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丽人也是个绝顶聪颖的人,她明白这是丑后借故在说自已。
凤鸾宫已遥遥可见,远远望去,形似一只敛了翅膀的凤凰,神情呆索。
丑后甩开青丽人的搀扶,走了好几句,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前面就是凤鸾宫了,要是青妹妹得闲的话,本宫真想请青妹妹进宫去坐坐。不过,青妹妹遇到这样的大事,心里头一定很难受,也肯定有许多后事要料理。虽说是奶娘,却形同亲娘,本宫能理解,所以也就不强邀了。”
青丽人本想随着丑后再次去凤鸾宫看看的,却被丑后三言两语地堵住了后路,连自已想涎着脸跟去的机会都给提早消灭在萌芽状态。而且,青丽人听去,丑后似乎是借奶娘之事在说自已绝情寡义,反话正说。青丽人心里不悦,面上还得装出一付心领神会感恩戴德的样子,说:“多谢王后姐姐的怜恤之意,那妹妹这就告辞了。”
青丽人轻盈地一施礼,低头往那边去了。谁知她没走几步,又回身对丑后很关切地说道:“王后姐姐,你还是得多加小心啊。秀仪的事虽已经过去了,王后姐姐还得提防着第二个秀仪,第三个秀仪!妹妹虽有心助王后姐姐一臂之力,可妹妹毕竟力薄,但凡以后有什么事,也只能靠王后姐姐自已处置了。”
青丽人这是公开的威胁。
丑后也觉得有必要还咬她一口,让她知道自已也不是个没有知觉的傻子!笑道:“青妹妹,你别这样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宫还能不知道?本宫日后有啥事,能倚仗的还是青妹妹,本宫是赖定你了,青妹妹推脱不掉……对了,那位巫师确是法力无边,本宫想什么时候再找他来驱驱鬼,本宫总觉得凤鸾宫还是不干净。”
“王后姐姐什么时候需要,妹妹可以代姐姐去传他。”青丽人的那种委婉与体贴,那真是可以成为礼仪的典范。
丑后站在原地,嘿嘿地笑着:“那好,就这样说定了。青妹妹可得替本宫盯着点,这么有本事的人本宫不想他突然消失了。唉,那两位奶娘可惜了,相貌生得端庄不俗,办事雷厉风行,是青妹妹的左膀右臂。如今两位奶娘一走,青妹妹心里一定很空虚吧?”
丑后的话里说得很明白,青丽人因为杀人灭口而将自已的奶娘杀了。那么,这个巫师也是知情的,丑后不希望巫师成了又一个的牺牲品,虽然这个巫师在宫中做尽了坏事。
但是,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青丽人的脸一白,眉宇中含着一股怒气,显然她是沉不住气了:“谢谢娘娘这般夸奖臣妾的奶娘,她们的在天之灵若有知,一定会感激涕零的……王后娘娘也说岔了,妹妹乃深宫的一介女子,巫师虽法外之人,却男女有别,妹妹怎能与一个男子有牵连呢?姐姐放心,这事交给内事房,他们会安排的。”
丑后也不再虚意地掩饰了,反正眼前也只有她们二个人!“青妹妹,虽说本宫入主凤鸾宫不久,可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都了然于胸!这巫师的来历青妹妹不会说不知道吧?本宫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愿多事!可一旦别人要找本宫来多事,那本宫也是个不怕事的!本宫的脾气,想必青妹妹也渐渐地了解了一些吧?”
青丽人顿时无语。这个丑八怪,真是软硬不吃。表兄还让自已拉笼她贿赂她,自已是笑脸赔尽了,东西也送尽了,事情也替她做尽了。可她倒好,抹下脸来便不认识人!
见青丽人有气发不出的那付样子,丑后觉得重锤敲打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便该采取了怀柔政策,她换了付笑模样,不过,在青丽人看来,这笑,比城隍庙里的黑白无常还骇人!
“本宫这人心里就是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若有冒犯之处,青妹妹可要多担待哦。”
青丽人还能说什么呢?她敢说:少来这套,别阴阳两面地作怪?她不敢!她不是怕丑后会对她怎么样,而是怕由此影响到南宫枭的大业!南宫枭的一切,对青丽人来说,都是高于一切的!
典型的一个被情盅惑得没有自我的傻女人,可悲可叹!
俩人分手后,丑后好不容易走到凤鸾宫,刚把手扶在宫门上,身子便软了下来。候在门外的佩瑶流云忙搀起来。
流云心疼地将眉毛全聚拢在额间,似乎这样才能说出隐在心里而不敢说出来的话:“主子,你就是一点也不顾惜自已的身子,任我们说破了嘴皮也不听。主子不管不顾的,我们在边上却看着心疼。”
佩瑶很少会像流云那样任情感肆意流溢,这会儿也插*进来一句:“王后主子,你的身子不同往日,真得该好好保养。”
丑后的心里卷起了一股热浪,她一手扶着流云,一边倚在佩瑶身上,尽管知道笑起来很恐怖,可丑后还时她俩美美地笑了笑,说:“你们以为本宫是泥做的纸糊的?要是那样的话才好呢,本宫一定拿纸剪拿泥湖,将自已弄成天下最耀眼最美丽的世界小姐……呵呵,就是美女啦。”
佩瑶与流云禁不住笑了。
先进殿去的脂浓接了过来,很诚恳地说:“咱们的主子就是最美的美女!这个美与丑,本人认为,只是一个人的认知与感觉的问题,有人说胖是美的,有的人说瘦的是美的……”
听脂浓绘声绘色地重复自已那日在众妾妃面前的演讲,丑后忍不住大笑了,指着脂浓道:“小东西,你还会搞剽窃啊?”
大伙都愣住了,什么叫剽窃啊?
丑后也没心思解释,她心里还挂着藏在西屋的秀仪呢。再说了,跟她们一时半会也说不通的。
丑后进了寝殿,躺上床,便倦怠地说:“佩瑶和小脂浓上御膳房给本宫弄点吃的,好饿。”边说,边对流云眨了眨眼睛。
尽管丑后的眼睛小的可怜,但流云还是注意到了。她笑着说:“王后主子一直说佩瑶心细,熬出来的药也比我们熬的更好喝一些,那只能有劳佩瑶了?”
佩瑶浅浅一笑,道:“主子是觉得佩瑶不能做场面上的事,不放心佩瑶罢。”
“说什么呢,原来有秀仪,现在只剩你们三个了,本宫不靠你们靠谁?你们三个就是本宫的亲姐妹。佩瑶也不要多心,本宫对你们三个是一样的,不分彼此。假如有一两件事上你们觉得本宫处置不公,那也是因为本宫有别的打算,总之还是为你们着想,你们可千万别有什么不好的想头。”这话倒是丑后的真心话。
流云拉了拉佩瑶的袖子,笑道:“快去罢,主子的饮食难道是不重要的?满嘴胡沁什么呢?你放心啦,王后主子不会偏心的。”
小脂浓娇娇地扑进丑后的怀里:“才不呢,王后主子就是偏心,就是对脂浓最好,你们都靠边。”
丑后笑了,觉得此刻是她最幸福最温情的时候,抚着小脂浓精巧的头,说:“对对对,本宫最喜欢小脂浓了。”
佩瑶拉着脂浓的手臂,催道:“走啦,这么大的大姑娘了还成天撒娇。快走罢,主子早膳都没好好用,这会儿肯定饿了。”
脂浓随着佩瑶蹦蹦跳跳地走了。
丑后凝视着佩瑶那匀称且婀娜的背影,若有所思。掉过头的时候,丑后发现流云的俏脸上也是一付疑惑的表情。
“本宫怎么觉得佩瑶的背影与走路姿式很像一个人呢?”
“主子,流云觉得佩瑶说话很像一个人。”
丑后与流云,两人同时发出了疑问。
丑后最先掐断话头:“流云,你上床来,本宫怎么觉得腰这儿这么酸痛呢?”隔墙有耳,谁知危险潜伏在什么地方,可不能害了佩瑶。
流云忙跪在床沿,小手轻轻地替丑后捶着,一边有些歉意地看着丑后笑了笑。
“那话可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知道吗?有些事情只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就会给别人给自已招祸的。”丑后轻轻地吩咐道。
从流云的话里,丑后进一步印证了自已的猜想。随后又推翻了,极小声地说:“看佩瑶这单弱的身子也不会是那个人。”
“就是。我与佩瑶一同进宫,平日里也是处得如亲姐儿一样,她的事哪件我不知道的?别说是飞檐走壁,杀富济贫,就是让她上个墙她也准不敢。”流云附在丑后的耳边说。
“天下像极了的人有得是,且不说佩瑶了,你先去看看秀仪,看她怎样了。再把解药给她喂下。注意别让人看见。”
“主子放心,我装作去那里找东西,没人会注意的。”流云站了起来。
凤鸾宫这边风声鹤唳,而祥和宫的王太后辗转在病榻,也十分不安稳。
“兰姑……你……过来……”断断续续的吐字,微弱的喘息,背景是重垂难卷的幄帘,浓涩难当的药味。
构勒出一幅病入膏肓的垂暮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