人不但等了他半个多时辰,而且慌慌忙忙地四处找他,霸天严命,如果不能把流星带回去,阳光还真怕师皇霸天怪责。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瑶琪格格看着马车,阳光、伊人与清风公主再找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流星的半点影子。
于是,阳光决定,先行一步。
就在他们刚要登上马车的时候,流星却如幽灵一样降临到他的面前。
这个气人的流星,阳光跳下马车,吁吁地喘了一口气,心里暗叫:还好没有心脏病,否则不给流星活活地气死。
“星……快……快上马车,我们走吧!”
阳光跳下马车招呼流星,身为大师兄,还真的不容易。
流星冷冷地扫了一眼马车,忽然崩出一个字:“不……”
阳光一愣。
“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