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孔幽尘的面部线条渐渐柔和了起来,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了远方,似乎飘到了她刚进王府,二人相敬如宾互无异心的那些时日。“是啊,这些年来,我们俩一直都是相互信任相互携扶的。可惜……”
“可惜,你却辜负了殿下对你的信任。”谢雨菲满是惋惜的接口说道
“可惜的是后来你来了,如果没有你,相信那种日子永远都不会改变。”
“难道这就是你要杀死我跟越儿的理由?”谢雨菲平静的问道。
“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你们母子。五妹妹,我看你这分明是要屈打成招硬逼着我认啊!”她斜了谢雨菲一眼,嘲讽的冷哼了一声。
“逼没逼你一会儿才知道。”对于她的否认,早已在谢雨菲的意料之中。
孔幽尘一头扑倒在老太后的面前,哭泣着道:“皇祖母,父皇,儿臣求你们做主。他们遇刺的当日儿臣身在孔府,从未离开过。这些日子王府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儿臣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初一那天儿臣便沐浴净身在佛堂内为诵经祈福,连门都未曾出过。这件事,陈妈和孔府上下两百多口人都可以为儿臣作证。皇祖母,您是最了解孙儿的,孙儿诵经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谢雨菲的目光始终随着孔幽尘的动而动,她冷眼看着这个比现代影后还会演戏的女人,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盛。那笑意里还夹着一丝嘲讽。
“问题就出在你的诵经祈福上,你在佛堂里整整呆了八个时辰,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进去过,更没有人见过你对吧?因为那时候你正藏在天兆寺的房梁上呢。你以为你藏得很严实,岂不知那只羊脂色的细瓷茶壶将你的身影照了个清清楚楚。你从梁上撒那些******时,我同越儿早已屏住了呼吸。所以,当时真正被你迷昏的只有燕儿一个人。还有,那****袭击我们母子时被越儿用毒针刺伤了手掌,大腿也被越儿用匕首划伤了。”
孔幽尘闻言轻蔑的一笑,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我的确无法证明我一直呆在佛堂里。但是这伤我却可以证明,我直接让你看看大腿和手掌有没有伤不就完了。哝,妹妹你可要看仔细了,省得到时候说我掖着藏着不给你看。”
“验伤就有不必了,你既这么大方的让我们看,自然是早已将伤痕处理的干干净净。我问过文师爷,寸余深的伤用上好的金疮药在三天之内就可以医好,连疤痕都可以除得一干二净。我要说的是……你身上中的毒。”谢雨菲看着泰然自若的孔幽尘不禁露出了笑意。
孔幽尘不怒反笑道:“我中毒?妹妹你还真是不一般,居然连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既然你说我中了毒,大可让宫中的太医过来为我切脉,看看我体内是否有毒。如果太医不行,那就召神医袁博宕进宫诊脉好了。”
“毒,自然是早就清干净了,若是留到现在,你还焉能有命在。”谢雨菲盯着她淡淡的嘲讽道。
孔幽尘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说我的身上有伤,那我就让你验伤,看不到伤疤你就说我的伤已经用金创药医好了。你说我体内有毒,那我就同意让太医诊脉,可你又说我的毒都已经清干净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对的。妹妹,你到底想说什,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
“真看不出姐姐的性子居然那么急,伤疤的事咱们一会儿再说,现在只说中毒一事。越儿那天用的毒针和匕首都是喂过毒的,毒针的解药里必须需要用一种叫龙葵的草药。而要想解匕首上毒的毒,则需要另一种叫白花蛇草的草药。这两种草药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珍奇的药草,但是因为用的很少,所以普通的药铺都没有卖。我派人查过京城所有的大小药房,诺大的京城只有三家老字号的大药房有卖这两种草药。而我叫人将其中两家剩余的这两种草药全部买了回来,唯独留下鸿运大药房我没有买。但是我却给了他们掌柜的一百两银子,姐姐应该知道那一百两银子是买什么的吧?”谢雨菲眨了一下眼睛,翘着唇角道。
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谢雨菲那一百两银子是买什么用的。
是方子!
那一百两银子是用来买自己亲手开的那张方子。
孔幽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她原本就很白皙的面孔瞬间变得惨白,唯一不变的是她依旧挺的很直的腰身,和她坚挺的头颅。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头颅此刻竟是那样的沉重。
她的脸露出了挣扎之色。
孔幽尘不说话,但谢雨菲从她的脸色上已经知道她猜到自己要买的是什么了。
谢雨菲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展开,然后平静的说道:“你猜的没错,那一百两银子买的就是这张你自己亲手开的药方子。”
齐天啸早已惊讶的将那张方子接了过来,纸上那娟秀的小楷字自己再熟悉不过,却不是孔幽尘的还会有谁的。
尽管早已隐约猜到了是她,但是亲眼目睹后他还是有些无法置信。他怔怔的的望着孔幽尘好半天,然后嗓音干哑的道:“原来……原来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做的。”
孔幽尘双眼里开始浮现出一丝血色,身躯也愤怒的颤抖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用烈性毒药?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我?”
谢雨菲轻移莲步,袅袅娜娜的走到她跟前平静的看着她,缓缓说道:“第一,烈性毒药的解药通常都是一些稀有药材,稍有不慎就会伤人性命。以你的医术根本救不了自己。第二,就算你能救自己,一个四岁的孩子身上竟然带着这么烈的毒药,你会不起疑心么?我可不想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想杀人,只想揪出真凶将他绳之于法。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你也不例外。我不是执法者,你的命也不是我的,所以我不能在那个时候毒杀你。我以为,为了不让人知道,你会自己亲自来药铺,没想到姐姐真聪明,竟然派了一个不识字的婆子来抓药。”
孔幽尘被这一席话击的信心全丧斗志皆无,她若有所思的僵跪在那里纹丝不动。谢雨菲没有说错,自己虽然谨慎加小心,但百密终有一疏,自己还是着了这母子俩的道儿。
那日从佛堂出来,她身上的毒就已经开始发作了。为了不被人怀疑,她谎称自己旧病复发开。为了以防万一,自己特意派了贴身奶妈柳妈去药铺。而柳妈不识字,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那张方子上的药是用来解毒的。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让这个女人逮到了自己的把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我就是凶手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孔幽尘像个泥胎木雕一般跪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人之将死,所执着的,不外乎是人生经历当中最不可解的谜团,和导致自己一败涂地的原因。所以她依旧保持着自己原有的冷静。
“从发现你已经不是石女,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开始。”谢雨菲自然也有她至今未解的地方。所以,她也想听听孔幽尘的一些解释。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再是石女的?”孔幽尘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愤怒。自己不了解她,她却知道了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还记得你上次生病我去探望你吧,当时你要换套衣服,陈妈正好出去装备茶水,是燕儿和我帮你拿的衣物。开柜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放在柜子最角落里的月事带。(古时候女人用棉花和布缝制的厚厚的长方形布带,留着来月事的时候使用。)那个柜子是你的,里面放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姐姐可不要说陈妈的东西偶尔也会放到你的柜子里。”谢雨菲说完这句话沉默而冷静的看着她,她在等她的反驳。
孔幽尘的面色微微发红,许久之后她轻声说道:“陈妈的东西的确会偶尔放到我的柜子里。”
“但是那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陈妈的。以陈妈的年纪,应该早就过了更年期,哪里还会用到这种东西。而且陈妈也不可能用那么贵重的软丝做月事带。”谢雨菲缓缓收回落在孔幽尘身上的目光,孔幽尘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她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更年期?”屋内所有的人都楞了一下,谁也不知道她说的那个更年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通过她说的话,还是大概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果然聪明。居然通过一根小小的月事带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事情。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她霍然回首,盯着齐天啸说道:“你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