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九黎鹿骑 (2)
跂童想了想,又望了望跂蚂,半晌才道:“强哥哥说,他很快便会成为族中最好的猎手,而且比燕姐姐还要厉害。我说不相信,他说今天带我去一个地方,他天天去那里,说我去了就会相信,但我却不能跟任何人说!”
“连爷爷也不能说?”跂蚂问道。
“不能,他说跟爷爷说了,便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打扰他练功,那他可能就会改换别的没人知道的地方练功,如此一来强哥哥便找不到他了。”跂童说话有些含糊,语意不清,只听得跂蚂直皱眉头,如果不是仔细听还真难分辨出跂童话中“他”的意思。
“他是谁?”跂蚂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跂童肯定地回答道,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那你强哥哥说的地方是哪里呢?”跂蚂又问道。
“好像是飞瀑谷,我还没去,但我想强哥哥说的多半是真的,连那大胡子他也杀得了。”跂童眼里充满崇慕地道。
跂蚂也立刻明白,跂童所说练功之人,不是指跂强,否则的话,跂童怎会说不知道呢?但那个“他”究竟是什么人呢?竟能让一个十岁的童子拥有如此惊人的刀法,居然在一个一流猎手的身上留下了八十九刀这极为骇人的数目。
跂蚂刚才问了跂强,但跂强什么都不肯说,无论怎么问都不开口,便只好自跂童口中得到答案了,可是跂童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人物是谁。
“爷爷,强儿不见了!”跂燕脸色有些难看地跑进来道。
“什么?强儿不见了?”跂蚂一惊而起。
“肯定是去飞瀑谷了!”跂童肯定地道。
“飞瀑谷?”跂蚂和跂燕讶然地同声反问道,然后又面面相觑起来。
飞瀑谷,犹未入其内便闻有若万马齐啸的瀑布声。
有一股幽冷潮湿的风自谷中飘了出来,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确有让人心旷神怡之感。
此际已是春天,红花绿草沿溪流而生,并无参天古木,但林木依然极盛。
一路上,跂燕并无心情去欣赏这鸟语花香。其实,在这洪荒之时,每处的景色都是差不多的,见得多了自然腻了,正如一个吃蜜者,偶尔食之,味甜,顿顿食之则不过如此。
不过,今次的飞瀑谷口令人感觉有些不同,凭猎人的直觉跂燕感到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血腥气!”跂华的鼻子触动了一下,肯定地道。
的确,跂燕也嗅到了,在自谷中涌出潮湿的空气中,不仅仅有花香,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小心一些!”跂燕对身后的十多名族中猎手叮嘱道,她并不是第一次来飞瀑谷,往年的夏天,每晚都有族人成群结队地来这里洗澡,只是冬天这里便显得很冷清,基本上没人来。此刻春天已过了两个多月,天气渐热,族人又开始注意飞瀑谷了,但在这个冬天,飞瀑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没人知道。
或许有,但跂燕却不知道,跂华也不知道。
每一个人都很谨慎,他们皆是猎人,优秀的猎人,知道如何在危险的环境之中保护自己,当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行入谷中之时,禁不住呆住了。
跂燕和众猎手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
他们看到了跂强,如老僧入定一般盘坐于水潭旁边的一块青苔被刮去的的平石之上,任水雾润湿身上的衣衫,而在跂强的身边围放着七颗人头。另外有七具无头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跂强两丈远的地上,鲜血流淌了一地。
当跂燕和跂华自震撼中清醒过来时,都感到手心渗出了冷汗,像是置身于一种虚幻的梦境之中,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跂华等人欲向跂强逼去,却被跂燕拉住,跂燕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几人便只好静静散在周围看着跂强静坐,他们实难想象竟会在如此环境之中看到跂强,而且是如此诡异的场面。
跂强的左掌竖于胸前,右掌平托着左掌手腕之处,一呼一吸都显得极有节奏,绝不像是受了伤和断了生机的模样,是以跂燕并不主张跂华去打扰跂强,她倒想看看跂强在干些什么。
“这些人都是刚死不久!”一名猎人伸手蘸了一点血迹,判断道。
“可以看得出来。”跂燕小声道,她发现跂强身边的头颅仍在淌血,显然这些人是刚刚被杀不久,但这又是谁杀的呢?这七个人又是什么来历呢?跂燕心中禁不住多了几许疑惑,如果说这七个人都是跂强所杀,任谁都难以相信。毕竟,跂强不过才十岁。
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跂强才睁开眼来,长长地吁了口气,见到跂燕等人并不感到惊讶。
跂华有些生气,不由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又是谁杀的?”
跂强自石头上站了起来,笑了笑道:“是我师父,他们都是九黎凶人派来的奸细,于是师父便将他们杀了。”
“九黎凶人?”跂燕和众猎手不由得全都吃了一惊。
“那你为什么将这些人的首级放在身边?”跂燕一本正经地问道。
“师父知道你们会来,说要把这些送给你们作礼物,我怕它们丢了,只好放得近一些喽。”跂强仍童真未泯地笑道,似乎根本就不把杀人当一回事般,只听得跂燕直皱眉头。
跂燕扭头四处再打量了一遍,问道:“你师父呢?他是什么人?现在哪里?”
“当然走喽,至于什么人嘛,我只跟燕子姐姐说,不知你要不要听?”跂强人小鬼大,居然懂得卖关子,顽皮地向跂燕道。
跂燕又好气又好笑,但又拿这小鬼头无可奈何,只得依言凑上前去,道:“说吧。”
跂强自石头上跨下,将小嘴凑到跂燕耳边,小声地道:“别让阿华哥听到了,否则他会吃醋的。”
“去你的小鬼头,胡说什么?”跂燕哭笑不得地叱道。
跂华竖着耳朵却没听到跂强说些什么,不由道:“说大声点嘛。”
“说大点才怪。”跂燕没好气地道。
“嘿,还是燕子姐姐好,我说啰。”跂强嬉笑道。
“说吧,啰里啰嗦!”跂燕不耐烦地道。
“师父说,只有你亲自问他,他才告诉你他叫什么。我觉得也应该如此,我看师父是喜欢姐姐了,嘻嘻……哟……”跂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挨了一栗子,使得后面的笑声发不出来了。
跂燕满脸绯红地笑骂道:“好大的狗胆,姐姐的玩笑也敢开?快说,你师父是谁?”
跂强一脸无辜地摸了摸挨了栗子的头部,嘟着嘴道:“姐姐好凶呀,我其实也不知道师父叫什么,但刚才那些说的是真的。只不过,师父说,很快你们便会见到他了,到时候他会告诉你他是谁的。”
跂华和众猎手全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人小鬼大的跂强在弄什么玄虚。
跂燕本以为来到飞瀑谷,便能够弄清真相,却没想到越来越糊涂,心中更隐隐觉得有些怪异,但知道想要自跂强的口中获得什么很详的情况,恐怕是不能够了。她明白跂强那倔强的性格,如果不是他愿意说出来,谁逼他都没用。只得没好气地白了跂强一眼,佯装愤然地道:“好了,不说便不说,回去吧!”
跂强也根本不在意跂燕是否是真的生气,向跂华和几位猎人道:“几位叔叔、哥哥,麻烦你们把这些垃圾搬出谷外好吗?我可搬不动。”然后凑到跂燕的身边,小声地道:“你会喜欢他的。”
跂燕的脸难得地又红了红,连她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会因为跂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而脸红呢?而跂强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也许真的是童言无忌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跂蚂仔细地审视着那七具尸体的脖子和断头之处,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只看得一旁的跂燕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爷,你看出了一些什么没有?”跂燕惑然问道。
跂蚂茫然地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
“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跂燕不解地问道。
“你看,这些人的表情,不是一种痛苦的神色,而是一种惊讶和骇异的表情,这说明他们死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只是感觉到震惊和难以置信。可以想象杀他们的人一定有着一式极具震撼力的刀招,而且这人的刀快得让他们断了头也感觉不到痛,这不正说明这人的刀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吗?”顿了顿,跂蚂又道:“你再看这断口,平滑而无淤痕,如果不是一刀而断的话,肯定中间会有一些淤痕,但这没有,说明这刀断头之时,从头到尾的速度都没有改变,中间无丝毫的停顿,这需要的力道绝对不小!”
“爷爷怎知道他是用刀呢?”跂燕不解地问道。
“你仔细看他们的瞳孔,虽然他们死了,瞳孔放大了,但他们的眼睛仍留下了最后所看到的那点东西。据种种迹象推测,杀死他们的兵器是刀。如果是斧的话,他们的颈骨定会被震碎受损,但他们没有,甚至没有多大的震荡,这自他们脖子间断裂的血管可以看出。”跂蚂像是一个分析专家一般仔细地讲解分析着,只听得跂燕钦服不已,她并不是钦佩这刀手,而是钦佩跂蚂的推断,也难怪族人尊之为族长。
“那爷爷说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跂燕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嘛,就很难说了,不过,看这些尸体的穿着打扮和身上的饰物,应该是九黎族人没错,而且这七人应该是二等勇士级别,如今他杀了九黎族的二等勇士,那么他应该是与我们一道的,当然这也不能判断对方是好是坏。”跂蚂分析道。
“嗯,不过,只要他是九黎族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朋友,至少,他是强弟的师父,应该不会与我们为难。”跂燕语意倒有些中肯地道。
“但愿如此,如果我们再加上这个敌人的话,只怕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跂蚂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爷爷认为这个人跟三哥上次发现的那一批神秘人物是否有关系呢?”跂燕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你是说那神秘的龙族战士?”跂蚂也突然记起了数月前跂达提到的一群神秘人物,顿了顿,又有些泄气地接道:“或许是,或许也不是。”他从未见过那群神秘人物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那群神秘人物在什么地方,自然无法作出判断。不过,两者似乎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神秘,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许,那群人正如他们的氏族之名——龙族。
这是一个跂蚂往日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氏族,后来跂燕和跂蚂特地寻找了半月有余却再也没有发现那群神秘的龙族战士,但据跂达所说,那群龙族战士攀岩上树捷若灵猴,个个箭术超卓,武功极为了得,虽然告诉了跂达他们的身分,却并未让跂达知道他们所居之地,不免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如果我们能找到那群龙族战士,说不定便可以杀败九黎凶人……”跂燕说了一半却又显得有些颓丧,因为她记起自己曾花了很多的力气去找那群神秘的人物,但是却一无所获,此时又去哪里找龙族战士呢?
“吱吖……”木门被跂强推了开来,然后跂强又反手将门关上,便像一个经验老练的猎人。
跂蚂和跂燕不由有些讶异地望了望这个变得有些高深莫测的童子,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花样来。
“我知道爹还活着。”跂强以一种极为愤然的语气沉重地道。
跂蚂和跂燕同时一震,跂蚂吃惊地道:“你听谁说的?”
“我知道爹还活着,他是因为犯了错误才被逐出族门的。我想知道,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跂强语意极为坚决,一张小脸更显得激动起来,竟有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
“你是怎么知道的?”跂蚂像是吃了只苍蝇似地问道,此刻他感到所面对的不再是只有十岁的孙子,而是一个老辣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