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七使之首 (1)
当刘邦即将还师南郑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之时,李秀树已经知道可供自己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他决定,就在今晚他将率自己麾下的一帮高手全力出击,成败在此一战。
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流水的哗哗之声隐隐传来,给人一种动态之感。桨声轻摇,灯影暗送,在李秀树所在的大船之上,却充溢着一种肃杀之气,整个船舱的空间里,到处洋溢着一种无比紧张的气息。
这种紧张不是来自于李秀树的杀意,而是来自于一股浓得让人想要发呕的血腥气息,因为就在李秀树决定动手之时,他却发现了一排尸体,一排无头的尸体。
这些尸体静静地躺在一个可容数人的木箱之中,每一个尸体的身上都罩着一块洁净的白布,平生一种惨淡,让人触目所见,仿如一场噩梦,心生恐惧。
七具尸体,只有七具尸体,当他们被移到在这舱厅之间,偌大的舱厅仿佛也变得小了许多,使得李秀树的心中一颤,蓦生一种不祥之兆。
这七个人无疑都是李秀树手下的精英,他们分布在南郑城中,就是为了遮人耳目,免得引起他人的注意,当李秀树派人去招集他们的时候,他们却已死了,这的确是出乎李秀树意料之外的事情。
居然有人抢在自己之前动手,而且一出手就使自己损失了七名好手,这让李秀树感到一种震惊和愤怒,他之所以感到震惊,并不是因为惋惜这七名高手的生命,而且因为他从这七名高手的死看到了一种危机。
这至少表明,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当他仔细地查看这七具尸体的致命伤口时,他更感觉到一股恐惧漫卷心底,这七人竟然都是被一刀致命。
李秀树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浮躁的情绪,缓缓而道:“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刀法,当世之中,能有如此绝技之人想必不多,依你们所见,此人最有可能是谁?”
在他的面前,还有二十七名高手,尽皆默然,他们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这凶手的武功到底有多么高深,但是他们都非常清楚这七人本身的实力,如果说这七人都是在凶手一刀之下结果了性命,那么此人的武功之高已经让他们不可想象。
“我倒想起了一个人!”魔女原丸步想了一想,踏前一步道:“虽然我不敢确定凶手是否就是他,但是他的刀法完全有这种一刀致命的实力。
“嗯?”李秀树盯视着魔女原丸步道:“你所说的人难道就是那位出现在夜郎国的左石?”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意识,是因为他与这位左石有过交手,此人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相信魔女原丸步所说之词绝非夸张。
魔女原丸步道:“我想这左石只是他的一个化名,他的真实身份很值得怀疑!”
“那么他会是谁呢?”李秀树的双眉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有查出凶手的真实身份,他才能推断出凶手真正的目的,这也正是李秀树行事谨慎小心的作风,然而,这一时之间,仅凭七处刀伤,任谁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时间正一点一点的过去,“梆梆”两响,一股清脆的更鼓声从岸上悠悠传来,将李秀树从沉思中惊醒,此时已是初更时分。
“天干勿燥,小心火烛……”更夫略显嘶哑的叫声让李秀树心里感到一阵烦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将眼前的这一切都置之一边,而是着手展开自己蓄谋已久的行动。
他的眼芒如锋锐般尖刻,如寒冰般冷漠,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冷然而道:“不管凶手是谁,这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它绝不可能影响到我对今夜行动势在必得的决心,老夫要求你们,今日一战,务尽全力!”
那二十七人无不心中一凛,精神陡振,所有的目光全部盯射在李秀树一人脸上。
“今日一战的目标将是凤影!”李秀树冷冷地道:“老夫只要她死,惟有如此,我高丽王朝一统天下的大计才有望得以实现,一旦行动失败,那么一切都无从谈起,所以,在座的诸君,你们应该明白你们身上所担负的责任,更要随时准备献出你们的生命来捍卫我高丽王朝的荣誉。”
“王爷但请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势死效忠!”魔女原丸步的话声一起,引起众人纷纷响应。
李秀树的脸上露出一股满意之色,点了点头,当即作了一个手势,他的手下手中一抖,在地上铺开一张长达五尺的地图。
这是汉王府花园的地图,里面的地势地形绘制得非常详尽,甚至标有每一个明岗与暗哨所在点的位置,光从这一点来看,可见李秀树所费的心血之大,的确出乎每一个人的想象之外。
对着地图,李秀树从容地说出了今夜行动的整个方案,他的语调平缓而有力,思路非常清晰,更有一种让人血脉亢奋的煽动力。何为主攻,何为辅攻,何为佯攻,何人专司扰人耳目,何人专职负责退路……每一个人的任务都非常独立和明确,当这些非常独立和明确的任务构成一个整体,就成了一个非常完善和具体的行动方案。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一片肃穆,耳鼓翕动,不敢有丝毫的遗漏,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一股熊熊的战意。
便在此时,在舷窗之外,江岸之上,有人放声高歌,声音悲亢有力,仿如燕赵之士慷慨激昂之风,当声调升至极高处,那声音里带出了一股浓浓的、让人心惊的杀意。
船舱之中的每一个人都霍然变色,更有数人已然抢上甲板,抬眼望去,只见一条健硕的身影迎风傲立在月色灯影之下。这船上的每一个人无疑都是高手,目力惊人,视线可达数十丈之外,然而奇怪的是,灯影晃动下,他们竟然无法看清此人的真容,这无疑是一件玄之又玄之事,让人蓦生惊悸。
当李秀树踏出舱门之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对方透过虚空飙射而来的眼芒,虽然他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却能看到对方那深邃而明亮的眸子,宛如寒夜中的两颗孤星,透出一股无尽的寒意。
李秀树的眉头一皱,仿佛感觉到对方那浓浓的敌意,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此人本是踏步放歌而来,然而他的身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原地不动,仿佛时间与空间在他的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心神不由为之一凛,仿佛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虽然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有一种直觉,就是在他们之间,一定见过。
当来人站临于江岸之时,相距大船不过十丈之遥,歌声陡然而止,但见来人双手背负,身临江风之中,衣袂飘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无论在什么时候,来人似乎都保持着一种极为宁静而优雅的气势,仿若移动的山岳,一举一动,尽显高手那种从容不迫的凝重气度,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仪。
相峙只在一瞬之间,李秀树很快就打破了这种沉默。
“踏步放歌,浪荡不羁,不愧为高人风范,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见教?”李秀树双手抱拳,显得彬彬有礼地道。
来人淡淡一笑道:“能被大爷称为高人者,在下实在感到受宠若惊,今日前来,只是为了与王爷叙叙旧情,所献薄礼,不知王爷称心否?”
李秀树的脸色陡然一沉,他心知肚明,非常清楚对方所说的薄礼指的是什么,只此一句话,已经表明了双方之间的敌对态势。
“这么说来,想必你我原来见过?”李秀树的眼芒一闪,直射向来人的脸际。
“那是当然!”来人淡淡一笑道:“所谓贵人多忘事,此话当真不假,王爷就是王爷,想不到这么快就把在下望得一干二净!”
李秀树冷哼一声道:“既是故人来访,何不上船一叙?”
“在下只怕上船容易,下船难!”来人笑了笑道:“就不知王爷待客之道是以酒水,还是以刀枪?”
李秀树冷然道:“老夫用何种方式待客,这全在于阁下,是友是敌,俱在阁下一念之差!”
来人道:“王爷既然已经收下了在下的薄礼,那么依王爷之见,在下究竟是友是敌呢?
李秀树眉头紧皱,抬头望天,对他来说,此刻的时间已是弥足珍贵,他可不想把这有限的时间花费在这口舌之争上,所以,不管来人是谁,他的背景如何,形势都已经逼得他绝不能放过,恶战就在眼前。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秀树的脸上仿如罩了一层严霜,眉间贯满杀气道:“请出手!”
“这么说来,王爷还是把在下视作了敌人!”来人摇了摇头,口气似乎不无遗憾。
李秀树心里平生三尺无名之火,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这在他叱咤风云的一生当中都非常少见,试问天下,有谁敢这般小视于他?而眼前的此人,却成了惟一的一个例外。
来人连杀了自己手下七名精英,还来和自己攀谈交情,这明明是一种调戏,就算李秀树城府再深,他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抖,骨节顿时发出一阵“噼哩啪啦”的爆响,在这相对宁静的空间中,给人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
虚空中顿时涌动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就连空气也为之一滞,仿佛充满着无尽的压力。
江风依然在吹,却已经无法袭入这十丈的空间范围之内。
但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在这十丈的空间之外,一切依旧。那嘈杂的人声、歌女的荡笑、悦耳的管弦之音,以及那沿江叫卖小吃的吆喝声……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李秀树的大手已经缓缓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谁都无法想象,当剑锋跳出剑鞘的那一刹那将会是如何霸烈,如何的势不可挡。
“且慢!”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来人突然断喝一声道:“在王爷出手之前,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来人选择在这个紧要的当口说话,看似无心,却是有意,此时的李秀树气势正激增至一种鼎盛之时,陡然受来人的影响,气势已泄了一半,这就好比一个正在充气的皮球,眼看就要充至盈满之时,却被针尖捅出一个小眼,那种难受的味道,根本让人无法形容。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李秀树的心中已然愤怒至极,再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与涵养,粗话脱口而出。
来人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就算是屁,你也要闻上一闻,因为我所说的即使不是至理名言,但关系到王爷您的一世声名,你焉敢大意?”
李秀树冷冷地望向来人,没有说话,来人继续说道:“你既然身为王爷,位高权重,见识不凡,自然应该懂得在这个世上,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你应该可以看出,你此刻出手,并无胜算,赢了尚且好说,万一不幸输在我的手里,到时只怕你后悔莫及!”
对方虽然是以自己敌人的身份出现,但所言不差,让李秀树的心中有所触动,连他自己也不可否认,他根本就无法揣度对方武功的高深,那么,他就更不能对这一仗的结果作出有把握的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