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太亲自把关太后三人引到榴花榭正中间的敞厦,扶关太后坐下,又请来几位身份尊贵的命妇坐陪。沐乾柱率合族子侄跪在榴花榭门口谢恩,花皇后又扶着关太后迎出去,给寿星祝寿,宾主客套一番,才各自回席安坐。
悠扬高雅的礼乐响起,管事高喊开席,宾主各自归坐。席如流水,筵似长龙,佳肴淳酒陆续上桌,珍馐美味数不胜数。宾主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恭贺祝福此起彼伏,笑语欢言不绝于耳,自是一片宾主尽欢的盛景。
江雪叫冷香取来一瓶药,她亲自拿到中间座位,把药交给玉绸,又向关太后等人行礼问安。关太后拍着江雪的手连声称赞,众人见太后高兴,也都跟着恭维凑趣。江雪回到座位,略做休息,又跟几位小姐来给关太后等人敬酒。敬完关太后几人,她和八小姐、十小姐还有族中两个女孩又到各桌敬了酒,才回桌吃饭。
席编抱厦里面有三张桌子,离园中散席有段距离,在坐的都是年轻未嫁的女孩,伺候的下人都是贴身的大丫头。江雪、八小姐和十小姐分别坐在三张桌子上,陪客说笑。江雪和洛水瑶坐在最外边的桌子旁,同桌还有六个女孩,都很洛水瑶稔熟亲密。暖香和冷香带着两个丫头布菜盛汤、奉茶倒酒。
洛水瑶酒量大的惊人,非拉着江雪和同桌的女孩拼酒,同桌的两个女孩被她激起斗志,非要跟她们一拼到底,其余四个当评判助威。江雪本来不胜酒力,又暑病刚愈,这几天还在服药休养,不能多喝,七八杯酒下肚,便感觉身体发浮、目光迷离,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同桌的女孩好一番奚落。
又有人倒酒,江雪坚决推却,靠在洛水瑶肩上,拉丫头挡酒,晃着手跟众人欢声说笑。伙伴顶不起半边天,让洛水瑶很没面子,她一个喝不过那两个女孩,忙示意冷香和依翠去敬那两位小姐。冷香和依翠刚端起酒杯,就被那两位小姐的贴身丫头拦住了,几个丫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都想为主子争脸。
“暖香,赶紧给九小姐倒酒。”
“九小姐不能喝了,奴婢替她。”
“不能替,你要是替你家小姐,我就让我的丫头替我。”
“替也行,让江雪坐地上,你们都往她上抹泥巴。”
两个小姐过来,扯着江雪往外拖,洛水瑶拉着江雪阻拦,几个人又说又笑,闹成一团。相邻两桌的女孩也都过来看热闹,围在一起凑趣,拉着江雪起哄。
“九小姐,我赢了她们,我来替你喝。”
江雪后着冷香的手,嘿嘿笑了几声,说:“好丫头,我还能喝,放心。”
“暖香,赶紧倒酒。”
暖香很担心江雪,举着酒壶犹豫,众人一再催促,她也不倒酒。这时候,有人递给暖香一只小酒壶,告诉她壶中是百花露,有酒味,却不醉人。暖香很高兴,忙拿过杯子,给江雪倒了满满一杯百花露。江雪一口饮下百花露,顿觉清冽爽口,人也清醒了很多,继而抢过小酒壶,自斟自饮,几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
……
宽敞气派的萌恩堂装饰豪华,高朋满座,宾主尽欢,恭贺阵阵、祝福连连。
沐乾柱是寿星,和几位上了年纪的公爷、候爷还有襄亲王坐在正中的桌子旁。紧挨他们的一桌坐着南成远、太子、南宇沧和几位皇子,沐宸钰坐陪。沐宸钰和别人话很多,尤其跟南宇沧,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唯独跟南成远冷眼相对。
南成远知道沐宸钰的身份,也知道沐宸钰对他心有成见。自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他并不在乎沐家会以沐宸钰为柄,要挟于他,而很关切这个一母所出的弟弟跟他哪里相象。他不时瞟沐宸钰一眼,眼底堆聚着酸涩、愤慨,还有嫉妒。
六皇子冲众人挤了挤眼,端起酒杯晃了晃,众人会意,一致点头。他们要玩一个游戏,在一个多余的杯子里加上眯药,趁敬酒把盏之时,给别人换杯子。因为宴席所有杯盏全部一样,换来换去,这只杯子到底会成为谁的,谁也不知道。只有喝了加眯药的酒倒下之后,众人才知道谁是中标者。
南成远提出这个游戏,众人一致同意,眯药由他提供,他想玩得更刺激,就把眯药换成了海棠春睡。六皇子让小厮拿来酒杯,加上药粉,倒满酒,趁临桌有人敬酒很热闹,加了药的酒杯就传过去了,那桌的人看到,很快又传到了这一桌。
朱公公来到萌恩堂,高声说:“太后娘娘来给沐候爷拜寿,恭迎。”
“臣重谢太后大恩。”
沐乾柱站起来,受宠若惊的脸上闪过狡狯狠厉的神色,他给襄亲王使了眼色,两人互相挽扶着去萌恩堂门口迎接关太后。萌恩堂内诸多宾客也都离座站起,躬身迎接关太后。沐宸钰与南宇沧碰了碰拳,相视一笑,关太后来萌恩堂为江雪讨人情,恢复沐家小姐的身份、指婚,知道这件事的人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
朱公公扶着关太后坐在中间的主座上,沐乾柱和襄亲王陪坐左右。关太后给沐乾柱敬酒祝寿,众人又给关太后敬酒,殿堂内气氛恭敬,却也热闹。
“沐候爷,哀家此来是想跟你讨个人情。”
沐乾柱忙站起来施礼,恭声说:“太后跟臣客气,臣无地自容。”
“按理说这是你的家私事,哀家不该多管,这也是哀家欠下的人情。”
“臣的家私事也是天下事,太后该管,让太后赐旨。”
关太后点了点头,很满意沐乾柱的态度,思虑说:“沐家长房九女为哀家治好顽疾,听说她没有沐家小姐的身份,哀家来为她讨个人情。”
沐乾柱眼底精光闪过,笑脸殷切,说:“沐家有女能治愈太后顽疾,为沐家争了脸面,这本身就是莫大荣光。至于她的身份,想必太后误解了,凡是沐家女儿都得同等教养,所为身份不同,不过是生母嫡、侧、庶出有别。”
“原来是这样,这倒省了一重麻烦,那……”
“太后奶奶,太后奶奶――”
一个一身红衣的黑壮男子跪到关太后脚下,咧着嘴嘿嘿直笑,嘴里滴出的涎水打湿了衣服。他抹去嘴角的口涎,顺手蹭到衣服上,冲着众人傻笑。
关太后皱着眉头惊问:“这是?”
襄亲王站起来施礼,说:“回太后,这是臣的庶子,侍妾所出,名南宇洋。”
“太后奶奶,我要娶九妹妹当媳妇,求太后奶奶指婚,就是沐家的九妹妹。”
“这……”
“太后,臣的庶子双十有余,尚未婚配,臣想替庶子求娶沐家长房女儿,正与沐候爷商量。臣的庶子与沐家九女都是侍妾所出,身份匹配,请太后成全。”
沐乾柱站起来,躬身施礼,“难得襄亲王不嫌弃,臣正有此意,请太后成全。”
“太后奶奶,太后奶奶,我要娶九妹妹当媳妇,我要娶媳妇……”
南宇沧从惊诧中醒过神来,满眼怨愤狠厉盯着沐乾柱和襄亲王,双拳握紧,指节咯咯做响。沐乾柱明知太后要为他和江雪指婚,却搬出襄亲王,让一个傻子来演这初戏。他们这样做,不只想破坏干涉他和江雪的婚事,更是对他的挑衅。
他也把要娶江雪的事禀明了皇上,皇上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关太后讨不到人情,若皇上出面,沐乾柱不敢不从,这就是他的另一手准备。皇上本打算亲自来给沐乾柱祝寿,却临时变卦,只让蒋公公送来了寿礼。沐乾柱和襄亲王早有预谋,皇上也早就知道他们要合力在太后面前演这场戏,才不来趟这池混水。
沐宸钰看着跪在地上的傻子,一脸嫌恶地皱了皱眉,他扯了南宇沧一把,使了眼色。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知道事情的起因,他们看着南宇沧,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满堂宾客大多数不明所以,都怔怔地看着太后等人。
南成远双唇弯成优美的弧度,嘴角浅含讥笑,冷厉狡黠。除了太后和皇上,他从不参加任何的寿宴,听说太后要为南宇沧指婚,他在醋海里浮游很久,才决定来看看。看到傻子要求娶沐家九小姐,他觉得很可笑,兴灾乐祸,又觉得心中发堵。他认为沐乾柱等人这样做不只是对南宇沧,更是对他的侮辱,毕竟沐九小姐在成亲王府做过陪嫁。要是慕容玖知道沐乾柱想把她配给傻子,而傻子还当众请太后指婚,会有多少热闹看?真是大快人心,今天来参加寿宴是正确的决定。
关太后迟疑了,她知道自己中了圈套,而且这是一个她根本就走不出来的圈套。她不给南宇沧和江雪指婚,这两个人会恨她,以后她再吃江雪的药就要小心了。她若强要指婚,拗不住沐乾柱,毕竟他是沐氏的族长,还要得罪襄亲王。她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进退无路,事发突然,她连合适的推托之辞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