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魔箫残声 (1)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变。
吴清白的脸色也变了变。
然后,柯冬青的身子便如一只凶悍的鹰隼,凌空掠起,短剑振腕飞舞,化作一团银光冷电,又如寒雪蓬飞,骤雨狂泻!
他必须进攻,因为他听到了箫声。
箫声起,杀戮始——这已是这些日子来,江湖中人议论得最多的话题。
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将冷战十三楼那一战绘声绘色地从头到尾说下来了。而这其中最扣人心弦的就是箫声!
摄人之命的箫声!
现在很少有人会去买箫了,因为箫声已被视为一种不吉利的声音,它像征着血腥与死亡!
而柯冬青知道箫声一起,便是刁贯天向“欢乐小楼”出手之时了!
重出江湖,便所向披靡的刁贯天,是否还能继续他的不可一世呢?
无论如何,现在的“欢乐小楼”——一定已是危机重重了。
所以,柯冬青不能再等待了,即使战死,他也要死在保卫“欢乐小楼”,保卫段牧欢的战斗中。
所以,他抢先出手了。
短剑便暴撩而出,剑刃破空如飞瀑下泻,空气中发出裂帛似的声音,刺人耳膜,看上去,那几乎不是一把剑在挥动,而是一条凝结成形的匹练在飞舞!
吴清白侧横半步,白色的剑芒便自他的左肩半尺之处掠过!
他轻哼一声,一弹而起数丈,迅速飘掠,剑身便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
一阵金铁冲击之声刹时送出无数光焰冷电!
吴清白一声长啸,上身一挫,止住上升之势,平平而飞,手中之剑突然平平怒削!
柯冬青的身子便如突然折了一般,上半身不可思议地向一侧让出少许!
而他的短剑已在这一瞬间暴射出三十一剑,剑锋如霜,青气蒙蒙!
光华流灿,如真如幻!
吴清白的身子飘飞如风中之乱蝶,身子暴旋急掠之中,已将这三十一剑悉数封开!
最后一剑,将他的一只衣袖划破了。
吴清白一咬牙,突然奋起双臂,眼中有精光暴射,他的剑便已划出一道半弧状的光环!剑锋斜偏,宛如火石猝闪,狠厉异常地切向柯冬青的胸前!
青芒便已在这时候从另一个地方弥漫开来,是柯冬青的神出鬼没之剑!
冷芒急射!
剑以匪夷所思之速,从异乎寻常的角度奔闪而出!
一声压抑着的闷哼!
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开来,便如同古旧的铜币上的绿锈般带着微微的甜腥味。
吴清白的身子踉跄掠出,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势。
他的右肋已被捅出一个血窟窿!
他那有些削瘦的脸上,此时逾发的苍白了。但他的身子仍是站得那么直,直得就像一根标枪!
又有一阵箫声随风而来!
柯冬青竟判断不出声音的远近。
似乎很远,又似乎还在咫尺——
似乎,在每一个方向——
甚至,这种声音就像是来自你的灵魂深处,所以才会有如此惊心动魄之感。
柯冬青这才相信这些日子里,江湖人口中传说箫音的神奇是真的。
这是一种魔鬼般的声音,它可以让人心神不定,心中涌起许多阴暗的念头。
其实,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完完全全地干干净净?
每一个人都有着正邪两面——至少,有许多并不高尚的念头,只不过有的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灵,让阴暗的一面深深地压在心底——这便已是一个正义之士了。
而这种诡异的魔音竟能让每一个人的阴暗心理无限制地膨胀,以至于最后占据了你的整个心灵!
这对于一个正义之士来说,自然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就像明知自己有一块丑陋的伤疤,却又不得不被人强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样!
所以,此时人的心便不能不矛盾,不能不心浮气躁!
而对江湖中人来说,在对敌时的心浮气躁是一种致命的错误!
这便是刁贯天那魔箫的诡异、霸道之所在!
听了这种声音之后,柯冬青的心也有了浮躁之感!
幸好,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因此才对他的威胁不大。
但在“欢乐小楼”中的人呢?段牧欢呢?
一定要拿下吴清白!而且,这个目标现在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了。
他相信吴清白身上的两处伤,足以让他的剑法威力大打折扣。
青莹碧芒的寒光陡然挥出,柯冬青暴闪前掠!
吴清白的剑在他的身子四周翻飞!
他已开始采取守势了。
现在,他便如已穿上一件光芒四射的银色之衣了,一把长剑虚幻莫测地在他的身侧隐现吞吐!
柯冬青的剑与吴清白的剑终于相接!
“铿锵”之声乱响作一片!
柯冬青狂攻之下,竟未奏效!
他心中的斗志被激得膨胀起来,在剑一走空之后,立即挟以凌厉之风回带!
同时,他的双足已以惊人之速!在间不容发之间!踢出角度迥异的十四脚!
“哧”的一声,寒刃饮血之声响起,同时夹杂着骨头暴裂之声!
被剑刺中的是柯冬青的左腿,吴清白的剑几乎将他的腿刺穿!
而柯冬青的右腿也同时踢中了吴清白的腰部!
骨头暴裂之声便是吴清白的身体内传出来的,也不知这一脚,踢断了他的几根肋骨,反正 ,他已狂喷了一口鲜血!
赤淋淋的鲜血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格外的触目,宛如怒放的一朵红花!
吴清白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便如一张没有生命的纸!
柯冬青的脚几乎已不能承受重量,他便以瘸了般的左腿虚虚地点地,把身体的重量全压于右腿之上。
这个结果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他觉得如此的交换并不吃亏。
现在,他也学做吴清白的样,短剑一挥,削下自己身上的一条长长的布条。
他微微地弯下腰,去包扎腿上之伤。
他的动作显然没有吴清白的动作那么干脆、利索,手显得木讷得很!
他太冒险了——
吴清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已看出柯冬青见他身受重创之后,已放松警惕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以至于为了包扎伤口,把两只手都用上了。
而他的右手之剑则用手心握着,只不过是倒提着的。
这简直有点目中无人的意思了。
他越托大,吴清白就越高兴,因为任何过于自负的人,都是要阴沟里翻船的。
吴清白的心跳加快的,他要去完成关系他生死的一击!
他试着将真力提聚运行了一翻, 还好,虽然几处伤口剧痛如割,但还不至于到了不可忍受的地步,气血运行也尚正常。
够了。
他自信他还可以完成极具威力的凌厉袭击!
在柯冬青的手为自己的绑带开始打结的时候,吴清白的袭击开始了。
他似乎未如何作势,身子却已如一片柳絮般地凭空而飞,悄无声息地向柯冬青这边射来!
不仅仅是快得惊人,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如此快捷地掠空而过时,竟是没有什么声音!
在他的身子掠出一半距离时,他的剑才“呛”的一声,跳鞘而出!
剑一出,立即盘飞如风,破空之声方大炽!
此时,柯冬青才惊愕地抬起头来!
吴清白心头暗喜,他断定从对方发现自己到开始防守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柯冬青现在却是反提着剑!
也就是说,他要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将更长!
等他将剑反抡再出击时,吴清白的剑早已进入他的心脏了。
吴清白甚至已想像到自己的剑扎进柯冬青的心脏时的“哧哧”之声,以及柯冬青的心脏在与冰凉的剑锋接触时所发生的不由自主的收缩。
一切应该像早晨太阳会从东方升起那样确凿无误了。
除非,柯冬青还有第三只手。
否则,他一定死!
吴清白为自己的风趣想法而高兴——是的,他应该高兴,胜利者应该要高兴的。
可惜,最终有一个奇迹,使他没有顺利地成为一个胜利者。
而奇迹的创造者却是柯冬青。
柯冬青一抬头,看到凌空射来的人影与剑影时,他的眼中闪过了惊愕之色——但这种眼神是做给吴清白看的,他的喜悦眼神已藏在这个眼神之后了。
然后,他的右手便一松。
右手一松,手中之剑岂不落下地来?
不错,柯冬青的右手之剑便落下地来了,而柯冬青在完成这个动作的同时,他的左手手指突然一曲一勾。
完成这个动作所需要的时间是极短极短的。
但此时吴清白的剑已离他不及二尺!
他为何还不闪避?他为何还把手中的剑抛了?
也许,使一个“懒驴打滚”之类的招式,是可以逃出一命的。
但柯冬青的想法永远那么奇异,他的右手突然挥出!
而同时他的那只已受了伤的左腿突然一屈一弹!
他是踢向正在飘落而且几乎已着地的那把短剑!
柯冬青右手挥出之时,不仅仅只是赤手空拳,他的手中还有一块布条!
当然是他用来绑脚上伤口的那块布条了。
柔软的布条此时竟不再柔软,它竟将空气搅得“噼啪”作响!它如一条白色的毒蛇般卷向吴清白的剑。
以布卷剑,岂不是等于以卵击石?
不是!
因为以卵击石,再怎么用力,石头也不会移动的,而以布条卷剑,虽然注定要被剑绞碎,但它还是有可能使剑的方向略略改变一点的。
柯冬青就做到了这一点。
他的布条准确地缠上了吴清白的剑!
吴清白极为吃惊!他本以为柯冬青除了一把剑之外,是不可能再有别的东西可以利用的——除了他的肉体之外!
没想到柯冬青竟利用了一块布条!
布条卷住自己的剑之后,吴清白立即振腕!
布条立即碎成数十截,如灰色的蝴蝶般飞扬开来,让他的视线也不清晰了。
便在此时,他的腹部突然一凉!
然后,凉意转为疼痛,那种有些肿胀之感的痛。
他的剑突然再也没有力气挥动了,似乎他身上的力量已被一种神奇之物带走了。
然后,他便在自己的腹部看到了一把剑柄。
只看到剑柄!
显然,剑身已进入了他的体内了。
柯冬青的剑虽然短,但当它全部没入人的躯体时,它也是一样可以要人性命的。
何况,它所运行的路线已经划过了吴清白好几个重要的内脏!
吴清白便那么怔怔地站在那儿,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眼中有一种很空洞的惧意。
他踉跄着向前跨出二步,似乎还想攻出几招,但却已力不从心了。
他的身子有如一棵被伐倒了的大树般,向后轰然倒地。
就在吴清白倒地时,响起了一声叹息声。
是游雪!
游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离柯冬青三丈之外的地方。
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人!
而且,这一个人几乎已不再像一个人了,他的全身上下全是血迹!
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血!
他的脸被划了一刀,红红的肉反卷起来,这使得他的脸有点丑陋有点怪异。
他的左手吊了下来,那么的无力,便像一面残破的旗,在无风的日子垂了下来一般——显然,他的左手已受了重伤。
他的胸部有一道刀伤,从左胸一直拉到左腹部,长得有点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