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天桀一边摇着头一边激动的喃喃着什么,情绪完全失控接近崩溃的边缘。
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那样的话,他这么多年来听到的那些不都是假的?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只为了找出自己的仇人,谁想到仇人一直就在身边。他认贼作父那么多年还差点弑父。为了完成爹统一天下的梦想,他抛弃了自己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只为求一张藏宝图残图。为了统一天下,他从小不顾日夜的练功只为变得更强。为了统一天下,他步步为营招招下套来陷害所有反对自己的人。而现在,却被人告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别人的一个阴谋?
他不是居士山庄居宗生的儿子,而是那个被他从小恨到大的毒医古傲的亲生子。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都是假的……”居天桀崩溃的后退着,不停的摇着头拒绝接受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切。
不会的,爹不是跟我这么说的。骗人,都是骗人的。爹明明跟他说自己的娘亲为了别的野男人不要他私奔还生了一个小杂种。不会的,爹是对的,爹不会骗他的。
看着眼前整个人像是完全崩溃了的居天桀,宛夜眼中闪过隐隐的不忍。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实现了,这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终于得到了世间最残酷的惩罚。他的一辈子,都将在绝望和后悔中度过。
“我没有骗你。”本来一直娇弱的沧清雪此时却是异常的坚定:“城哥后肩有个枫叶红色胎记,手上有五星的红痣。而你们两个,都继承了他这个。隐儿的手上有五星红痣,而你,则是右肩有个枫叶胎记。”
她的话一出,在场两个人都愣住了。宛夜自然是知道居天桀肩膀上是不是有胎记的,以前欢=爱的时候她就总喜欢亲那个红色的胎记。而居天桀也是不敢置信的,古傲在地牢里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上身的衣服也早已被剥掉赤=裸着。本来当时看到他肩膀上的印记就觉得有些奇怪的,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不会的……”本来就已经信了一大半的居天桀此时更是绝望到了极点。现在他极其希望找个机会去跟那个他叫了二十几年的爹对质,突然他猛然想到刚才那个人说要去见古傲的事情,脸色大变,顾不上其他直接踹开门就往外冲去。
宛夜一愣,回想到他刚才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心下大惊:“不好,师父有危险。”
本来她就在想着居宗生去了哪里,现在看来,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来找师父了。
“隐,你带着师母,我先过去。师父有危险。”
她不知道居天桀对上居宗生的胜算有多大,但她知道现在那边的情况肯定很危及。在茫茫的夜色中找到前面那个矫捷的身影,宛夜赶紧提气跟了上去。
等到简水谷终于带着娘沧清雪赶到关着古傲的密室的时候,密室里血淋淋的场面让两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密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吊在半空看似已经断气了的古傲,身上全是鞭痕跟烫伤的痕迹,没有一处完好。而另一人,则是看似完全崩溃了的居天桀,他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吐着血,平时桀骜强势的模样早已不见半点影子。现在的他,像是个没有任何神志的傻子般,一边喃喃的说着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一边哈哈大笑着。上好的绸缎衫被鲜血沾湿,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只是他脸上那种灰白的颜色,已经接近垂死的崩溃边缘。
“城哥……”沧清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吊在半空的人,情绪激动的冲上去。
简水谷赶紧找到绳索把他放下来,然后上前替他把脉:“爹,爹,睁开眼看看,是我啊。爹……”
那声“爹”字如同一记响雷般将本来神志全无的居天桀炸醒,看着那边两人围着那个浑身是伤惨不忍睹的人的模样,本来空洞的眼睛却慢慢的恢复了点点的神志。
挣扎着起身挪到那边,看着那个慢慢睁开眼睛但气息却虚弱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的男人,脑中突然记起很久以前的一个画面。
那时候他还很小,四五岁的样子。自从爹说什么娘亲跟别的男人跑了,要跟他相依为命以后他就经常对着那个野男人的画像练飞镖。然后有天晚上那个男人出现了说要带他去见他的娘亲,想起爹爹那段时间凶恶伤心的模样。他就更加恨眼前这个“野男人”。所以他才会在那个人抱着他准备飞走的时候将身上一直藏着的匕首插=进了对方的身体,然后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视中大叫喊来了其他人。那时候,他是很得意的,因为他终于帮爹爹抓到了那个野男人,替爹爹报仇了。
没想到……
一贯冷傲的眼睛里此时却带上了死灰的雾气,在来到密室割破那个人的手看到自己跟他的血融合,又在听到那个他叫了二十多年爹的男人的承认后,他终于承认,自己这辈子的所有一切以为是对的事情原来都是错的。爹是仇人,仇人是爹,而他弑父认贼作父,一直到最后,也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忍不住发出绝望的凄厉长嚎。看着自己身上一身黑却依旧可以看出被鲜血染红的衣服,再看看那个一身白不染凡尘的男人,理智不停的被重锤击打着,让他开始自惭形秽起来。
想到追着那个人出去的宛夜,居天桀像是终于冷静下来般,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然后低低唤出“爹”“娘”“弟弟”之后转身冲出了密室。
等到居天桀顺着空中的血腥味终于赶到的时候,宛夜已经跟那个叫做居宗生的男人斗在了一起。
龙震虎斗,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的打斗中,居天桀看到宛夜嘴角那滴未干涸的血滴。
所有的犹豫在那滴刺眼的血滴中瞬间崩塌,没有任何迟疑,他直接跃身上前挡住了居宗生挥向宛夜的剑,而宛夜的长鞭跟那条青色的小蛇,也在下一秒直接落在了对方的身上,鲜血四溅。
“你……”
“你……”
两人不敢置信的声音让居天桀嘴角终于浮现了一丝自嘲的笑,脆弱的让人心疼。
“没想到,这辈子,都被你毁了。”看着那个毒性开始发作脸色越来越黑,气息越来越虚弱的人,居天桀轻轻的笑着,说不出的嘲讽。然后一用力,直接单手将插穿腹部的剑抽了出来。没有任何犹豫的,反手就插=进了对方的心脏处:“你教我的,有仇必报。现在还你。”
“你,你没事吧?”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来替自己挡了一剑的男人,宛夜的感情是复杂的。说不恨是骗人的,只是现在,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后,也理解他只是一个悲剧是别人操纵几十年的棋子后,同情似乎占了更大的比分。
“夜……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居天桀低低的笑着:“你知道吗?从你跳崖之后,每天晚上都梦见你那时候的样子。后来,知道你活着,真的很高兴……”
宛夜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已经没有了报复的想法。他对不起她,而生活,却悲剧了他也毁了他。
她知道,就算一切都终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已经被毁了。不仅是信仰理念的崩溃,还是自责跟不能原谅自己的悲苦,一切的一切,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意气风发的时代。
居天桀看着眼前眼神复杂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本来就因为在密室里被居宗生偷袭受了重伤,现在更是被剑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但其实早已危危休矣。
深邃满含忧伤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然后气息虚弱的问道:“夜,你这辈子,是不是也曾爱过我?”
宛夜愣了一下,看着对方隐含期待的眼睛,忍不住苦笑起来。是啊,她之所以如此恨他,就是因为她是爱他的呀,爱之深恨的也就更加厉害了。
“嗯。”最后,宛夜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满足了。”居天桀却突然笑了,最后看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眼,然后垂下眼帘:“夜,再见了。”
宛夜还来不及反映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然后空气中传来他带着绝望的凄楚声音:“直到现在,我才终于被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是爱你的。”
……
武林轰动了。
江湖轰动了。
整个天下都轰动了。
谁也没有想到,提议召开武林大会选取武林盟主的居士山庄,居然就是传说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魔教。而居士山庄的前庄主居宗生的尸体,在自家的后山被发现。
而前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武林中人,在一个神秘人的指引下,发现了埋在居士山庄旁边的火药,避免了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武林浩劫。而那个神秘人,据说就是将居宗生杀死的人,终日带着银色面目。身份不详,外貌长相年龄更是不详。
随后,银面带着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杀进魔教总坛,终于将萦绕在武林人心中百年的噩梦给清除。银面被传说是武林第一高手,而他带领的那群人,被人认出是不管世间杂事传言最为神秘的杀手盟杀手。
武林相安无事几十年,一直到后来,才终于证实,银面就是杀手盟的首领。而杀手盟,更是成为天下武林的领袖,杀作奸犯科之人,行解人忧苦之事,一时间广为传谈。次为后话。
而事实上,在宛夜带着人把师父师母和隐救出去之后,又赶紧率领前来支援的杀手盟所有杀手血洗了为非作歹多年的魔教总坛。连同所有的毒蛇猛兽全被歼灭,在这之后,她应师父的请求下令寻找居天桀的消息,但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江湖这边被解决,而朝廷那边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事。几乎就是跟这边同时的,一直被人看好得到了朝廷中大部分支持的大皇子沧子杰却突然辞去了所有的官职,请求做一个闲适的王爷。在得到皇上首肯之后,他很快就带着几个贴身小厮离开了京城。据传说,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呆呆的很可爱,而那个小孩,竟然就是被宛夜偶尔救起的呆呆。
“没想到,呆呆居然是沧子杰的骨肉。”看着那边马车渐渐远去的背影,宛夜忍不住发出感慨。
只不断短短数日的时间居然就发生这么多事,宛夜只觉得浑身都累的厉害。而对于居天桀的恨意,也随着那件事的终了而消失。既然她连居天桀都不恨了,那沧子杰就更不在话下。更何况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傻乎乎单纯可爱的呆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就是沧子杰跟他那个被皇上抢去的心爱之人唯一的骨肉。
拓拔骜,在她回到媚夜的时候就被她让安跃请求皇上送回了蛟族。
媚夜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而宛夜的心情,也慢慢从沉重中恢复过来。
将目光从沧子杰渐渐远去的马车身影上收回,宛夜回头看着一直牵着自己手的男人,回眸浅笑:“隐,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