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她仍头昏目胀,冷香煮了醒酒汤,让她服下去,又吃了解酒的丹药,才舒服了。吃过早饭,她感觉浑身无力,昏昏沉沉又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时,她洗漱完毕,更衣梳妆,又准备吃午饭。冷香和暖香当着她的面是一张笑脸,转过身就一脸气愤,还不时嘀嘀咕咕。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九小姐。”
江雪轻哼一声,坐在摇椅上,把冷香和暖香叫到身边,“暖香,你来说。”
“九小姐,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说,天塌了吗?哼!快点说。”
“还是奴婢说吧!”冷香拦住暖香,叹了口气,说:“四皇子回来了。”
“啊?在哪?人呢?”江雪看向竹巷,一脸欣喜。
“奴婢听说四皇子从羽凤国去邺州接了十小姐,前天就回了海州,晚上和十小姐一起住进了客栈。昨天又把十小姐接进别苑,住进兰谷,昨天晚上、今天早晨他都在兰谷。奴婢今天早晨见到他,说九小姐喝多了酒,他也没应声。”
冷香边说边擦眼泪,暖香也跟着哭。江雪相信南宇沧对她的情意,说服自己,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不钻牛角尖,更不能质问和谴责。十小姐来了,她心里确实不舒服,南宇沧回海州,却不来找她,她满心喜悦落空,心里也很难受。
南宇沧这几天一直和十小姐在一起,如果十小姐敢利用他和南宇沧的感情滋事,她也会不客气,新账旧账一起算,对付恶妇,她也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方法。
“都别哭了,去看看午饭准备得怎么样,我吃过饭,还要去商会。”
“九姐可真忙。”
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江雪顺声望去,心中添堵。沐云雾带着两个丫头与南宇沧并肩走来,华丽鲜艳的衣饰与脸上吟吟笑意配合得恰到好处。南宇沧见了她,并没有想像中的惊喜激动,他的淡然沉稳令江雪更加失落难受。
“闲事而已,二位请坐。”
“九姐,我来江东,你好象不高兴。”
江雪暗哼一声,很随意地说:“你提前没有通知我要来,我想场势浩大迎接你,也不能临时准备,再说,你来与我高兴不高兴有什么关系呢?”
沐云雾双眼含娇扫了南宇沧一眼,说:“我怎敢让你迎接呢?我早就给四皇子写信了,四皇子大概知道你有事情要忙,就亲自去邺州接我了。”
南宇沧没说话,面含浅笑看着江雪,眼底没有情意,却有一种很清明的东西。
江雪听沐云雾这番话,看南宇沧的态度淡漠,很生气,冷笑几声,说:“四皇子很会照顾人,有他接你就行了,比我迎接你不更熨贴吗?”
一个丫头过来传话说南成远要找南宇沧谈公事。南宇沧冲江雪笑了笑,转身离开。从跟十小姐一起进屋到离开,他表情怪异,一句话也不说。
小院烧毁,他没有问候一声,她住菊陌,与他咫尺之遥,他也没登门,她醉得不省人事,他也不来探望看顾,给她来信说有公事要做,原来是去邺州接十小姐。他一走十几天,江雪相思蚀骨,他回来竟然带着十小姐一起来看她。原来对他满心相信,毫不怀疑他的感情,现在信任也不由动摇了。
“九小姐,午饭送来了,现在摆吗?”
“摆吧!”
沐云雾一扫满脸娇媚,笑容别有意味,“九姐,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用饭吧?”
“不介意,你可以随便。”
“呵呵,我不怕九姐下毒。”
江雪冷笑几声,说:“下毒这种龌龊事我不屑于去做,尤其是用一些下九流的毒药。不过有时候下九流让人防不胜妨,就象有人在榴花榭给我下毒一样。”
“是吗?原来九姐醉卧榴花榭是有人下毒呀?”
不得不佩服沐云雾的心计和脸皮,颇有沐容清遗风,又深得沐乾柱真传。她是榴花榭下毒的主谋,江雪早已识破,她还能如此淡定。
“岂只是下毒,比下毒更卑劣的事情也有人能做出来。你是金尊玉贵的候门小姐,还是小心为上,我不会轻易与人为敌,却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沐云雾收敛笑容,神情中透出小心,思虑片刻,说:“九姐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不防直说,昨天四皇子送我见了二叔,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呵呵,知道又能怎么样?”
“二叔跟四皇子说家族有意将我许配于他,沐家会在朝堂上支持他,他很高兴。我跟四皇子说,我不介意他妻妾成群,只要他给我留一席之地,他说考虑一下。你跟四皇子的事我也知道,姐妹共侍一夫也很常见,彼此也有照应。”
沐容基拉拢她不成功,又转换嘴脸,替沐乾柱直接跟南宇沧摊牌,只要南宇沧娶十小姐,沐家就在朝堂上支持他。南宇沧竟然很高兴、竟然要考虑。江雪强忍恼怒心痛,劝慰自己不要相信沐云雾的片面之词,这些事她会问过南宇沧。
“十小姐可真贤惠,可我介意,所以,他不会答应你。”
“九姐不要把话说得太绝对,他要是答应呢?”
“那我就把他拱手送出,谁要都可以,多少人分都无所谓。”
前世今生,她的爱情原则不会变,她不会与任何女人共用一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跟她示爱之前如何,她只想做男人最后的女人。
“呵呵,九姐可真大方。”
“不及你、更不及沐家大方。”
江雪不想再理会沐云雾,她让丫头摆饭,并招呼冷香、暖香一起吃。她们主仆吃饭,沐云雾在一旁干坐着,看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江雪摇头冷笑,沐云雾说什么,她都不想放在心上,有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只在乎南宇沧的态度。
沐云雾就如同她跟南宇沧之间的第三者,不管她如何插足,只要她和南宇沧心无芥蒂,就不怕任何小人心计。可南宇沧怎么想,他真会考虑十小姐示爱吗?如果南宇沧考虑,她要如何应对?十小姐远赴江东,来意很不简单。
洁净透明的冰块白气氤氲,鲜美的瓜果透出丝丝凉意,暖阁中一片清爽。
江雪靠坐在软榻上,翻阅信件账本,批阅回复,写写停停,心中烦躁不安。沐云雾的话在耳边回响,南宇沧的音容笑貌不时浮现在眼前。往日浓情、今日淡漠令她难以接受,她强迫自己不受影响,情到深处,根本做不到置身事外。
下人传报四皇子求见,她眼中惊喜乍现,转瞬又暗淡了。她让下人去请南宇沧进来,又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衫秀发,迎到门外等他。南宇沧快步来到门外,看着她倚门而立,自嘲一笑,跟她对视半晌,依旧沉默不语。
她把南宇沧请进暖阁,关上门,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南宇沧靠在软榻一侧看着她,表情沉静,眼底闪过茫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感觉这些天象是在做梦,眼前所见,心中所想,好象都是梦中事。”
江雪轻叹一声,出语含酸,说:“你在梦中会美人了,高兴得都舍不得醒来。”
“是会美人了,不过不是在梦里。”
“在邺州,也是在梦里,一说话就会醒。”
南宇沧坐到软榻上,看着江雪,摇了摇头,“不许胡说。”
他没有辩白解释,也没有说起这几天的事。江雪不想询问,南宇沧看似随意,心里却很机谨敏感,也很坚持。该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该说的问也多余,还会因质疑引起不愉快。相爱再久,感情再深,也要给彼此留下充分的空间。
江雪坐到软榻上,与南宇沧之间隔着一张红木几案,她甩了甩头发,揭下脸上的白玉膜,放到几案上,拿起丝帕拍汗,又拿了几块瓜果来吃。
南宇沧笑了笑,拿起白玉膜贴到自己脸上,眼睛嘴巴贴反,逗得江雪哈哈大笑。他揭下白玉膜,拿在手里摆弄,看着江雪,仍就沉默。江雪从他手里去拿白玉膜,手被他握住了。南宇沧仔细揉着她的手,认真的样子令江雪心酸。
“你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问你为什么骗我说有公干,其实是到邺州接沐云雾。还是问你前天晚上就回到海州,陪沐云雾住进客栈,今天才在我面前露面。或是问你陪沐云雾去总督府,沐容基代表沐家跟你谈条件,向你许诺,前提是你必须娶沐云雾。类似的诸多问题,即使我苦苦追问,也得不到我真正想要的答案,所以没必要。”
“你都知道了?”
“怎么?你还想瞒?或是找出更好的说辞?”
南宇沧长叹一声,把江雪的手握得更紧,“江雪,我想让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所以我不想多问,可人与人之间信任有限度,不管是什么关系。”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在羽凤国时,接到沐家死士送来的书信,是宸钰写来的,他说十小姐要来江东,请我接她一程,并加以照顾。我怕你多心,才说有公干的,你现在不算沐家人,见到她心里会不舒服。接到她,我们连夜赶回,深夜才赶到海州,十小姐病了,我怕成皇叔不高兴,不敢把她带到别苑,就住到了客栈。第二天,我把她送到总督府,就去了小院,小院烧了,我又到街上找你。看到你正受万人膜拜,不便打扰,回到别苑跟成皇叔谈公事,才知道十小姐也住进别苑,又病了。她的丫头婆子跪求我去看她,我一离开,她就哭,所以一直照顾她。折腾到天明,我才回去休息,醒了之后就和她去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