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穿了双布鞋来教室,隐约地听到有人在说:“看哪,都什么年代了,还穿布鞋。”听到有人这样议论,我感觉自己的确有些土里土气的,看看脚上的这双布鞋,我有些不自在。但转念我又安慰自己:说这话的人或许他们的母亲根本就不会做布鞋,这样一想,我的心里释然了。从这双鞋里,我看到母亲对我的爱。母亲给我做布鞋,是怕儿子出门在外天热,穿上其他鞋烧坏了脚,更有临行密密缝、意恐子不归的意思。
这双布鞋是我暑假在公乌苏三号井下井时母亲从老家寄给我的,我一直没穿,只是在想家想母亲时,伴着淡淡的思念轻轻地把它从箱底拿出来细细地看,有好几回都看得掉了眼泪。每当这时,有很多的景象都一件一件地在我的泪光中清晰起来。
在我初三那年寒假的一个晚上,母亲“哎呀”的痛叫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母亲正在灯下左手拿着布鞋底,右手五指直直竖起机械式地摇晃着,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流出,整个右手立即被鲜血染红,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过了一两分钟,随着母亲又一次的呻吟我才反应过来———母亲的手受伤了。我猛地抓住母亲的右手,发现母亲右手的中指被细细的钢针从手指心这边穿透到手指背那边,针死死地固定在了手指中,针的两端是两道冒血的“泉眼”。一时间我的心也仿佛被针穿透了一样,生痛生痛的,我难过得哭出了声。我开始慌乱,弄水,喊爸爸,喊妹妹。从那以后,每到变天的时候,母亲的那个手指都在折磨着母亲,让母亲什么活儿也干不了。
2004年我没有考上大学。我告诉母亲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打工,临行前母亲在给我装行李时,竟然装上了一双布鞋。我对母亲大发脾气:“装这干啥,这么重,外面难道没有卖鞋的,你也真是的。”而母亲却微笑着很温和地对我说:“你就当妈是给你的行程加负担吧。”过了一两分钟,母亲又说:“外面天热,穿别的鞋是会烧脚的,你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你会想……你会想家的,带上它吧。”我感到母亲的声音在颤抖,也看到她掉了眼泪,一滴一滴清清楚楚地掉到地上。我去内蒙古的锡林浩特干活时,被铁钉扎了脚,痛得我受不了,我这才体会到当年母亲的手指头被针扎透时有多痛,她当时忍受着怎样的一种痛苦。后来医生说,要想脚好得快只能穿布鞋,我才穿上布鞋。我养伤的时候,看着脚上的伤疤和这双布鞋就开始想,母亲做一双42号的布鞋需要熬多少个夜晚啊!这一切都是为了子女,是多少慈爱多少期盼,是多少心疼多少厚望。那细细的钢针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挤压的道道伤痕或许在母亲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在我的心里这一道道伤痕却有着太多的内容,它是母亲为我们、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的见证,它包含着母亲对我们的爱。母亲的为人是朴实的,她对我们的感情、对我们的爱,就像那道道伤痕一样曲折深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流出了眼泪,又大声地哭了。真想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哭个够,好好地感受母亲的慈爱,感受母亲一切为了儿女的深厚情怀。
我不想用赞美或感谢的话语铭记父母的恩情,因为我总觉得用语言表达对父母的感恩太过肤浅,不够深情也不会持久。有首歌这样唱道:“最感动的是天下父母心,老人的健康长寿多少钱也买不回……”这些我都知道。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母亲养育我20年,为我做了20年的布鞋。这20年是母亲用血和泪编织的20年。这期间母亲所受的苦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我深深地明白。
我拿起电话:“妈,等暑假我也要学着做布鞋,这回我来给您做布鞋,您可一定要当我的师傅,要好好教我做布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