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的错。竟不晓得王爷的喜好。”慕容舒虽然刚才失了神,但听到红绫和秋菊的话后,抬头扫了一眼翠红,正好将她的恼意看在眼中,便对宇文默轻声道。接着对翠红笑道:“还是翠红机灵,本王妃想麻烦你去一趟大厨房,教训一下那几个欺上瞒下的婆子。”
“为何?奴婢不懂。”翠红一愣。
慕容舒微微一笑,“她们胆敢欺瞒本王妃,说这些都是王爷喜爱的菜式。本王妃还特意交代了,要尽心张罗这桌晚饭,现在翠红说不合王爷口味,这不就是说那几个婆子胆大妄为,胆敢将本王妃的吩咐当成耳边风!”无论她在府中是何等尴尬的位置,也万没有让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丫头骑在她头上耀武扬威的道理。
“奴婢……奴……”翠红不笨,当然知道她刚才逾矩了,额头当即沁出了冷汗。
“你是伺候爷的,自然是最懂规矩的,让你去教训那几个婆子最是妥当。”
这话说得温柔,却让翠红吓得面色苍白。有主子在的地方,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下人插嘴,何况她还意有所指地说王妃怠慢王爷。王妃这是在给她警告!明明沈侧妃才是这王府的真正女主人,这王妃怎么还如此猖狂?于是咬着牙回嘴道:“回王妃,几个婆子没错。”
慕容舒扬了扬眉,唇角的笑容未消,斜眼扫向翠红,“那是本王妃的错了?”话落,却是看向了宇文默。
翠红拧眉不语,同样看向宇文默,眼中带着几分柔情。她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十年,王爷会一定会向着她的。
“滚下去,日后不准出现在本王面前!”宇文默的声音冷若寒冰。
翠红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宇文默面前,“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慕容舒心中叹了口气,两行泪水就想换取眼前男人的怜悯,真是傻透了。
“滚!”宇文默寒声道。他本就心里有气,虽说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就是让他无法忽略,特别是慕容舒那微妙的笑容,越看越觉得刺眼。偏偏翠红自己主动往枪口上撞。
慕容舒原本只想着给翠红一个教训,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宇文默会如此无情。
翠红伺候了宇文默十年,多少知道他的性子,只能脚步踉跄地跑了出去。
“想来爷是没有胃口了。妾身还是让厨房准备些点心吧。”慕容舒无惧地迎向宇文默黑沉冷漠的脸,温柔地笑道。
“不需要了。”宇文默冷冰冰地回道。
慕容舒点了点头,仍旧温柔贴心道:“王爷说不需要,那便不需要吧。”
宇文默嘴角一抽,恐怕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吧。想到这里,黑眸又沉了几分。
“把菜撤了,上些水果和热茶。”
过了一会儿,红绫将水果送了过来,接着为两人斟了茶。两人都默默无声地想着各自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摇曳的烛光下,慕容舒缓缓抬起头看向宇文默,声音沉沉道:“爷,妾身累了,该休息了,您是不是……”该离开了?该去哪个小妾房中过夜就赶紧去吧。
宇文默截住了她未出口的话,“嗯,王妃伺候本王休息吧。”又对红绫几人道,“都下去吧。”
红绫立即笑着离开了。
房中仅剩下二人时,宇文默放下瓷杯,朝着内屋走去。慕容舒站在远处,看着宇文默的背影,眉头深锁。
“爷,妾身癸水来了,怕您嫌弃。”
宇文默身形一顿,朦胧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竟显出几分孤独。
“为何?”他背对着她良久,冰冷地问道。
慕容舒拧眉,过了半刻才回道:“妾身癸水来了。”不变的答案,明确的拒绝。
宇文默猛地转身,快步朝她走来,毫不掩饰的寒气直面扑来,让慕容舒不适地皱了皱眉,但面上不见丝毫惧色。
见此,宇文默眼中的冰霜更盛,就这样越过慕容舒,径直向外走去。
直到一阵冷风刮入房中,慕容舒才回过神,正想关上门,红绫慌张地跑了进来,问道:“王妃,王爷怎么走了?”
慕容舒耸肩,“可能想到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所以走了吧。”
“唉,怎么会这样啊……”红绫惋惜不已。
慕容舒倒是松了一口气。
宇文默离开后,没有去几个小妾房里,也没有去见沈侧妃,而是回了书房。他百忙之中依然抽空去了梅园,促使他去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此刻,他只感到愤怒,压制不住的愤怒。
前几日,慕容舒派人去刘府送礼,说是祝贺慕容雪出嫁,聊表心意。今日,那名去送礼的下人回来了,却带着一脸为难之色,对慕容舒小声道:“少奶奶听到奴才是王妃派去的,不容分说就将奴才赶了出来,还让奴才给王妃传句话,可……”
慕容舒看他一身衣服满是泥土,还破了几个口子,看上去甚是狼狈,笑道:“但说无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若慕容雪还未学会收敛性子,那真是愚笨得可以。
“少奶奶说,王妃莫要假好心,她落得今日这地步都是王妃造成的,又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那下人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不小心冲撞了慕容舒,见她不怒反笑,简直不敢相信:王妃一片好心,却被少奶奶如此糟蹋,连他都为王妃打抱不平,王妃竟不生气?
“三姑娘怎能如此!”红绫话中带着几分怒气。
“三妹这是怨本王妃没有亲自去探望吗?可本王妃最近刚刚管事儿,无法抽身,这样吧,本王妃就将留着自己补身的另一棵人参王也送给三妹,你明日再去一趟刘府吧。”慕容舒看那下人,笑道。
那下人虽然颇为不愿,也只能应下。
“三妹若还将你赶出来,那么明日你就在刘府门前继续等,等到天黑了便回来,然后第二日接着去,就这样持续个三五日。”慕容舒笑着吩咐道。
“是。”
下人走后,云梅却是不干了,“王妃,这三姑娘未免太不将您放在眼中!”
“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只怕还真信了三姑娘的话。三姑爷本就风流成性,怎么三姑娘却将这些事都推在王妃身上?明明是三姑娘自己当初没有擦亮眼睛,竟与姑爷私定终身。”因着房中没有外人,青萍便有话直说了。
慕容舒闻言,拿着杯子的手一抖,慕容雪不是识人不清,而是太过心急上错了床。她有些心虚地看向红绫。
红绫轻咳一声,“三姑娘怎么说都是主子,青萍切勿多言,王妃这么做自有王妃的道理。”
“无论如何三姑娘都是庶出,夫家也不过是知州,王妃毕竟身份显贵,三姑娘这么不管不顾地抹黑王妃,似乎太过不合情理。”秋菊微皱着眉看向慕容舒。
慕容舒对秋菊的敏锐很是欣赏,轻笑道:“是啊,本王妃从来不知道三妹竟是个如此愚蠢的人。”只不知是真愚蠢还是假愚蠢。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对红绫说道:“这两日你出府去见一下玉儿,让她有时间来王府一趟。”
这两日她倒是想了个法子,虽说手段不够正大光明,却是目前唯一能够帮助柳玉儿的方法。虽然,她并非全然信任柳玉儿。
“是。”
这几日,宇文默再也没有来过梅园,慕容舒也因此松了口气。那夜的宇文默与以往有些不同,让她隐隐觉得不安。
沈侧妃最近没了动静,既不张罗给宇文默纳妾,也不怎么管府中的事了,让那些管事的直接来找她。虽不知沈侧妃想干什么,不过肯定另有目的。暂且静观其变好了。
这日,红绫按照吩咐去了东巷,结果柳玉儿已经搬走了。红绫多方寻找,依然不见柳玉儿的身影。去问了她干活的玉器店的薛掌柜,方得知柳玉儿今日刚递了辞呈,便立即赶回南阳王府。
刚走到王府门前,就看到守卫与一名身穿麻衣、长相普通的男子拉拉扯扯,因心中有事,她只是扫了一眼,就急忙进府,直奔慕容舒的房间,“王妃,柳姑娘不见了,就连薛掌柜也不知道她的去向!”柳姑娘一介女流在京中无依无靠,辞了在玉器店的活计,还带着一个孩子,能够去哪里呢?
慕容舒闻言,从书中抬起头,敛眉看向红绫,沉声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奴婢先是去了东巷柳姑娘租住的院子,结果院子内空无一人。后去了玉器店,薛掌柜说柳姑娘今日清晨便辞了工作,如今他也不知柳姑娘的去处。”
慕容舒紧皱着眉,莫非柳玉儿有急事?忽然想到上次聊天,她最后几句话好似在交代什么,难道她早就决定要离开?轻叹了一声,“玉儿此时怕是已经离开京城了。”
“王妃,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柳姑娘交给您的。”门外传来一名丫鬟的声音。
红绫立即开了门,从丫鬟手中接过信,递给慕容舒。
慕容舒将信展开。
王妃:
首先,玉儿要跟您说对不起。
王君山负了我,还纵容他的宠妾陷害我,让我与轩儿在骂声中狼狈地离开青州,颠沛流离,历尽艰辛。因为这一切,我的心被仇恨占满,可是,我只是个弱女子,什么都不能做,柳家也容不下我。走投无路时,我想到了您。你是南阳王妃,有着尊贵的身份,一定能帮我重新回到王家甚至报仇,所以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去找了您。
可是,当我看到您眼中的关心,看到您主动想要帮我洗刷罪名时,猛然想到初回京城时,听说的关于您在南阳王府的种种,这才醒悟,其实您与我活得一样艰难。
我是你亲热地唤过的玉姐姐,不是那虚情假意的二姨娘,不是当面挽着你的手叫姐姐背后却处心积虑陷害你的慕容琳、慕容雪,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拖累你。
更何况,我还有轩儿。轩儿他这么懂事,我不能让他回王家继续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王妃……舒儿,原谅玉姐姐最初居然想利用你。
那薛掌柜是你的人吧,他出现时,我便知道是你的吩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已无牵无挂,正好远离京城,带轩儿去过新的生活。
舒儿,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满满一张纸,呈现了一个女人苦苦挣扎的全部心路历程。
慕容舒温柔地笑了,小心地将信重新叠好交给红绫,“烧了吧。”柳玉儿已经做出了选择,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红绫接过后,忽然想到刚才在门前见到的那名男子,莫非这封信信是他送来的?如果是,那么他肯定知道柳姑娘的去向,忙对慕容舒说道:“王妃,送信人说不定知道柳姑娘的去处。”
“不必了,玉儿已经有了选择,现在她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等她想见我时,自然会出现。”慕容舒淡淡地说道,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心中却在叹息:若此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展开报复,放过仇人任其逍遥自在可不是她的风格。可玉儿为了轩儿,为了她,却甘愿放弃。笑着离开,真是个傻女子,却那么惹人怜爱。
不知再相见会是何时。
慕容舒没有想到,再次相见会那么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