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烨抬眸凝视小小,眸光乌黑深沉,另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又饮下一杯酒,沉笑道:“略懂一二……”
片刻,门外齐齐走进四名身着薄纱绸缎的女子,小小转眸,只见四人个捧红漆托盘,盘上分别放着笔墨纸砚等物,后面还跟随着一名颇有姿色才情,裸腰坦背,肌肤白皙,纤腰楚楚的女子,赫然就是小小之前看到在大堂前领舞的女子。只是此刻她手捧一架七弦凤头琴,缓缓走进,与那四名女子齐拜向梁枫与龙烨,娇柔之声如莺啼:“妾身铃兰、芙蓉、芬菊、腊梅见过梁公子、秦公子、陈姑娘……”
名字道还算有新意,不似那些春兰、秋菊等恶俗,小小暗道,随即眼光望向身后那名一直垂着面容,似生涩,却也腼腆的女子,笑道:“后面那位姑娘是谁?”
梁枫瞥向那女子,笑道:“那是‘艳春楼’里的琴师,也是舞姬,名叫‘玄冰’,因为自幼面容有损,所以买艺不买身”
小小秀眉微挑,竟觉得那个女子十分眼熟,于是便道:“抬起头来。”
被唤作玄冰的女子怔了怔,显得十分无措,但片刻还后还是僵硬的缓缓抬首。
在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的刹那间,小小眸光一沉,立刻转眸望向龙烨,但龙烨却依旧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而诗娇娇露骨风骚的身体几乎都快黏在了他的身上,二人正在郎情妾意,浓烈得不亦乐乎。
收回眸光,小小起身,红唇带着几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琴,轻笑道:“我记得以前曾听过一个四大美人的传闻,除却当初的西施貂禅之外,还有一名出塞远嫁的公主,经常一身红色斗篷遮掩面目,后世便又题诗言笑‘犹抱琵琶半遮面’,如今我见了这位姑娘,竟觉又这样的风韵,实在难得……”
众人本都知道玄冰面丑,额头眼前天生一块黑色胎记,所以她平日总是垂脸自卑,甚至连操琴跳舞之时,都以半边碎发遮掩,如今被小小这么一说,竟都唏嘘起来,不想一个青楼女子,尚可与一个传闻中出塞远嫁的公主相提并论。
梁枫听了,也觉新奇,不免甚觉有趣的笑起来。而几乎将半******的身体依偎进龙烨怀中的诗娇娇则喋斥一笑,言语软软的道:“陈姑娘果然是才情横溢,连这种传闻都听过,呵呵,玄冰,你可有福了,明儿,都成了公主”
“呵……”龙烨也笑起身,沉溺的眸光深邃的凝视着小小,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竟接过诗娇娇递来的酒,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那神色动作竟似十分习惯,好不生硬。
虽然知道他以前从来不曾来过这里,否则诗娇娇不可能不认识他,但是看他那似十分习惯女人伺候的懒散模样,小小的心却不由得揪起。他曾经是有六宫嫔妃和三千佳丽的男人,所以,他习惯这样被女人伺候也是理所当然……
轻柔一笑,小小也不讨没趣,捧起那上好的琴,放在自己案前,纤细的玉指拨弹一声,其声脆如鸟鸣,笑道:“梁公子,比赛是否可以开始了?”
梁枫双眼含笑的凝视着小小清丽的姿容,心神几乎都被吸去,他略略回神,这才尴尬笑道:“自然,姑娘请……”,随即命令那四名歌舞姬铺纸研墨,自己甚至亲自挑选了一支青竹柄的狼毫递给小小。
小小浅笑接过,抬眸望向诗娇娇,秀眉微微挑起。
诗娇娇也回以微笑,转眸娇柔妩媚的望向龙烨,但是却不想龙烨竟径自饮酒,丝毫不理会她。面容微红,诗娇娇自觉讨了没趣,眸光冷扫了一旁的歌舞姬一眼,而那名唤为春铃兰的女子则立刻恭敬的递上一枝狼毫,芙蓉立刻铺纸磨墨。
女人斗才斗貌斗妩媚斗风骚,这个规则无论是在青楼、世家还是皇宫,似乎永远都是一层不变,小小唇边抿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她没有想到自己在跟后宫那些女人争斗之前,先拿来练手的竟是一个青楼女子。
为评比赛公证,张妈妈特地送来了一只香炉,半柱香的时间片刻即逝,在时间到之前,梁枫与龙烨却豪爽畅饮,二人无话不谈,从经商之道到各处生意,小小一心二用,边写边听,在一篇小曲作完之时,也大概将梁枫的身家背景以至于经营哪些商铺都记诵在心。
原来梁家自所以能被称为京陵富甲,竟在各行业都有参与,一般至木材、绸缎、当铺、谷粮、钱庄、金银玉器等,大至古董、洋货、寒食散、砒霜、官盐私卖、奇石珍品、海上人鱼膏等走私物品样样俱全。当然,这并非是从梁枫口中所说,但能他因为听得龙烨在江淮一带做水路生意,竟也旁敲侧击的问起一些私货如何出手等等……
这就是所谓的无奸不成商,但要能在帝都城中,天子脚下将这些生意做得不露声色,必须要跟官府勾结,也许,龙烨今日带她出宫,就是想挖出这幕后的主使者。
落笔,小小长睫抬起,却正发现与梁枫站在窗前高谈论阔的龙烨看着自己,秀眉一挑,小小别开脸不理会,只淡淡的道:“时间到了”
楠木小桌对面,诗娇娇也刚落笔,她抬眸娇笑道:“诗儿也好了,请两位公子评判。”
梁枫与龙烨二人走来,只见两张宣纸铺设在案几上,对比之下,一张字迹清丽小巧,而另一张娟秀而坚挺。
梁枫看罢,不禁啧啧称奇,连连笑道:“好,好,果然是别具风韵,各有千秋,难怪人唱言道,姹紫嫣红,各有不同。果然牡丹芍药,芬芳清雅各占一酬”
“不错”龙烨也点首,随即竟拿起小小那张宣纸,剑眉微黜的吟道:
绿绮轻拂刹那玄冰破,九霄仙音凡尘落,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奇谋险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高歌剑锋烁,缓带轻衫惊鸿若。
浅斟酌,影婆娑,夜阑珊,灯未缀,
丈夫处世应将功名拓,岂抛年少任蹉跎。
天下美名卓,伴,当世明君佐,豪情肯掷千金重一诺。
奏,一曲舞纤罗,君,多情应笑我,且挽兰芷步阡陌。
晓寒轻,晨光朔,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漏尽未觉风萧索。
弹指强虏破,忆,千年竟如昨,而今空余故垒江流豁。
展,文武定疆廓,惜,星陨似流火,风云散聚任评说。
大江东去千古浪淘过,乱世尘灰转眼没。
帅将鸿儒只堪载轩墨,从何阅尽纤豪错,才俊风流傲万国。
其实,这是一曲《子陵·周郎顾》,又名《绾青丝》,但小小刚才需一心二用,既要听梁枫与龙烨的对话,又要写词,所以就将记得的那一首曲调相似于古韵的词写下,将那‘江东’改为‘天下’,‘三国’的临时改成‘万国’,虽然有些不顺,也算是交了差。
然,却不曾想,龙烨一念完,众人皆都怔住,甚至刚才还心高气傲的诗娇娇都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望向面色从容自若的小小,而刚才那名为玄冰的女子也惊骇错愕,因为小小的词曲之中,竟有‘玄冰’二字。
“好,好啊……。”梁枫看罢后分外开怀,不禁笑道:“陈姑娘的才情当真是世间难得,独一无二,可是,梁某却不知姑娘此句‘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之人,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得姑娘赏识?”
龙烨的眸光越发阴沉,他漠然的望向小小,俊容冷硬,声音也更为低沉:“在下也很有兴趣,不知姑娘是否能赐教?”
小小见龙烨眸光隐怒,心头顿时悬起,她忙笑道:“这不过是小女子随性而作,若说此人,道不如说,是小女子所敬重的古人。”
“哦?”龙烨剑眉微挑,眸光带着几分戏谑的深沉,笑道:“可是在下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古人能得姑娘如此垂青”
小小望着龙烨那乌黑的双眸,知道他猜忌的毛病又犯了,但却也不多言,起身便道:“小女子曾读《春秋》,故而十分敬佩郑国谋臣祭足的风采,也敬畏天下第一公子急子的大义,若要说,此词所指,那应当是战国诸雄”
“原来陈姑娘如此博古通今,实在令诗儿惭愧”诗娇娇听后,已知自己输败,她所写的词,不过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温柔乡之事,如同能与眼前女子的天下家国论证相苟同,更无可比之处,于是她聪明的当即撕去手中的宣纸,扔进炉中,笑打道:“诗儿拙词,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好,诗儿不愧是‘艳春楼’的花魁,有心胸,有气阔”梁枫见到诗娇娇都甘愿认输,心头对小小是更加刮目相待,然,此刻,站在一旁的龙烨却神色带着几分醉意的放下手中的宣纸,脚步略带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