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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给我站住!哪家的不偷,为什么专偷我家的包子?”大街之上,一声叫喊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大家纷纷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约莫五六岁的小孩拼命跑着,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他身后十米开外,一个瘸子拼命追赶。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专偷他家的包子,都瘸了腿,不偷你的偷谁的呀?无奈,他只好看着孩子越跑越远,消失在人群,之后他转过身子愤愤地往回走,嘴里的牙齿都快被咬断了,“臭小子,有本事再来偷,看我不把你打成瘸子!”
而另外一头,那个偷包子的小孩发现安全后就停下脚步,还不等他喘上几口气,一队巡逻的秦兵正好路过,他嗖的一下就串进人群,跑到最近的巷子中,探出半个头小心观察,直到秦兵完全脱离他的视线,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跑到角落对包子狼吞虎咽,或许是太饿了,没几下包子就没了。他低下头,摸了摸根本就没有饱的肚子,眼中闪过失落的神色,这股失落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太久,随后,他朝四周察看了一下,转身走进深深的巷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巷子外,一个被斗篷包得严严实实,脸没在帽子底下的人默默站着,他抬头望向天空,一只鹰隼划过烈日,骥骜之声不绝于耳,转瞬又消失于天际。他低下头,稳健地迈开步子,渐渐地淹没在人海之中。
咸阳城门处,一位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将军正站在城楼上,安静地看着他脚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左手的“照胆”在阳光下也如主人一般安静,偶尔会隐隐散出丝丝龙吟,原来他就是那晚率领秦军攻陷墨府的将领。城门口,他的属下们正仔细盘查着进出的百姓。
“将军。”是那日随他左右的副将。
“说。”
“经过这几天的盘查,并未发现墨府的那个孩子。”
“城中的每家每户都查过了?”
“今天又挨家挨户地搜了一遍,连九卿以下官员的府邸也查了。”
“各地的奏报如何?”
“……也没有。”
……
“一个孩子,能躲到哪去?”
阳光下,进出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盘查的秦兵依然仔细谨慎,城楼上的这两个人不再言语,一个静静地看着,一个静静地守着。
人群中,一个身影静默着,他身披斗篷,几乎不漏一寸皮肤,帽子下的双眼似乎已经看着这里。与此同时,这边的将军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双眼睛,天生的谨慎使握着“照胆”的手紧了几分,“照胆”在这股力道的影响下也开始蠢蠢欲动。四目对望,像是对手较量,又像是故人相见,冥冥中两个人的眼波已经来回转动上百回合,只是并没有人看见,他们也没有表露出来,直到那个神秘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正午时分还艳阳高照,此时却是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好像是人间有太多罪孽,天也加快了洗刷的频率。雨水打在尘土之上溅起了屡屡尘埃,尘埃化入雨水再一次回归尘土,渐渐的,都变成了泥泞,墨府再一次被大雨洗刷,可无论怎么清洗,那一晚的创伤永远清洗不掉,那残垣断壁,那漆黑焦土,那依稀血迹,始终死死地停留在风雨中,变成咸阳城里最凄凉的一幕。
在雨水不能完全进入的一角,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蹲坐着,原来他就是今天中午偷包子的小孩,原来他就是墨府唯一活下来的人——墨毅,他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家,因为他不知道离开了以后能去哪里,这也恰好验证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很难想到一个孩子会躲在已经变为废墟的墨府。这可怜的孩子,饿了就出去找东西吃,渴了就喝池塘里的水,累了就跑到角落里,困了就躲在密道里睡,谁家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遭罪能受得了?但墨毅没有哭,从那天晚上以后,就算泪水再怎么不听话,他也不会哭。
雨水打在头顶的残壁上噼噼啪啪,如珠帘一般滑落下来,墨毅痴痴地看着,他伸出手,珠帘就破碎在掌间,融化在他娇小的手上,他收回手,又是透明的珠帘,这样细小的变化似乎在他心里也起了涟漪,他把手收进怀里,失落地低下头,好像他也明白,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容易破碎,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呀。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寒意,墨毅不自觉地缩紧了身体,蜷缩在这漫天珠帘的角落里。
这不大不小的雨倒是让街上清净了许多,只有稀稀疏疏或是撑伞或是冒雨奔跑的行人,以及这雨天里雨水接触大地固有的声音。在街边,两层的酒楼上,一个人正安静地坐着,他的身体没在斗篷里,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或许他也在看这漫天珠帘吧,也或许他只是在看仓促的行人,或许他什么也没看,他只是安静的坐着,显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又默无声息地没在里头。桌子上的两碗酒静静的躺着,始终不见人动过,原来他是在等人。
不多时,一个人走上了上来,咦,他也披着斗篷,与那位坐着的神秘人一样,浑身没在斗篷里。他从容地走上前去,非常自然地坐下,一声不吭,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好像两个再熟悉不过的知音,无需言语,甚至眼神都不需要,只要这样坐着,我就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终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两个人的嘴角都露出了微笑,后来者拿起身前的酒敬先来者,先来者拿起酒与后来者相碰,一饮而尽。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能让你想到还是你师兄吗?”
“哼。”
“我看到那个孩子了。”
“……能活下来算他命大。”
“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你不都看到了吗?现在想把他带出去比登天还难。”
“笑话,这个世界上什么登天的事是你师兄办不到的?”呃,刚刚不是还一本正经的吗,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哼,终于还是没变。”
“呃……呵呵,呵呵……嗯哼,不过还是需要你帮忙的。”
……这一句话以后,却是没有人说话,后来者只管喝着自己的酒,先来者斗篷里的那张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直到后来者为自己斟上第三碗酒。
“喂……喂喂喂喂,师兄跟你说话呢。”
“哼,继续装。”
“……哎,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帮忙你就帮忙,啊。”
“怪不得师父当年要把你留在山上,都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见你改。”说完,后来者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边整理斗篷边说:“每天的辰时(凌晨7点左右)和戌时(晚上7点左右)是秦军换防的时间,你后天清晨行动吧。”说完,什么表示也没有就走了。
“喂,臭小子,跟谁说话呢?喂……”先来者对后来者的态度有些不高兴,可人家就没搭理他,头也不回就下了楼,他只好对着身前的酒干瞪眼,“真是没大没小。”说完,也将酒一饮而尽。待伙计上来收钱时早已没了人影,只见碗里放着几个铜钱。
雨,依旧在下,行人,依旧匆匆,在这街道的两端,两个相同的身影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走,每一个脚步,每一滴溅起的水花,似乎都深藏着秘密。
这灰暗的天已经让人忘记时间,只感觉雷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响起,一阵一阵,远近交替。越是高的地方越是容易招风,咸阳城的最高处——四海归一殿,此时已经能听到阵阵风声,殿前的大幕帘就没有停歇过,身不由己的摇摆着。殿内浩大空旷、灯火通明,看着更让人觉得怪异,本该富丽堂皇的大殿竟然空空如也,只有错落有致的灯火,灯火不仅错落有致,还占尽空间,就连死角也不放过,此时虽然是雨天,但毕竟是白昼,没有必要烧这么大的火吧,大秦帝国是有钱,可是为什么只烧火却不装饰大殿呢?
这是有原因的,以前这里的确是七国最大最华丽的地方,但荆轲刺秦以后嬴政暴怒了,不仅暴怒了,还害怕了,所以他撤掉殿内所有的装饰,点亮灯火,不给刺客任何藏身的地方,灯火不仅能照亮每个角落,还能洞察杀气,特别是在龙台前,嬴政要求每排台阶上都必须摆满灯火,只要有人接近,灯火必然感应。可见嬴政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的心就犹如这座浩大空旷的四海归一殿。
此时殿内只有两个,一个在龙台上,一个在龙台下。龙台上的人不必说,就是大秦皇帝,他背着身,负手而立,双手隐在袖袍之中,电闪雷鸣的瞬间,更显出这个背影的可怕,看不见的那张脸,究竟是如何的凶险?龙台下的人还是那位将军,他一脸严肃,纹丝不动的站着。两人没有说话,只有异常的安静,显然是因为逃走的那个小孩才造成了这样的气氛。龙台前的灯火似乎能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火心时不时地向外伸展,偶尔有风从殿外渗透进来,它们就会龟缩向后,躲向主人,待到风平浪静,又开始仗势欺人。
“启禀陛下,丞相李斯,廷尉屠缭已在殿门外等候。”
“叫他们进来吧。”
“诺。”传令的这位是中车府令赵高,其实就是一个太监,级别最高的太监,只见他接到皇帝的指令后,非常恭敬地弯腰做辑,以轻盈的步伐慢慢向后退去,待到差不多距离的时候,便转身走向殿外。在这深宫之中这种礼仪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有一个人却很反感,这个人肯定不会是皇帝,只能是另外一个人——那位将军,可惜场合不对,他并不能发作,要换做其他地方,早就先踹几脚而后快了,此时也只能在眉眼间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很快,殿外的两个人走进了进来,李斯在前,屠缭在后。
“臣李斯。”“屠缭”“参见陛下。”李斯衣冠整洁,一脸书生气,岁月还没有洗却他年轻时的清秀,更增添了几分稳重,怪不得是当丞相的料。屠缭皮肤黝黑,身体健壮,左眼眼角有一条明显的刀疤,一看就是一个能打能杀的人,所以廷尉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不着调。在这我得说明一下,廷尉的职能是掌管天下邢狱,李斯也担过此职,让屠缭这样带有杀气的人来当廷尉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我们也可以猜想到李斯和屠缭间一定存在着微妙的关系。
“免了,知道连夜召见你们所为何事吗?”
“……莫非是为了追查在逃的墨家余孽?”
“嗯……李斯,你和屠缭训练的黑兵现在怎么样了?”
“蒙陛下厚爱,黑兵得以发展壮大,特别是经历横扫六国的磨练后,已经炉火纯青。”
“很好,我大秦统一黑兵功不可没,要是没有他们为大秦收集情报,离间、暗杀各国的绊脚石,我们的统一道路不知道要晚上多少年。”
“谢陛下赞赏。”
“百家虽然已灭,但余孽不可小嘘,特别是墨家,如果不将他们赶尽杀绝,日后必然成为大秦的心腹大患。李斯、屠缭。”
“臣在。”
“我命你们出动黑兵剿杀这些余孽。另外,调派黑兵中的精英追捕墨家的小孩,务必把他活着带回来。”
“臣等领命。”
“蒙恬。”
“末将在。”
“你就好好配合李斯的行动吧。”
“诺。”原来他就是蒙恬,那个杀得匈奴北徙十几年的大秦名将,怪不得气质如此不凡,只是此刻被皇帝数落,纵有万千不爽也只能默不作声。
“李斯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诺。”
说完,蒙恬和屠缭都退出大殿,只是心态完全不一样,一个失职受教,还要听命于自己的政敌,一个刚受皇命,还能压制着当朝名将,但毕竟两人都是久经官场之人,万不会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句话也没有。
大殿之中,皇帝和李斯又再商量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