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瑶轻叹一声,想了想,说:“娘,你回去跟爹说让他告老还乡。”
“为什么要告老还乡?皇上加封了你爹候爵,你又要封后,又怀了龙种。水瑶,你听娘说,只要你生下皇子,那就是太子,将来大统的继承人。你不要担心皇上宠爱现在的太子,他这么小,亲娘又不在了,只要洛家说话,就能废了太子,立你的儿子。就是皇上不愿意废,他一个小孩子,失足落水、吃错东西,哪怕走路都能摔死。总之想给你的儿子扫清道路,方法多的是,你一定要听娘的话。”
“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娘不是为你打算吗?”
洛水瑶咬唇长叹,说:“娘,你先回去吧!你告诉爹,他要是不告老还乡,我就不做皇后。唉!爹在朝堂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你……”
“娘,你回去告诉爹,要想洛家不被灭门,他就告老还乡。”
“这、这是怎么说的,你……”
洛水瑶躺在床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洛太太。南宇沧赐给洛家两个候爵,却没说让洛柄琢兄弟继续留在朝堂,洛家不明白南宇沧的意思,认为封候立后是恩宠。如果洛家接受恩宠,只要在朝堂稍有不慎,就离灭门就不远了。
“洛姑娘,皇上听说你怀了龙种,赐了一碗安胎药给你。”
“我……”
看着那碗乌褐色的汤汁,沥沥水雾透着苦涩阴森,洛水瑶的牙齿打起了哆嗦。太监往前凑了凑,把托盘递到她跟前,催促她喝药。
洛水瑶双手颤抖去接药,碰到玉碗时,她的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恐惧。她的手颤抖加剧,猛推了玉碗一下,碗打碎了,药也洒掉了,药汁溅得四处都是。
“我、我不喝,我……”
“为什么不喝?”
南宇沧进来,看到洛水瑶打翻药碗,微微冷笑,摆了摆手,让太监下去。他坐在床边,注视着洛水瑶,眼底透着狠厉阴涩的精光。
“奴婢、奴婢不、不想喝,求皇上……”
“呵呵,你怕这碗是堕胎药,对吗?”
洛水瑶很紧张,双手捂着肚子,慌忙摇头,说:“不,奴婢没这么想,没……”
“那好,传旨御药房,再煎一碗药送来。”
南宇沧拍了拍洛水瑶的手,挑嘴一笑,挪步到窗前。窗外青枝绿叶随风起舞,飞鸟划过蓝空,自由翱翔。他的眼底堆聚着浓浓的忧郁、沉沉的哀思、淡淡的向往。一别两月有余,清丽的倩影夜夜入梦,早已化成他心中永恒不变的风景。
“回皇上,药送来了。”
“端给洛姑娘。”
洛水瑶擦去眼角的泪滴,坐起来,双手哆嗦着接过药碗,眼底透着恐惧、痛楚和绝然。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喝完药之后,她怔坐许久,咬着嘴唇,等待剧痛来袭,她看了南宇沧一眼,跪走到他跟前。
“求皇上放过洛家。”
“为什么要这么说?”南宇沧悠然转身,拉着她起来,说:“朕登基两年半了,花家和沐家早已人迹难寻,洛家不也安然无恙吗?为什么还要求?”
“皇上想让奴婢怎么做?尽管吩咐。”
“呵呵,第二碗也不是堕胎药。你认为第一碗是堕胎药,你打翻了。你把第二碗也当成堕胎药,却一口喝了,又来求朕放过洛家。水瑶,你很聪明,可你太聪明了,朕有危机感,你让朕怎么能放心把峥儿和嵘儿交给你呢?”
洛水瑶叹了一口气,说:“我会对峥儿和嵘儿尽心,请皇上放心。”
“朕也希望能放心。”
南宇沧的背影淹灭在泪水里,模糊成一片,随着泪滴滚落。洛水瑶靠在床边,思虑良久,叫来外面伺候的太监,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功夫,太监就端来了一碗药,她咬了咬牙,端起药慢慢喝下去。盏茶功夫,她的额头就冒出豆大的汗滴,脸色欲渐苍白。她咬着牙掐紧肚子,一阵又一阵剧痛传来,她在床上翻滚着,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她滚下床去,两腿之间片片血红朦胧了她的双眼……
“洛姑娘,洛姑娘,你怎么了?”
“快传太医。”
南宇沧抱起洛水瑶放在龙榻上,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长叹。聪明、大气、善良如洛水瑶,只可惜生在洛氏一族,她的荣辱与一个家族息息相关。他不想伤害洛水瑶,却不得不从朝堂角度考虑,为压制洛氏一族,只能委屈她了。
听太医说洛水瑶流产了,南宇沧捏着她的手,紧紧皱眉。他信得过洛水瑶,却信不过洛氏一族,他知道洛水瑶夹在中间很为难,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峥儿、嵘儿,快来,找父皇来。”
“父……皇,呀――”
南宇沧蹲在地上,拍着手逗两个孩子玩。峥儿和嵘儿咿呀学语,拍着小手,笑得小脸开花,摇摇晃晃冲南宇沧走来。走了几步,嵘儿摔倒了,咧着嘴要哭,峥儿赶紧去拉,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又咯咯欢笑,互拉着小手爬起来。
洛水瑶来着几枝野花过来,冲两个孩子晃了晃,“峥儿、嵘儿,过来……”
“母……后,母……”
两个孩子撇开南宇沧,径自跑到洛水瑶怀里,又亲又啃,异常亲昵。
“皇上,明天家父告老还乡,臣妾想去送送。”
“去吧!带上峥儿和嵘儿,让他们出去玩玩,后宫太深了。”
“多谢皇上。”
洛水瑶抱起嵘儿,递给南宇沧,她抱起峥儿,现南宇沧一起向寝宫走去。
“皇上,臣妾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后宫确实太深,臣妾想每年都带上峥儿和嵘儿去中州祁云寺进香祈福,不拘春秋两季,让他们每年都有机会出去转转,也可以了解民情。”
“主意不错,你来安排吧!”
“好,皇上,臣妾想搬到后宫,离太后近一些,方便她老人家看孙子孙女。”
“为什么要搬?你们搬到后宫,离朕不就远了吗?”
洛水瑶清浅一笑,说:“皇上要召嫔妃侍寝,臣妾不能老住寝宫。”
南宇沧停住脚步,自嘲一笑,说:“水瑶,你别想太多,朕喜欢守着你们。每天早朝之后回到寝宫,能看到贤妻在侧,儿女绕膝,就觉得人生很圆满。”
洛水瑶微微一笑,头转向一边,眼底泪雾朦胧。能被一个男人宠爱,哪怕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尽管不是亲生,她也觉得很幸福。
人生在世,没有十全十美,老天很公平,让你得到,也会让你失去。衡量得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能不能为自己找到平衡,就看一个人的心态了。
看完洛水瑶的信,江雪泣不成声,南成远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
“水瑶说以后她每年都会带着峥儿和嵘儿到中州祁云寺进香,让我有时间就去看他们。我真的很想他们,可我不敢见他们,怕他们问我为什么抛弃他们。”
“江雪,你别担心,孩子小,你可以哄他们,等他们大了,就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一定能理解你。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也会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你得到的同时就注定会失去,人生就是这样。”
江雪点点头,长舒一口气,轻声说:“是呀!我得到了你的爱,离开了他们,可我还是他们的娘,永远都不会变,有得有失,才是圆满。”
窗外,夜色寒凛浓郁,溯风猛烈地敲打着窗棱,深蓝的夜空星光疏淡。
江雪凝望窗外,冽然的神色如冰雕雪琢而成,冷静清寒,连眼底闪烁的狠厉都含有别样的光彩。激战当前,纵是成竹在胸,因敌对者是沐家,她心里总觉底气不足。她也知道是沉于谷底、薄若丝缕的血脉亲情在做怪。可是,事不由人。
胡公公肥嘟嘟的脸皱成了滚圆的苦瓜,敛眉静气,身上一丝一发都跟着江雪的眼神转动。来慕容居求助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慕容商会不保他,他想保住小命的希望不大。事发之后,他先去求了皇后,说明情况后,皇后不但不帮他,还要把他绑了送到户部。他跟皇后宫中的管事太监有些交情,许以重金,才逃脱出来。从宫中逃出来,又到成亲王府,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也明白,太子一派只想利用他,他们在审时夺势,想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此时,还没到出手的时候,现在根本不会出面保一个奴才。南成远为准备太后过寿的银子,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居然打这笔银子的主意,本身就是拆户部的台,让南成远难堪。此次的事虽由沐家牵头,虽说一己私利隐含其中,却打着有利于户部和朝廷的幌子。南成远会举双手支持,静观其变,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慕容公子,你说句话。”
“呵呵,你想让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