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你知道么?其实龙绝才是皇长子”龙烨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回想起了曾经那段自己不能承受的命运之痛,他,并不是应该继承皇位的人,可是,他的母后,大运国的圣德皇后,却因为溺爱龙烨而舍不得他在这已经风雨飘摇,皇权不稳的局势下成为傀儡帝王,成为毁灭这个王朝政权的罪人,于是,她将做为弟弟的他带了父皇的面前……
至今,他依旧记得当时母后面容上平静与眼底的冷漠,她一手紧紧的拽着龙绝的手,而另一只手,却无情的将他抛在萧索的‘御书房’尚书殿前,娇柔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对年迈的父皇道:“皇上,请立刻册封烨为太子,以平皇位纷争”
当时,他呆傻在大殿上,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母后那娇美慈和却又冰冷的面容,他张口,想告诉母后,他不是烨,他是绝,可是母后却娇斥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还不快跪下……”
当时,他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刀刃划过,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懂得什么叫作疼痛,不是因为母后认错了他是烨,也不是因为母后的话语,而是他在她淡漠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情!
是,母后从来都是疼爱哥哥的,因为她生下哥哥时,没有一点点的疼痛,可是生他的时候,却几乎死过去。他记得,曾在一个炎夏的夜晚,他因为太热而醒来,竟看到母后坐在哥哥的床上,为他扇风,那脸上带着淡淡而温柔的笑,轻轻的道:“烨儿,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即便是母后自己跌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痛苦……”
好嫉妒,那心痛纠结的撕扯,可是,他却沉默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让母后吃了很多苦,甚至险些丢了性命,所以母后才会不喜欢他,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母后疼爱哥哥已经疼爱的到了,甚至将他们调换,将他推上了那无法承受的深渊,将她成为那些想夺嫡篡位皇子和叛臣的箭靶。
小小缓缓睁开双眸,有些心疼的环住了龙烨的精壮的身体,与他紧紧相依偎,轻轻的道:“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在那日的悬崖边上,孤绝的话,她都听到了,虽然震惊不已,但是,木已成舟,再难改变。
“是都过去了”龙烨的紧闭着双眸,将小小抱得更紧,仿佛她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一般,慢慢睁开微微发红的双眼,他沙哑的道:“小小,可是你不明白当时我承受的痛苦,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再抛弃我……”
龙烨的声音低哑,像是一个无助而怕黑怕迷路的孩子,修长的大手紧紧的揪着小小的衣裳,似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愿意再去相信一个女人的话,可是,却又不敢相信,他怕,他怕她有一天会像自己一直以为的至爱亲人一样,将他推向火灼一样的深渊中去,那种无助和心痛,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那时,他甚至想报复,可是,母后却突然疾终,薨驾,而在他得到噩耗之时,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不够狠,因为他在得知母妃死后,竟连恨的勇气都没有,原来,他还是深爱着母后的……
听着龙烨无助的声音,小小的心都似被拧疼了,原来,他一直都对自己放心不下,一直都不愿相信自己,一直不断的设计试探她,是因为……他曾经遭受过那样悲痛的叛离。抿唇,小小抱紧龙烨的头,想安慰他,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苍天真的很残忍,为什么将他们这两个都已经被伤得残缺不全的人拼凑在一起?
“别离开朕,好么?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沧海桑田”龙烨抬起头,微红的双眼深凝着小小,眼底的深情与期许那样的鲜明,就像在期待,更像是乞求,乞求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不要抛弃他,他不想永远都生存在无止尽的黑暗中自舔伤口。然后面对着那坐巍巍深宫,用一生去做皇权的傀儡。
沧海桑田……小小的眸光微沉,缓缓的抬眸望着认清风吹进来的雪花,却外面的皑皑白雪。
天涯海角,沧海桑田,可是,地球是圆的,怎么可能会有天之涯和海之角,而沧海又如何能变成桑田?抿唇,声音轻轻的,就似乎鹅毛一般的漂浮:“烨,我很自私的,如果,我在那样的深宫中,得到的是背叛,那么我……只能背弃你!”,她的爱,是冰冷的,而他的爱,却是炽热的。
可水与火的交融,最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或许,他的热情会熄灭,而她也会被融化,可是漫漫人生,谁又能在山盟海誓之后,依旧如最初的真诚?人生,若只如初见,飞燕入汉宫时,班婕妤又怎么会孤老一生……
龙烨的眼底的深情顿时化作了惶恐,他慢慢的摇着头,随后封住了她的唇,狂乱而无助的吮吸着她的芬芳,孟浪而无措的拥紧她,口中不住的怒吼:“不会的,朕不会让你走,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生,朕都不会放开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小小感受着唇上的肿痛,泪水滴落。烨,你可知道,我在威胁你呵,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你会变心……
……
每隔半个时辰的背赤金旗快马汇报,那马蹄声再次响彻在‘玄武门’的上空,那些站在‘金銮殿’外,已经满脸发青,几乎快成冰雕雪人的百名大臣在听到这声音时,眼睛都快直了。
什么叫作望穿秋水,不知年月?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
黑衣探卫驾着汗血马直奔进皇宫,拔出身手的赤金旗摇曳在萧萧飘落的雪中,蒙面着黑面,一双乌黑的双眼冷冷的看着众人,声音低沉有力的道:“圣驾出怀阳三里地……”说罢,都不给这些平日威风八面的朝臣问话的空隙,狠踢马腹,掉转头便向后宫飞驰而去。
站在风雪中几乎已经要人搀扶的国丈大人王左腾,踉跄一下身体,不住的喘息着白色雾气,以往的温吞已经变成了温弱,他看了一眼身旁也已经坚持不住的老者,道:“怎么过了两个时辰才走出三里地?”,给皇上驾车的人是谁,竟如此不识时务。
一旁的张太傅虽然已经身老体迈,但是却依旧捋了捋胡须,笑道:“太师大人稍安勿躁,京城距北,大漠在南,一路行来气候虽然变化无常,山路崎岖,但是却也少雨少雪,皇上归程自然快,但是今晨黑衣探卫就已经报了,怀阳也大雪,如今皇上出了怀阳,自然行得更慢了”,说着,又望了望天上还在萧萧落下的大雪,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王左腾是皇后的父亲,自李忠被诛灭九族之后,便以国丈的身份要求三公六卿联名上奏,推崇自己成为臣相兼太师之职,而后见小皇妃暴病薨驾之后,皇上竟数月不临幸嫔妃,于是便示意皇后选秀纳妃,专挑与小皇妃年纪相仿,姿容出色的女子进宫侍驾,以此固宠,如今,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臣相,从古论今,恐怕也只有当年的始皇宰相李斯足以媲美。如今,唯一的缺陷就是皇后尚无子嗣,他手中无兵马。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帮助皇后重获隆宠,为大运国生下第一皇子,待到那时,这华夏大地,泱泱众生,又还有谁能跟他王氏一足比权势?所以,今日,他鸡鸣便起,率领百官汇集‘金銮殿’外,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借助三公六卿甚至五官的力量,要那个来路不明,被司徒仪这个后生晚辈吹捧得几乎成神仙的女人灰头土脸。
风,呼呼的吹着,百来名官员有的已经支撑不住,身老体衰的更是有几个瘫倒在地,昏厥了过去。王左腾见此景象,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又不能因权乱政,若是这些人当真出了什么问题,他岂不是断了臂膀,于是便唤来宫内的御医和御林军则是匆匆忙忙的奔来接走。
但,自开了个头之后,那些官员竟似约好似的,不足半柱香一刻钟的时辰,竟一连倒下十几个,其中甚至有胡太保和韩太宗等人。
于是,国丈大人的脸黑了一半,一双利眸扫向那些站在风口上纹丝不动的武将,更是气愤,口中直骂道:“该昏的不昏,不该昏的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这话声音虽小,但是却被张太傅听得清楚,但他却依旧呵呵一笑,继续等待。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皇宫大殿前,可谓是凄惨一片,那几个平日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的文官竟然已经所剩无二,只有楚太士及江太史还在面色苍白的撑着,就连六卿之首的正卿,曾经的太子少师付博都以身体不适,告退了。那原本十四人排成的队伍,顿时只有大风呼啸穿梭,众人也就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