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计划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吗?”
萧十八眨了眨眼,很不屑地扫了江雪一眼,眼底透出狡黠,说:“不方便。”
江雪皱眉一笑,不想多问,免得他说出不中听的话。萧十八行事一向稳妥,对她和慕容商会也是全心全意,做事很有主张,却不逾矩。尤其这段时间变化很大,不再象以前那么愣,好象一个小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信是南宇沧写来的,约她中午到海州最大的千味楼酒家一聚,给她引见几位朋友,商量明日起程事宜。南宇沧去年来过江东,不拘贫贱富贵,认识不少人。他虑事周到,为人仗义,交朋友更是不忌三教九流。南日皇朝商人地位低下,而南宇沧的朋友却是商人居多,这对他来江东查税赋帮助很大。
她欣然同意前往,萧十八收拾好行李用品准备出海,她写了信让他带到慕容商会,顺便通知杨掌柜和于管事做陪。来海州几日,她和南宇沧都很忙,一直没见面,早已思心如缕。能见他一面,以另一重身份与他静坐闲谈,也倍感温馨。
她决定等救出凤清薇之后,就把身份告诉南宇沧,之前小有暗示,他也没有觉察动容。南宇沧不及南成远和北野枫狡诈多疑,他们见她第一次,就断定她的女儿身份,对她的真面目更是兴趣盎然,千方百计一窥真颜。南宇沧似乎对这些毫不关心,滁州那夜,有些话她几乎挑明,始终没引起南宇沧的兴趣。
南宇沧越是不以为然的态度,江雪越是担心。他跟慕容玖只是君子之交,有时候是共同利益维持的关系,他毫不在乎慕容玖的身份、性别和真面目。他的情全部给了沐九小姐,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想到这些,江雪隐隐难安,心底不时泛起愧疚。南宇沧一旦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欺骗了他,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九小姐,你什么时候把身份告诉四皇子?”
江雪摇头轻叹,说:“什么时候最合适我也不确定,想起这些心里怪怪的。”
“要不奴婢去找他,说对了正好,说错了,他也不会跟奴才一般见识。”
“冷香,你就别给九小姐添乱了,依奴婢看,现在该提防成亲王坏事才对。”
“对对对,成亲王怕我们见到四皇子,就让护卫把我们提前带到了海州。以后九小姐跟四皇子见面的机会多了,还不知他会想出什么主意呢。”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也该出去了,帮我收拾吧!”
与南成远接触,任何时候都要提高警惕,仍会防不胜防。不管有什么坏事、损事,甚至偶尔也会有好事发生,都在意料之中,不必大惊小怪。南成远会在她跟南宇沧之间使坏,她有预料,而且已经开始,只是不知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
她收拾好准备出去,又反复嘱咐两个丫头没事别出去,以免中了南成远的圈套。她来到慕容商会,召集管事掌柜询问经营情况,主要了解叶家的动向。又跟杨掌柜密谈许久,面授机宜,叫来于管事,询问他对江东慕容商会的看法。之后,她一个人到暖阁静坐神思,收拢心绪,斟酌考量下一步的计划。
“公子,成亲王派人来传话。”
江雪皱了皱眉,南成远接连几日悠闲逍遥,玩腻吃烦,终于按捺不住,要露苗头,找她的事了。南宇沧来江东查税赋,他能来游山玩水吗?户部可是他主管。
“请进来。”
飞花鼻孔朝天,大摇大摆走进暖阁,瞟了她一眼,说:“去千味楼。”
“小人今日有约,不能奉陪成亲王,劳烦飞花姑娘空跑一趟。”
“你可以不去,告辞。”
没等江雪再开口,飞花就一脸愤然,大步出去。江雪挑眼扫过飞花的背影,暗叹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主子什么奴才,露面就让人有一种心存余悸的厌烦。
她看时候不早,叫上于管事和杨掌柜直奔千味楼,去赴南宇沧之约。南宇沧请她去千味楼一聚,南成远也请来千味楼,飞花只说让她去千味楼,没细说哪一家,这两叔侄难到又要“巧遇”?三人来到千味楼大门口,归真便迎上来,引领他们上三楼,把于管事和杨掌柜引到三楼散座,又领着江雪来到临窗最大的雅包。
这间雅包是里外间套房,房间很大,屋顶有雕花竹扇相隔,中间摆着一架玉硝石彩绘屏风。一进房门,便有清雅幽香扑鼻,外间桌椅明净,锦幔轻垂,装饰摆设富丽堂皇。瑶琴、古筝、琵琶俱全,几个婉丽娇艳的年轻女子垂手侧立。
“慕容公子请。”
她刚到内间门口,就见飞花从里面出来,一脸讥诮地冲她撇嘴。江雪斜了飞花一眼,挑嘴一笑,摆出一副不与奴才计较的神情,大步走进内间。她摇头暗叹,这次不是巧遇,而是她很有幸成为这对叔侄共同的座上宾。
内间摆设装饰更为精巧新奇,中间有一张红木大桌,案明椅亮。临街一面有两扇宽大的落地窗,纯白色洒花绫纱罩于窗格。一座假山盆景占据了一面墙,假山上碧竹吐翠、流水叮咚。角落上还有几株娇花异草,蓓蕾初开,清香弥漫。
南成远和南宇沧坐在桌子旁,低声说话,似乎在商讨密事。看到江雪进屋,南宇沧站起来,浅笑淡然迎上来。南成远瞥了她一眼,神情慵懒,面露讥诮。
“小人给成亲王请安,给四皇子请安。”
“慕容公子不必客气,随便坐。”
“宇沧说话无拘无束,慕容公子怎能随便做,你出去看看,他们也该来了。”
南宇沧冲江雪摆了摆手,应承说:“慕容公子稍坐,我下去看看。”
“四皇子请便。”
江雪面飘红晕,浅笑莞尔,与南宇沧并肩来到雅间门口,玉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胳膊,想给他更多更亲密的暗示。南宇沧并不躲闪,表情随意洒脱,对她的暗示却毫无反映。江雪目送他下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也没见他回头。她懒洋洋地站在雅包门口,看着立于外间的漂亮女子,满心失落。
一张讥笑浮面、冷厉狡狯的俊脸向她靠近,满脸拈酸表情足以让人倒牙。江雪恭敬一笑,摆出敬而远之的态度,绕过南成远,快步走进内间,站在假山旁,欣赏奇花异草。一朵初开蓓蕾突然离枝,轻飘飘地落到她头上。假山石流中映出她的倒影,一个翩翩少年头戴一朵鲜花,显得不伦不类。
江雪摘下鲜花捏在手上,冷笑轻哼,她打开扇子掠过头发,头也不回,继续赏花。她视南成远为无物,更无视他的挑逗,这令南成远很无趣,也很气恼。
“假如宇沧知道你用另一重身份骗他,你猜他会怎么样?”
“我的另一重身份不是为骗他而设,也不会去猜测一些无聊的问题。”
南成远靠在屏风上,半眯着眼睛注视着江雪,眼底的精光饶有意味。这小女子很直接,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她不怕慕容玖这重身份大白于天下,就不能以此做为把柄逼她就范。失去一个逼迫别人的机会,南成远一向认为是自己损失。
他拿慕容玖的身份做文章,想在江雪和南宇沧之间横插一脚,蓄意破坏两人的关系。他几次暗示南宇沧,只差把话挑明,可一向聪明机谨的南宇沧却好似浑然不觉。他们一旦提到慕容玖的话题,南宇沧总是很巧妙地差开,弃主言它。
是南宇沧没听懂他的话外之音,还是另有打算,南成远不敢肯定,也令他很迟疑。慕容商会财力丰厚,慕容玖又与南宇沧有情,若她支持南宇沧夺嫡,威力声势不逊于三大家族。若真如他的猜测,确实令人心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知道今天是谁在千味楼做东宴请吗?”
江雪转过身,清傲一笑,微微摇头,说:“谁做东宴请我不关心,若只有人吃饭,没人付银子,慕容商会很乐意做东,想必王爷也不会介意。”
与南成远打交道时日不短,她也颇有一些心得要领,没必胜的把握,也能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耍什么把戏伎俩,她都会以静制动,将计就计。稳中求不败,再寻找机会,抓住他的软肋大肆反攻。
“江东总督、你的二叔沐容基做东,提名道姓求本王一定把你请来。你与沐家几次交锋,南宇涣因你被逐,沐家因你声威受损,他依旧很欣赏你。”
“多谢王爷相告。”
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江雪松了一口气,快步迎出去。沐容基与南宇沧并肩走在前面,宾主相悦,谈笑甚欢,似乎毫无芥蒂。南宇沧恨沐家入骨,此时却这般热切,江雪很佩服他的隐忍功夫,他们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个衣衫鲜艳、优雅漂亮的女子。江雪很纳闷,江东总督宴请皇子和亲王,会有女人参加吗?看这两个女人的相貌气质,不似凡品,她们又是什么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