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宛夜吃吃的笑着,水眸中的温柔却马上转变成坚韧:“天哥,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相公。是你对我不仁,那也就不要怪我的不义了。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反手拔下头上束发的碧玉簪,一头青丝随即缓缓的散下,一如待嫁闺中刚及荓的少女。
碧玉簪在众人的注视中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如一叶飘零的荷叶般,景宛欣将身边的孩子大力推开,娇弱的身躯直接迎着阵阵冷风往崖下飘去。
“娘亲……”男孩被眼前之景吓呆,失神之后立马尖叫起来,挣扎着朝崖边爬去。
而那个桀骜的黑眸男人,在看到那个跟自己相守五年的妻子就这样飘落崖边从自己眼前消失后,脸上竟无任何异常,整个人依旧冷漠的好似旁观者。只是那双清冷的黑眸中,隐隐的闪过颤动的暗光。
上前将已经爬到崖边的那个小小身影抓回,阴冷的脸在看到崖边那浓浓的雾气时闪过一丝异色,但消失的很快:“回去。”
随意的扫了那个方向一眼,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居庄主……”有些意外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人群慢慢变得喧闹起来。
“妖女已经坠崖,绝情崖高万丈余许,掉下去的话肯定尸骨无存,没必要再继续了。”努力掩住心中的异样,居天桀冷冷皱眉,只是眼光在扫向地上那已经断成几截的碧玉簪时,微微惊起了点点的波动。
“娘亲!”亲儿依旧发疯似的尖叫着。
“你是我居天桀的儿子,从此以后不准你再叫出那两个字。”单手将亲儿提起,对上亲儿憎恨的大眼睛,居天桀微微眯起冷眸,狠狠说道之后迅速点了亲儿的昏睡穴。
“走!”大手一挥,直接往回走去。
众人走到崖边看了看,仅仅是站在边上往下扫一眼,昏眩的感觉就席卷全身。想到之前竟有人直接从这里落下,对于那个女子的选择,心里满是骇人。
人群渐渐散去。绝情崖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断崖边,冷风吹,人憔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崖边再也没有任何人气,只余那断成几截的碧玉簪留在地上时,一个风尘仆仆的白色身影慌张的飞跑过来。
“宛欣!”
如雪的银发变得凌乱,一袭白衣也沾染了路边的尘土,身上如仙的气质被慌张和赶路之后的急迫取代。
一贯如仙的简水谷,在看到崖边那截熟悉的碧玉簪,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绝望嘶叫出声。
“宛欣!”
悲戚的声音传得老远老远,甚至连悬崖边的浓浓雾气,也隐隐间有些震动的感觉。
简水谷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崖边待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一整天……
看着依旧弥漫的雾气,感受到依旧彻骨的冷风,他迷惑了。
他从不曾想到,只不过短短四天的时间,他只不过是比预想的回来晚一天,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那日回谷,一个原因是为了回去寻找解情殇之毒,治好她被毁的容颜。而另一个,则是因为他自己。师父在世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的交代过,身为药人,是不能跟平常人那样流血的。药人的血比普通人不知道要金贵多少,平时就算只是手划破了开了点口子然后滴了几滴血也要赶紧服药。而那日为了宛欣的身体,他放了整整一碗的血,则必须要回谷泡药浴方能痊愈。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出谷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居士山庄的前庄主夫人杀害当朝公主变成魔教妖女。顾不上其他,赶紧顺着线索一路找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
来的途中,隐隐听到有人说跳崖之类的敏感话题。虽然心里已经有些不安但还是留有一丝期盼。但没想到……
心痛了。一下子阵阵剧痛袭来,感受到那种心绪波动的感觉,简水谷迷惑了。
突然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继续做什么?
那个人,那般美好坚韧的人,又岂会是什么魔教余孽?就算真的是她杀了公主,也是有理由的。况且,那个人本就死有余辜不是吗?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短短几日的时间,简水谷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虽然不至于悲天悯人,但也秉承着医者父母心这样的原则。但是现在,要他去医治伤害了那个人的人,他肯定是做不好的。
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劫难?
简水谷仰头闭上眼睛,恼怒自己居然没有陪在那个人身边。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般坚韧的人竟会被逼的跳崖,显然已经是绝望到极点了。
再次起身走到崖边,看着那漫天的雾气,久久沉默着。然后像是终于做出了某样决定般,弯身捡起地上破碎的碧玉簪,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小少爷?”看到主子回庄,一直等候在门口的碧儿赶紧迎了上去。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找着什么身影,但过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只好收回目光看向主子怀中。然后在下一秒惊愕出声。
居天桀的心情还是有点奇怪,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很闷很烦躁。除去了那个女人,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愉悦,反倒是想有什么一直以来支撑着自己的东西瞬间倒塌了一样。
随手将怀中的亲儿递给一旁的侍卫,丢下一句“任何人不要找我”就径自走进庄内。
碧儿有些错愕的看着主人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竟发现那个一直强势的人好像有些寂寞和孤独起来,浑身蔓延着一种无言的忧伤。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夫人呢?”收回目光,随意的扫了一眼那些跟着一起去的江湖中人,然后走向抱着小少爷的侍卫:“小少爷又是怎么了?”
“夫人跳崖了。”被问到的侍卫偷偷往旁边看了几眼,然后小声道。
“什么?”碧儿惊愕的瞪大眼睛,有点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虽然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却也没想到事情会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我们在绝情崖前面看到她跟小少爷,然后她好像说什么要跟公子恩断义绝之类的话后就直接在我们面前从崖上跳下去了。”
“绝情崖?”想到江湖中关于绝情崖的传说,碧儿的眼睛睁得越发,许久之后才若有所思的往刚才主人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低头喃语:“怪不得。”
怪不得那么强势的人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小少爷呢?”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怀中的小男孩,再次不解的问道。
“公子点了他的昏睡穴。”侍卫老实的回答。
“好了,快把小少爷送回院子。他肯定累了好多天,需要好好休息下,记得等会把穴道解开。小少爷还太小了,穴道制住的话对他身体不好。”赶紧转身走回庄内,碧儿知道,现在的自己,只能做作为一个丫鬟该做的事。
看着在床上安睡的小人儿,想到他这么小的年纪就要面对那么大的打击,怜惜的叹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些丫鬟:“好了,我们出去吧。让小少爷好好休息下。还有,记得叫厨房多准备点吃的,小少爷醒来以后肯定会很饿的。”
“是,碧儿姐。”几个丫鬟恭敬的齐声答道。
既然公主已经死了,碧儿也就恢复了原来的身份。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位,却有着比管家还要大的全力。
站在门口,再次回头看了房内床上那个小小的人儿一眼,然后轻轻拉上门转身走了出去。
“桀,怎么了?”看着好友从进了自己院子就不停喝酒沉默不语的模样,沧子杰有些不安的问道。
居天桀拿在酒杯扬在半空的手停顿了下,微微垂眸,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般,然后再次仰头灌下满口的烈酒。
“桀?”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友这般失落,沧子杰狐疑的皱眉:“没有追到那个女人?”
“不是。”生硬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找到了,并且解决的很彻底。
是啊,实在是太彻底了,真正的斩草除根。但是,这不正是自己的愿望吗?为什么心里会有那种酸涩到揪痛的感觉?为何心情如此烦躁好似天灰地暗?
居天桀沉默着,除了不停的倒酒喝酒,竟没有再说一句。
沧子杰心里慢慢涌上不安,看着好友如此颓废的模样,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开口了过了半天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桀,不要再喝了。”酒壶慢慢空了,酒坛也空出了好几坛。沧子杰终于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居天桀抱着酒坛的手:“酒喝多了伤身体,不要再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居天桀仅仅是平静的看了身边的好友一眼,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后,再次仰头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