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如此美妙的琴声,暧昧之中仿佛又带着许多清亮和高雅。
时间便在这悠然的琴声之中前进,不知不觉,傅雪娆已经弹奏了长长的一曲。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傅雪娆已经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
“谢谢倾听。”傅雪娆冲着众人微微一笑,还不等所有的人反应过来,傅雪娆已经从台上下来,动作轻盈地步入人群,迅速地拉扯着苏亦凌离开。
“呼,呼!”苏亦凌被傅雪娆拖着前进,隐约觉得整个人吃力得厉害,俯下身子,大口地呼着气,还不忘侧身用力瞪了傅雪娆一眼,“喂,傅雪娆!跑这么快干什么。”
“为了带你来这里。”傅雪娆慢慢地将苏亦凌放开,然后愣愣地看着前方,神态淡然。
“这里?”苏亦凌微蹙眉头,立刻意识到这便是自己与傅雪娆初遇的那一片莲花池。
“是这里。”傅雪娆点点头,仿佛再回忆什么,好一会儿才转身看着苏亦凌,轻抿嘴唇轻笑开口道,“就是这里,我遇到了你。”
那样认真的表情,仿佛还带着一些眷恋,让苏亦凌一瞬间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只能随便地找了一句话,开口说道:“刚才你的琴声,真好听。”
“嗯,谢谢……亦凌,你记得那一个晚上吗?”傅雪娆表情有些发愣,难得如此怀旧地询问。
苏亦凌却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微愣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直点头:“记得,当然记得。”
……她记得自己在这片莲花池前遇见他,也记得傅雪娆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出淤泥,真的可以不染吗?
那么绝艳的容貌,那么伤感的表情。
“那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傅雪娆此刻依然笑着,只是那样的笑容落进苏亦凌眼底,却隐约感觉到明显的悲伤的气息,“一件对我来说很大的事情。”
“那个,雪娆,无论发生什么,呵呵,都已经过去了啊。”苏亦凌此刻有些尴尬,只能冲着傅雪娆干笑着,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希望能将傅雪娆眼底的悲伤抹去。
显然,苏亦凌并没有成功。
傅雪娆仿佛没有听到苏亦凌在说什么似的,撇过头去。眼神依然在在莲花池上轻飘着:“那一天,我唯一的朋友跳入这片桃花池内,溺水而亡!”
苏亦凌全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刚如何安慰。
节哀顺变?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连苏亦凌自己都做不到,又如何来安慰别人。
“为什么?”苏亦凌颤抖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慢慢问出这样一句,“为什么他选择离开。”
傅雪娆自嘲地扬起嘴角,苦笑一阵,这才慢慢开口道:“没什么,他嫌弃自己太脏了,想下去洗一个澡吧。大约是这样吧,只是这里太脏了,他怎么洗都不干净,就在这片莲花池里不愿意出来了吧。”
傅雪娆说的幽默,却句句带着苦楚。这样的语调。倒有几分苦中作乐的味道。
“过来,亦凌。”傅雪娆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朝着苏亦凌挥挥手,示意她跟着自己过去。
“嗯。”苏亦凌自然点头,顺着傅雪娆的指示走过去。
傅雪娆带着苏亦凌来到了莲花池的一个角落,在密密麻麻的芦苇旁边蹲下来,顺手捞出一个小小的墓碑。
苏亦凌凑上脸去,平坦的墓碑上只有四个字……玉碎冰清。
“这四个字是我为他写的,再合适不过了。”傅雪娆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墓碑,俯身低头,悠然开口,“他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苏亦凌感觉全身一颤,隐约已经能在脑子里勾画出此人的轮廓来……一定是一个高傲的男子,还有着宁愿玉碎,不为瓦全的节操。虽然在她一个现代人看来,无论因为什么,轻生都是不可饶恕的。然而,这一份洁身自好的骨气,确实让人佩服。
正在发呆,苏亦凌晃了一个神,却发现自己恰好与傅雪娆四目相对。
“亦凌美人,我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要在我的墓碑上写什么?”傅雪娆俯身又将那个墓碑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芦苇里面,侧对着苏亦凌,仿佛很随意地慢慢开口询问。
……如果我死了。
语气真的很轻巧,仿佛谈论的只是今日的天气。
月光下,傅雪娆的侧脸完美的仿佛神祗,美丽的让人不能移开视线。
这样绝色的男子,大约是能存在于梦里。所以,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他,才会如此短暂地存在,如此急躁的离开。
“绝代风华……”这四个字不知不觉从苏亦凌嘴里吐出,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传入傅雪娆的耳里。
“对,绝代风华。”苏亦凌又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便,“再没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你了……但是,傅雪娆,你没那么快有机会用到的。”
傅雪娆呵呵一笑,顺从地点点头:“希望如此。”
魅灵国的天空仿佛都是陌生的,那样阴沉的春天,对于叶安平来说,简直难以想象。
然而,她确实已经来到这里。
叶安平深呼吸了一口气,心底却感觉一阵一阵地沉重……新婚之夜,女王陛下的警告,这会儿还在她耳边回响。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如果刚在紫奴前面说一声“从前”,道一句“亦凌”,下一刻,等待自己的便是人头落地。
叶安平自然是怕死的,特别是死得如此没有意义。
“哎……”又是一阵长叹,叶安平觉得十分烦躁……紫奴显然已经将过去全都忘记了,如果自己不开口提醒,他可能永远也不能将他的亦凌公主记起。
叶安平还是将亦凌当作亲人的,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苏亦凌能与她的驸马相见,可是……谈何容易。
“女王陛下圣旨到,太子妃叶氏接旨。”
叶安平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这里不是蛮华国,她也不是那个嚣张跋扈,自以为是的叶安平了,在这里,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保护她的周全。
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妃叶氏与太子新婚燕尔,特许其前往汴州,同仇敌忾,钦赐。”
“谢主隆恩。”叶安平安分地接过圣旨,心底却忍不住嘀咕……如果女王要自己与紫奴一同前往汴州,早可以在新婚之夜那日一起前往,又何须等现在?
果然……
“太子妃,女王陛下还有一句话请微臣带到。”传旨的小太监,轻笑地扯扯嘴角,朝着叶安平开口说道,“陛下让微臣告诉太子妃,那一夜陛下说的话,希望太子妃时刻牢记在心中,否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什么都不是太子妃能控制的。”
“是,儿臣明白。”叶安平此刻除了低头应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底却忍不住将对这个女王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分。
“即刻出发吧……”
“是。”叶安平只能点头。
本已经到了春意深浓的季节,可是此刻坐在马车上,苏亦凌依然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掀开马车上的帐子往外一看,叶安平却被闯入眼底的苍凉所震惊……被毁坏的房屋,被铁蹄践踏的土地,还有散发在空气里久久不去的血腥味道,无比显示着那些才刚刚从这片土地上结束的战事是多么的激烈。
那些妇人老人,此刻正疲惫地,一点一点地在收拾着这些断壁残垣。
“怎么可以这样,原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叛乱……为什么要战争。”叶安平看着马车外萧条的模样微微出神,忍不住轻喃着开口。她知道这些是什么造成的,是因为魅灵国的内乱。
“太子妃?你什么意思,你在埋怨女王陛下和太子陛下?”在马车上伺候叶安平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女子,大约年轻的时候干过许多活,整个人显得深沉而疲惫。此刻听了叶安平的话,十分激动地看着她。
“是他们带来了战争!”叶安平一下子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吼出声。
“笑话!真是笑话。如果我们能活的下去。如果那么多奴隶和农奴没有活得比畜生还要凄惨,为什么女王陛下振臂一挥,便有千万人应和。”女人扯了扯嘴角,好像地看着叶安平,脸上轻蔑的表情如此清晰,“蛮华国的公主,即使你是太子妃,我也不允许你诬蔑我们的努力……这是被压抑了上百年的反抗。”
“可是……”叶安平依然想要固守己见,脑子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起傅雪娆带着自己来到那个巷子里的情景。那些饥饿的人,为了几个烧饼,变成了野兽!
“从魅灵国开始,蛮华很快也不能避免了。”
“你……”叶安平这一刻被她话语里的笃定所惊吓,连忙分辨道,“蛮华国不会的,有皇兄镇守,不会发生叛乱的。”
“这不是叛乱,这是最睿智的反抗!”女人十分殷勤地在马车里跪下,微微抬头,遥遥地看着远处,嘴巴慢慢地上下蠕动,“紫眸战神,紫眸会带领我们前进,再没有奴隶,在没有压迫,这片土地,将变成最平稳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