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相思长剑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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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月圆的时候

在盛夏,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会天色朦胧……

但此刻天期间却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沿着江水,慢慢倒灌。

江边的古渡像刚好捏住蛇的七寸,一江水死而不僵,挣扎着把骨头露出来,便渐渐消瘦了。

带着斗笠的船夫用竹篙一点江底,像一枚铁钉一样,小船就定住了。

青衣男子从船篷里探了探头,匆忙地付过一些碎银子,上了岸。

这时,船夫突然叫住了他:“客官慢走,你还有东西未取!”

青衣男子一怔,慢慢地停住了脚步,道:“我没有东西落下!”

船夫似有一份焦急,道:“你的包袱呢?”

青衣男子斩钉截铁道:“我没有包袱,上船的时候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船夫呵呵地笑道:“我知道你上船的时候没有包袱,现在也没有包袱,但你的确有包袱没有拿走。”

青衣男子哦一声,好奇道:“那我的包袱呢?”

船夫慢慢地摘下斗笠,只见他面容消瘦,脸色黝黑,和这即将蔓延的夜色一样冷峻。他从容地从船头的一个木柜里,取出一个包袱来,说道:“这是你的东西,只要你沿着前面的山丘,往右边这条小路走,那么这个包袱就是你的了。”

青衣男子好笑道:“我认得这里的路,也知道怎么回去。”

船夫道:“但是你非得往那边走,要不然——”

只见船夫的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而狠毒,仿佛两炳无坚不摧的利剑。

青衣男子按住手中的剑柄,微微扭头道:“不然会怎样?”

船夫手里的竹篙突然折断,变成了一把雪亮而细长的长剑,也绝对是一把杀人的好剑,那剑尖突然指着青衣男子的后背。

青衣男子冷冷道:“想必没有人喜欢别人用剑指着他,尤其是指着他的后背。”

船夫道:“的确是这样,我也不喜欢。只是这个包袱你必须拿走。”

青衣男子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包袱了,现在还要给我一个包袱,这样岂不是很累?”

船夫道:“的确很累,但是这个包袱必须是你的。”

青衣男子道:“如果我不要呢?”

船夫冷冷道:“那么你只有……”

“死”字刚从他的牙缝里咧出来,船夫手中的剑突然变得千钧重,“铛”地一声跌落在地上,然后他的脸色突然煞白,表情严重扭曲。他的整个身子也突然失去了重心,倒地。

“我也不想别人用剑指着我,尤其是着我的后背。”码头一旁的草丛中突然抛出一个声音,然后一个白色的影子掠了出来,一妙龄少女突然站立在青衣男子面前,只见她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大大的眼睛,在一张圆润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水灵,在含混的夜色下,依然闪着光芒,少女轻轻地走到青衣男子面前,“对于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一种做法。”

死——

八月十五。月圆。中秋。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团聚的日子。对余子碌来说,也一样,想到快要从药王谷回来的二师兄林慕白。

月光就悄悄地爬过窗户,撒在灶台上。

白花花的大米,青翠欲滴的空心菜,身穿大红袍像出嫁姑娘的红萝卜,还有已经像被打肿脸的青川黑木耳,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呈现了上来。

这些都仿佛要告诉大家,这将是个极为不平凡的夜晚,人间将会发生多少让人流连忘返的美事,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感慨呼之欲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年只有一个八月十五,而八月十五岂不是个难忘的日子。

他本来还要杀掉那只又大又肥的老母鸡,炖一个当归鸡汤,但三师姐却及时阻止了他。

三师姐说:“今天还高兴得起来吗,你忘了师父闭关前说的话?”

三师姐的话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把还头脑发热的他泼了醒来——

半年前,他的师父召集了包括他在内的八个弟子,说道:“为师即日要闭关修炼,为即将到来的八月十五之站静修调息,尔等弟子均需听命于你们的大师兄吴逍,不得惹是生非,凡事多商量,避免事端。”

往事便一幕一幕地浮现上来——

十年前,师父把他从一伙强盗手里救了出来,把他收为关门弟子。

从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师父是他的亲生父亲,师兄师姐是他的哥哥姐姐,他努力地学习剑法,期望有朝一日向他的师父一样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报了自己血海深仇。

师父说:“习剑之人,最忌急功急利和好逸恶劳。”

于是,他就天天练习,一练就是一个下午。

他只练习一个动作,而且日复一日。

那就是拔剑。

他不断地拔,拔出来,然后又放回去,然后再拔出来,再放进去……

他就这样拔了至少五年的时间,师父又说:“现在你可以用你的剑刺出去了。”

刺什么呢?

“太阳。”

天地万物,只有太阳是最强大的,太阳给万物以生机,视一切为刍狗,太阳的力量是不可限量的。

只有你面对最强的对手,你才会有最强大的力量。

师父还说过,他以前就是这样教出了一个天下无敌的剑客。但每次说到这里,就打住。

他不敢问师父,那是谁?可是那些早已经名扬江湖的成名剑客,还是像司马傲那样雄霸一样的武林宗主。

他向往成为二师兄林慕白那样,仗剑行走江湖,除恶扬善。

十年的时间像白驹过隙一样短暂,十年的时间只不过是弹指一间。

十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清瘦的男子汉,高挑的身材,面部轮廓清晰,剑眉下一双偌大的瞳孔炯炯有神,他薄薄的两片嘴唇边已经长出了不断葳蕤的绒毛,一茬又一茬。这让他感到兴奋,想起衬托师父那道骨仙风的一把雪白的胡子,他感到自己正在像一个男子汉靠近,然而每天清晨醒来,下体一滩热乎乎而潮湿的东西总是弄得他不安。他以为自己生了大病,匆忙地告诉林慕白,林慕白说他终于长成男子汉了,也开始想女色了。

听不懂二师兄说的是什么,但耳根子分明感到发烫,脸颊刷地红了起来。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和二师兄林慕白亲近,有什么话就会跟二师兄说。

打那以后,他便不再对二师兄说更多的秘密,更不会说他总是在那一刻梦见三师姐。

这是他内心唯一的秘密。

三师姐突然捏了捏他的耳朵,说:“小师弟,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吧。这让二师兄晓得了的话,你又要挨棍子了。”

她仿佛还能够闻到三师姐身上那股淡淡的兰花香,三师姐就靠的他这么近,仿佛触手可及,但他却不能像梦里一样拉住她,然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知道这种想法有多邪恶,他无数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能够这样玷污三师姐呢,三师姐是那样的端庄和大方,就连那银铃般的笑声,都像清脆的画眉鸟一样悦耳动听。他又感到,三师姐却离得他这样遥远。

他还知道,三师姐早就喜欢上了二师兄。

像二师兄那样风流不羁,那样早就已经年轻有为的剑客,没有一个女子不动心。

三师姐又佯咳了一声,这才把走神的他拉了过来。

他支支吾吾道:“二、二师兄到了吗?”

三师姐用右手的食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说道:“哪有这么快呢?不过他一定会赶在师父出关以前到的,我就是来看一下你的饭做得怎么样了,我刚在后山摘了一些二师兄喜欢吃的橘子,等会儿你拿给二师兄解渴。”

又大又红又新鲜的橘子,一定甜得很,就像三师姐的笑一样,但他却想这橘子要是酸的应该多好。

“不过,我先得走了,大师兄教的那套追魂剑法,我还要练习一下,要不,他又要拿来说事了。”

他正想说什么,三师姐已经夺门而出。窗外一道倩影慢慢地消失在秋高气爽的空气里。

他感觉自己像吃了五十枚橘子一样,心里酸酸的。只是,那股兰花香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锅里哔哔哔哔的油菜炸开声,搅乱了他所有的想法,眼看菜已经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