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纳清荷亲自开着车,和克拉克向着沙坡头的方向出发了。
一上车,克拉克就对纳清荷说:“纳董事长,我们定个制度好吗?”
纳清荷奇怪地问:“什么制度?”
克拉克说:“此行,我们只谈沙坡头不谈工作好吗?”
纳清荷听了轻松地一笑,“这个容易。那——就这么定了。”
一道宽阔平直的高速公路就像一条银色的飘带,一直飘向天边。
车在飞驰。道路两旁的林木沉淫在一片绮丽的秋色中。一片熟红、一片浓绿、一片金黄,大自然的模样绚丽多姿,五彩缤纷。纳清荷觉得这秋天的景色比起春天更是别有一番风韵。她爱春天,也爱秋天,但似乎秋天的景色给她更多的感受。就像前面那一片红色的林木,似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浑身的血液为之沸腾。
秋天,大自然的秋天,它炽烈,火热,激情万丈!
克拉克先生似乎也受到了此情此景的醺染,用低低的男中音唱起了一首英国歌曲《YouAreMySunshine》
Youaremysun-shine,
Myonlysun-shine,
Youmakemehappy
Whenskiessregeay.
Youllne-verknow,dear,
HowmuchIloveyou;
Pleasedon’takemysun–shinea-way.
Theothernight,dear,
AsIlsyslee-ping,
IdreamtIheldyouinmyarms.
WhenIawoke,
Dear,Iwasmistaken;
SoIhungmyheadandIcried.
(你是我的阳光,
唯一的阳光,
你使我幸福,
谁知道阴天。
你不知道啊!
我多么爱你,
请不要把阳光带走。
在那天晚上,
我正在安睡,
我梦见我把你搂在怀中。
当我醒来,
原来是梦,
我不禁低头哭泣。)
他的歌声低沉,浑厚,就像洒上了一层金粉,是那么迷人,那么富有感染力。
一路上,克拉克不停地唱着歌,一会用英语,一会用法语,一会用意大利语甚至德语。纳清荷心里暗暗称奇,他怎么会这么多语言啊!几个小时的路程就在克拉克先生优美的歌声中飞快地滑过。
啊!黄河!快看!黄河!——忽然,克拉克先生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地跳了起来。纳清荷的心情也兴奋了起来。这些年,在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年四季,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有时连续工作好几天都顾不上休息,真是的,一个宁夏人,说来都不敢让人相信,居然连沙坡头都没有来过,真是惭愧。想到此,她还真有些感谢克拉克,若不是他的坚持,自己恐怕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来放松一下心情。
克拉克对纳清荷说,这次出来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来承担,所有的安排也都得由他来决定。对此,纳清荷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连她自己也对此感到奇怪,自己这是怎么啦?一向惯于向别人发号施令,今天,为什么会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像一个乖乖小女孩一样听话。
当他们来到沙坡头时,只听克拉克“哇塞!”大叫了一声,便纵身冲进沙漠里,他一边跑一边飞速地脱去鞋子和上衣,并在沙窝里就地打了一个滚。那样子,真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受此感染,纳清荷也冲进了沙漠里,然而,她的鞋里立即被沙子灌满了,于是,她也像克拉克那样,赤着双脚在沙漠里奔跑起来。
沙子柔软细腻,把他们的双脚深深地埋了进去,又暖和又舒服。他们奔上那个举世闻名的大沙山,由坡上向下滑去,只听一阵阵“嗡……嗡……嗡”的声音由沙山的腹内响起,纳清荷兴奋地用两个手掌在金色的沙坡使劲地拍着,沙漠像是在回应她似的,又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他们尽情地嬉戏玩耍着,直到累得筋疲力尽。
最后,克拉克坐在一个大沙丘上,嘴里直喘着粗气,他看着沙丘下的河水,十分深情地,像是在朗诵诗一样说:滔滔黄河,自巴颜喀拉山奔腾而下,穿过黑山峡谷,经过了九曲十八道弯,终于流进了中国的大西北,美丽的宁夏川。啊!多么神奇啊!像金子一样的沙漠,像金子一样的河水。”
他又把脸转向了纳清荷,“纳董事长,你知道沙坡鸣钟是怎么来的吗?”
纳清荷惭愧地摇了摇头,说实在的,她的精力和时间全被她的工作占满了。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沙坡头有一个叫做“桂王城”的美丽国度,它的北方,有一个邻国叫做“北沙国”。北沙国国王是个吞噬草木、嗜杀成性的魔王。有一年,桂王城的王子吴祺继位,执掌朝政。吴祺年少气盛,穷兵黩武,频繁和北沙国交战。一次,两国又发生了战争,结果,王子吴祺战败被俘。就在他就将被处死之际,北沙国美丽的公主看中了吴祺。吴祺发誓说愿和公主永结同心,若有变心,黄沙覆盖桂王城。于是,两人当晚成亲。然而就在北沙国举城欢宴,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中时,吴祺偷到了一匹战马,乘着夜色逃跑了。北沙国的国王发现后,率大兵紧紧追来。
再说那桂王城里的老百姓看到吴祺安全归来,高兴地举杯欢庆,个个喝得烂醉如泥。桂王城上悬挂着一口神钟,每遇到险情,就会自鸣报警。当北沙国的大兵压境时,这口神钟轰鸣不止,可人们却丝毫听不到。不到一个时辰,桂王城便被滚滚黄沙淹没了。从此,每当有人从这座沙坡经过,神钟就会鸣响呼救。这就是“沙坡鸣钟”的由来。
纳清荷出神地听着,她奇怪,克拉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宁夏的事情。
克拉克却幽默地说,这是他触景生情,即兴编出的故事。其实纳清荷哪里知道,未到宁夏之前,克拉克早已把宁夏的地图翻烂,宁夏的每一个景点他都烂熟于心。
滑完了沙子,克拉克又嚷着要骑骆驼,纳清荷不想让他扫兴,也随他骑上了一头高大的骆驼,这头骆驼十分听话,拉骆驼的小伙子是个中卫人,他可以让这头骆驼站起来爬下去。就像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可是纳清荷的心里还是颤颤悠悠的。骆驼把他们驼到了河边,已经有许多游人正在等着坐羊皮筏子。克拉克和纳清荷上了一只小的,上面只坐他们两人。他们从河的岸这边漂浮到了另一边。这一天风很静,河面上阳光明媚,水波细细的就像金色的鱼鳞一样。上了岸,许多人都把鞋脱了,打着赤脚在岸边捡石头。克拉克和纳清荷却静静地欣赏着四处的景色。此时,但见沙山起伏,苍茫似海,沙漠中,可见一座座白色的小楼,精美别致,隐隐约约,那是专为游人修建的小楼。耳边驼铃声声,笑声串串,真是疑似天上宫阙,却是人间仙境啊!
按照一般的旅游计划,沙坡头半天就可以了,纳清荷准备吃了午饭就打道回府。可是克拉克却坚决不同意。他说,如今,由于人们的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已经看不到大漠孤烟的景象了,难道还要放弃欣赏长河落日的机会吗?他问纳清荷,难道你想过一个有缺憾的假日吗?生活中的缺憾已经够多了够多了,为什么我们还要人为地去制造更多的缺憾呢?
纳清荷耐心地说服他,说如果下午不赶回去,那么就要在这里留一宿,就等于是在这里白白地多耗了一天,自己的工作怎么办?
克拉克说,我们不是说好在这里不提工作的吗?我们在这里欣赏了长河落日后,明天一早我们还可以欣赏一下沙海日出。吃了早餐后我们再回去,也许人们才刚刚上班呢!
纳清荷无法说服他,只好服从他的安排。
天气很好。落日时,西边天空出现了一朵朵美丽的白云,不一会,这朵朵芙蓉一样的云朵就被落日映成红艳艳的一片。落日像一只巨大的火球,慢慢地向远处的河面上坠了下去。河水被照得金灿灿的,像是一条用纯金铺就的金色大道,十分壮观。
纳清荷十分感动,说不出是为什么,她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了。他们默默伫立在岸边,久久地眺望着大自然这一独特的景观。心中充满了激情。暮色渐渐模糊了周围的一切。纳清荷这才想起宾馆用餐的时间早已错过。
克拉克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背包打开,里面竟神奇地出现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火腿肠、烤面包、小点心、熏牛肉……
纳清荷举着手中的酒杯笑道,“我敢说,今生今世,我还是第一次在月光下这样就餐。”
而克拉克却说,“为什么一定要有餐桌呢?为什么不能在月光下呢?是有人这样规定过吗?今晚你可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可以随心所欲。”
吃过晚餐,克拉克幽默地说,我们现在是不是需要活动一下。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台录音机。立刻,一支优美的舞曲在空旷的河边响了起来。克拉克拉起了还很不情愿的纳清荷,把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腰部,慢慢地移动起了脚步。
让克拉克感到十分遗憾的是,纳清荷的舞步十分僵硬。他把嘴凑近了纳清荷的耳边。轻声说,“清荷,今晚,你是我的黑眼睛的苏珊,放松一下自己好吗?”
“什么?……”纳清荷一下警觉了起来。
克拉克慌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忘了你的酒店,记了你的董事长,放松一下自己。”
纳清荷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愧疚,原来自己把“放松”误听为“放纵”。为什么?自己总是把别人往坏处想。她的脸上飞出了一片红云。幸而是在月光下,克拉克没有发现。
突然,纳清荷的身子轻盈了起来,她仿佛回到了遥远的少女时代。那时,她是一个多么活泼的姑娘,曾是班里的文娱骨干分子,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当了领导,变得有点官气了。今天,她什么也不是,没有人要拿她当什么楷模,没有人叫她董事长。她只是她,纳清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