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血缘的缘故吧,莫非感觉和莫翼特别的亲近,两个人就好像心都相通一样,她难过了,莫翼也会跟着难过,她停止了哭泣,莫翼也跟着高兴了。
当莫翼抬起那双胖嘟嘟的短手,不算细致的为莫非抹去眼泪时,这个才不过一岁多大的孩子算是彻底的撞进了莫非的心里。
第一次,有人能如此不设防的走入她的心里,那样的简单而快速,连莫非自己都措手不及。
莫非甚至在想,或许,这个有着莫天血脉的孩子就是莫天的转世,寄托着他的感情和希望,来到了她的身边。
“为什么,你要留下二哥的孩子?”看着单纯无知的莫翼,莫非轻轻的问道,眼睛并没有看向莫云,说不清,是不敢面对,还是不能面对。
“你说过,不想成为莫氏家族的罪人,让莫氏一个后代不留,尽管那是你的一个玩笑,可是,为了让你毫无负担的跟我在一起,我不得不去做。”莫云仰起脸,看着天顶的水晶吊灯,那灯在透进的阳光里折射出缤纷的华彩,眼神飘远。
“我说过的,我并没有打算在那时候杀莫天的,那天晚上,我让你跟莫天去宴会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取得他的精ye,可是,司暮雨却破坏了这一切,你不该看到那一幕的,司暮雨也不该试图将莫天带走了,所以,我不得不提早处理掉他们,我不能让莫天察觉到,我的目的。”
“为什么?就算察觉到了又能怎样?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二哥,他是我的二哥,你的亲弟弟啊!”莫非哭道。
“为什么?”莫云苦涩一笑,慢慢的低下脸,平静的望进她控诉的泪眼里,单薄的红唇微微开启,揭晓最终的答案,“因为他不仅是莫天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
“什么?”
莫非本就不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她性情淡寡,只有在这两年稍微好一些,多了点人情味,但情绪也甚少大起大落。
可是这一次,她真真实实的体会了一遭“跌宕起伏”的波动,整个人都被莫云带来的消息冲得木讷了,难以置信的睁大着双眼,看着莫翼,莫翼听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话,回以无辜单纯的迷茫,不过见莫非看着自己,单纯的开心,笑弯了一双晶灿的大眼。
无数的疑问和冲击在莫非的心里直打着转,教她连思考都停滞了。
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不可能的啊!
“因为他是你和莫天的孩子,所以我不可能让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否则……”莫云彷佛看不见她的惊震一样,淡淡勾唇,语气那样的清淡,清淡得理所当然,“他若知道你们之间还有一个这样的牵绊,又怎么可能轻易对你死心?”
“不可能的!”莫非陡然转向他,大声反驳,“我不相信,我根本就不可能……”
她根本不可能有孩子,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个孩子,明显是在她离开这两年半里生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她没有失忆,这两年她的每一天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记在了脑海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曾有过孩子?
也不知道这一番话是为了说服谁,又或者,这样的坚定是因为不愿去想象,这两年的一切痛苦,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是试管婴儿。”莫云轻描淡写的打破她的质疑。
“什么?”
“是让莫天的精子和你的卵子在试管中结合而成为受精卵,而他,就是那些胚胎前体中最优秀的一个结合体。”莫云冰冷的声音就像机器一样,毫无温度,看着莫翼的眼神更是冰冷得像是看着最厌恶的尘埃。
莫非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打了个一个死结一样,解不开。
“正常情况下,你确实不能怀孕,那是因为你的卵泡不能自动破裂,所以没有办法受精,并不是你本身的卵细胞出了问题,只要让你的卵细胞开合了,也就可以接受精子的进入了。”莫云面无表情的继续道。
莫非听得茫然迷蒙,更多的是不懂。什么卵细胞开合,接受精子,这是什么意思?
也无怪于莫非如此茫然,对于性之类的东西,她从来不去接触,莫云也一直没有教过她这样的东西,在经历之前,她对情事都是朦朦胧胧,甚至不知道男人是从哪里进入女人的体内的,何况是这些更深入的东西。
“他确实是你的孩子,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或许,你想要做一个亲子鉴定来确认?”莫云的脸上浮着若有似无的讥嘲,嘲讽着她的质疑。
看着他那样的神情,莫非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愧疚,说不出的愧与疚。感觉现在不再是他背叛了他的誓言,而是她背叛了他,虽然她从不知情。
可是……
“为什么?”她再一次流下眼泪。
莫云幽幽的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泪,没有开口。
莫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扁下嘴,好像是心疼的擦着莫非的眼泪,只是胖胖的小手并不怎么灵敏,胡乱的擦着。
“告诉我为什么?”莫非抬起眸,看着他重复,“既然你可以让我和二哥有一个孩子,那为什么你不直接造出一个我们的孩子?”她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可以生下孩子,那为什么他不选择自己的精子,而要费神的去设计二哥?
为了让她的心里只有他的存在,他不惜将她囚禁在无形的牢笼中十数年,甚至将二哥驱逐出英国,可是现在,为什么他明知道二哥对她的感情,却让她和二哥有了彼此的孩子?难道他不在意了吗?她不懂他,这一次是真的不懂了。
莫云的脸部没有变化,身体却突兀的紧了一下,然在莫非发现异常前,已经恢复了原状。
“你在乎吗?”他问道,面无表情,犀利的眼神冰冰冷冷的,“你真的在乎孩子是不是我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莫非心一寒,涩哑的问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刺穿了一样的,生疼,但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我以为你在乎的,只是你能不能怀孕,在乎的只有你自己!”莫云笑得很轻,如他的名字一样,飘渺而不真实,半垂的眼帘下波光涌动,含着那样重的情与说不出的冷,“为了你自以为的不完美,你可以一再的从我的身边离开,毫不回头,仅仅因为你无法怀孕,你可以狠下心在那样的温度下,跳下海,只为了从我的身边离开。如果你真的在乎,在乎我,你又怎么能那样的狠心?”
“你知道吗,那天,我在海里找了你一天一夜,直到深夜还没有找到你的时候,我已经绝望到在想,只要找到了你的尸体,将你的后事安顿好后,我就下去陪你,甚至想着,到时候一定不会将你的棺木封死,因为我要让人在我死后,将我们合葬在一起。”
听着他状似不经意的回忆,心是怎样的纠痛啊!那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从肉里将心挖出了一块,疼得整个神经都痉挛了。
莫非猛地捂住嘴,眼泪疯涌的夺眶而出,怎么也制止不住,她几乎能想象他那个时候是怎样的悲恸,怎样的绝望。连她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懂,为什么她那时候会那样的心狠,那样的执拗。
“结果呢?当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得救,还好好的活着的消息而兴奋不已时,你却已经去了马来西亚。你宁愿投奔莫天的敌人,也不愿告诉我这个消息,为什么?你可想过,当你到达费家时,我在做什么吗,我整整站在海边站了七天七夜,连一下都不敢合上眼睛,我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的绝情和你离开的那一幕,那个时候我有多绝望,你感受过吗?不,你不知道,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背离我。”
“可是,我却仍是庆幸着,庆幸的想着,只要你还活着就好,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和我一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看着同一片天空,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于是,我又傻傻的找到了马来西亚,等待着时机,我以为,你费尽心思从费家逃离是为了我,可是,当我从那个餐馆追出去,却追到了萧若水时,我是怎样的心情?你明明就在我的眼前,却不认我,宁愿我像傻子一样,和你擦肩而过,任我听到你被拐卖的消息后,急疯了,你却丝毫不回头。两年来任我翻天覆地的找你,却一个人躲在法国的偏僻小镇上,连报纸和新闻也不看。”
说到这里他忽而一笑,“呵,如果你看了报纸,电视,知道我已经到了法国,只怕,你早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小镇吧!”
带着几分悲哀的自嘲笑弧,让她如吞了沙子一样,那些沙子全部都卡在喉咙里。
“你真的在乎我吗?如果你在乎,为什么不能想想我对你二十几年的感情,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