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架势跟气派,谢雨菲不禁好奇心起。
那女人果然生的标致。一件水湖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下着一件白色逶迤拖地烟纱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淡扫娥眉眼含春,悬胆俏鼻,口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真真是一美人矣。
直觉告诉谢雨菲,这女人定然是那张万奇的三夫人西门语嫣。
此女一露面,谢雨菲不禁心下大赞,好一个动人的尤物儿!难怪张万奇会对她如此宠爱,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为她心动。
扔下茶水钱,谢雨菲疾步出门,待到巧韵绣坊门口时方缓下脚步,回头小声对环儿说道:“你且记住,凡她今日看过觉得比较满意的料子,甭管价钱是多少,待我们走后你都悉数买下。务必要求店家,在她自选的那些衣服做好以前把这些衣服赶制出来。到时咱们把这些衣物,连同我提前备下的那些首饰和诗集什么的一并送过去,千万不要耽误了。”
“嗯嗯,我记下了,你放心吧姐姐。”环儿机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谢雨菲回答道。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这都已经是第三遍了。看来事情真的很重要。
站在马车边上的几个男人中,有两个不停的望向这边。“这儿人多眼杂,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说完手提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裙轻迈进屋。
巧韵绣坊的店掌柜今日亲自上阵,正热情的向那名女子介绍现下最流行的几种料子,材质及花色均为上等货色。
见谢雨菲进门,店内一小二热情的迎上前来,“夫人你想要做什么?外衫?还是长裙?亦或是长袍?”
“你不用管我,忙你的。我先自己慢慢看看。”谢雨菲美目一直盯定在这些色彩斑斓,材质上乘的料子上。
有意无意的走到了西门语嫣的跟前,谢雨菲故意停住了脚步。
西门语嫣手里拿着一块淡水色底子,前裙饰条为绿色的小竹叶的香云纱。那纱布质地柔软,手感极佳。就连向来自认品味不错的谢雨菲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眼光真得很不错。
谢雨菲故作目光被吸引,径直走到西门语嫣的身侧,轻声惊呼“好清雅的料子。”手捧香云纱,轻轻抚之,“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隐过酒罅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翦伐,会见拂云长。”吟罢,将那块料子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蹭了几下,随后交口赞道:“好柔软,好爽滑的料子。”
“妹妹的诗句也好精彩。”站在身侧的西门语嫣不知不觉的脱口赞道。她被谢雨菲的诗句以及打扮得体的美艳身姿吸引住了目光。
她向来以美貌与才气而自诩,今日见了眼前这蒙纱美人不禁暗暗自叹不如。
“这块料子清雅别致,若是做成长裙穿在身上,必定犹若仙子般超凡脱俗。姐姐真是好眼光。”谢雨菲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并无谄媚之色,而是泰然自若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听见如此有才气的美人称赞,西门语嫣不禁心情大好。“恕我眼拙,不知妹妹是哪家的家眷?许是我孤陋寡闻,苏城有妹妹这般出色的才女我竟然不知。”
“姐姐休要取笑于我,我哪里及得上姐姐十之一二呀。我初来苏城,人生地不熟。不知姐姐是哪家宝眷?”谢雨菲不答反问道。
“我们夫人是苏城府尹张大人的家眷。”不待西门语嫣吱声,旁边那个面相颇有几分灵气的小丫头便先抢声回道。
西门语嫣虽然平日里得宠,但终非正室,是以心中不免常常暗自哀叹,在人前亦是既不愿意听人喊他三夫人。丫鬟素来深知她心,所以才替她答言。
谢雨菲立时露出惊讶之色,“我初到苏城便闻得姐姐乃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妹谢雨菲见过夫人。”说罢,福身行礼。
谢雨菲的话停在西门语嫣的耳朵里甚是受用。常人都是喊她三夫人,独这谢雨菲省掉了前面那个字直接喊她夫人,只是几句话间,她便喜欢上了这个言谈举止甚合她心的美貌女子。
“谢雨菲?哦!妹妹可是近来苏城风传的那位貌若天仙,神秘莫测的飞越百货商店的女东家?”西门语嫣一脸惊讶,娇声问道。
谢雨菲虽说来到苏城的时日不多,可是关于她的传言却是满天飞。什么长的貌似天仙,天生的贵人,精明能干……想不知道她,都难!
“唉,让姐姐见笑了。什么貌若天仙,妹妹愧不敢当。妹妹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出来主持生意恐遭人闲话,这才以纱遮面。此举实属逼不得已,并非妹妹故弄玄虚。”说到此处,谢雨菲的杏眼不知不觉的便含上了一层水雾,眼神哀婉,神情忧伤,完全一副我见犹怜之相。
“妹妹家中究竟遇上何等大事,竟然逼得你一个女人家出来抛头露面的?”看谢雨菲神情哀婉,西门语嫣不由得也跟着不愉。
谁知谢雨菲长出口气,用纱绢擦拭掉尚未落将下来的泪珠,凄然轻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说也罢。今日能够得识姐姐,本是件让人高兴之事,不要因为妹妹的伤心事,坏了姐姐的兴头,我们还是看料子吧。”说完拿起手中那块香云纱往西门语嫣的身上不断比量着。
一行人在店中逛了好久,西门语嫣选了两身衣料,谢雨菲也给自己和环儿各选了一块料子,还有一块是买给李青山妻子的。
待要出门时,谢雨菲有些依依不舍的拉着西门语嫣道:“妹妹来到苏城已经不少时日,可今日却是妹妹最高兴的一天。不为别的,只为能结识像姐姐这般才貌出众,与我又甚是投缘的姐妹。若是姐姐愿意,妹妹我改日定到府上叨扰,跟姐姐讨得一杯淡茶,好好地向姐姐讨教一下诗词歌赋可好?”不等西门语嫣应声,她又垂下螓首稍显忧郁的轻声说道:“姐姐不会因我是商人出身而嫌弃于我吧?”
闻言,西门语嫣赶忙拉起她的玉手柔声安慰道:“傻妹妹,怎么会呢?一见到你,我便喜欢得紧,怎么会瞧你不起。再说你那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怎么可能对你存有偏见呢?好了,不要再自哀自怨了。等明儿个你有时间去我府里坐坐,陪我好好说说话吧。”
西门语嫣的反应正中下怀,谢雨菲顿时笑颜如花的说道:“多谢姐姐不嫌弃我,那今日姐姐可否先赏脸,让妹妹请你用点饭食,吃杯茶再走呢?”
“也好,反正我回府也无事可做,不如我们就边吃茶边聊会儿天。”说罢转头,对身后跟的高个衙役说道:“李咏,你且回府衙告诉老爷,今儿个中午,我不回府用膳了,叫他不用担心,申时前我一准儿回府。”谢雨菲完全没想到西门语嫣答应的居然如此爽快。”
叫李咏的衙役应声回去复命了。
西门语嫣亲热的拉起谢雨菲的玉手向门外走去。
谢雨菲回头飞快的向身侧的环儿使了个眼色,环儿会意的点下头,脚下的步子刻意慢了下来,趁众人不注意间,她又退回到了巧韵绣坊内。
酒楼内,谢雨菲与西门语嫣果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二人从自己扯到孩子,从诗词扯到歌赋,又从衣着又扯到装扮,反正是天南海北的一阵东拉西扯。
用完膳食,谢雨菲要来几份有江南特色的小点心,和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二人边品着茶,便继续说着话。
“并非姐姐要戳你的痛处,妹妹家中究竟有何变故,才落得如此之境地。竟要你一个女子出面维持生计?”西门语嫣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口来。
“姐姐有所不知,我原本乃是扬城人氏。因父母早逝,十四岁时便嫁到了已有婚约的夫家。去年夫君和公公一起去南疆一带做生意,不知何故,那边的苗蛮竟突然出尔反尔,不但扣下了货物,还吞了我夫君的钱财。后来竟然连我夫君以及公公的性命都给害了。直到最后,也不曾找回他们的尸身。婆婆听闻噩耗,一病不起,不日便乘鹤西去了,只留下我孤儿寡母无人依靠。妹妹因不愿在继续呆在那伤心之地,所以才清理所有的生意,领着刚满周岁孩儿来到这苏城。”故事编的实在动人,加上谢雨菲又想起自己尚留在现代的父母,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哗哗的倾流不止。
“原本以为,我的命已经够苦的。却未曾想,妹妹的命竟然比那黄连还要苦三分。”想到自己凄苦的身世,那西门语嫣不由也跟着痛哭起来。
两个各怀心事的美人就这般大眼对小眼的痛苦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