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去齐越,江雪以游玩会友为主,有顺便做生意赚钱的机会,她也不放手。除了以萧十八当筹码,她又准备了许多齐越稀有的货品,诸如羽凤国的名贵脂粉、奇花异草,还有锦鳞国的衣饰、绣品和布料。北野氏的产业以倚烟阁、千味楼和樱花门为主,另外还有酒窖、当铺和钱庄,却没有绸缎庄和脂粉铺,也没药房。
齐越的药材房、绸缎庄和脂粉铺除了本土一些小规模的商户经营,主要以叶家的店铺为主,叶家在齐越国的经营并不景气。她精心分析许久,决定趁这次远行,在北野枫的地盘开店铺,让北野枫代替经营,均分红利,她也省去诸多麻烦。
羽凤国为他们准备了一艘航海大船,另派海防营沿海护卫。从羽凤国到齐越的海港宁城大概需要六七天的航程,有凤清薇一路相伴,枯躁疲乏的旅途别有意义。两人除了吃饭睡觉、看书下棋,大部分时间在甲板上迎风渡过。
凤清薇象一只逃离牢笼的雏雁,每天晨起之后、日落这前,都会在甲板上观浪高歌。她的快乐情绪影响了冷香和暖香,也感染了江雪,一路行来,欢声笑语不断。她们歌舞之时,萧十八总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们,笑意浅淡,若有所思。
六个日夜的航程,齐越国最大的海港宁城欲行欲近,进出的船只也多起来。碧海银沙,风平浪静,朝阳临空高照,海风拂来清新腥咸的气息。
他们乘坐的大船驶入齐越王室专用的港口,齐越海防营官兵上前换防,羽凤国海防营交接之后,马上乘船离开。江雪吩咐冷香暖香和凤清薇的丫头带齐随身物品,准备下船。她拉着凤清薇,身后跟着拿着简单行李的丫头,萧十八护卫她们,最后下船。他们下船之后,货物移入海港库房。齐越王室专用的港口除了往来的海防营官兵,偶尔也有王族出入,行人少,显得很安静。
近乡情怯,宁城临近,萧十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怔怔地看着海港的一切,不时轻叹,眼底似有泪雾迷蒙。江雪让凤清薇和丫头走在前面,她和萧十八交肩走在后面。她讲了许多笑话,说了许多趣事,仍不见萧十八流露笑容。
“九小姐,你看。”
一袭艳色红衫由远及近,飘飘扬扬迎着他们走来,俊美的面容、狡黠的笑容,令江雪有一种久违的熟悉。她快走几步,又突然打住脚步退回来,拉住萧十八仔细嘱咐了几句,约定了一堆暗号之后,才拉着他大步迎着北野枫走去。
距离拉近,江雪放开萧十八,快步跑上去,拉住北野枫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北野枫挑起眼角怔了怔,立刻以更加热烈的方式回报了江雪。他抱起江雪,就地转了一圈,在江雪极力挣扎和凤清薇极度蔑视的目光下才放手。
江雪看了萧十八一眼,对北野枫说:“我有要事跟你说,很郑重的事。”
北野枫愤愤地瞥了路边的观海楼一眼,“我也有话跟你说,或许会更郑重。”
“那你先说,你是主人,齐越有什么规矩,尽管直说。”
“齐越没特殊规矩,你看观海楼二层。”
江雪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向观海楼二层,一袭熟悉的身影正靠栏杆上,以非常优雅高傲的姿势观海,脸上不时流露出阴损得意的笑意。江雪狠狠皱眉,真是冤有路窄,远赴齐越也能碰上南成远,不知北野枫要跟她说什么。
“南成远什么时候来的?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比你早到三天,这人已无耻到极点了,一直跟着我,白吃白喝不算,逛青楼找姑娘都记我的账。所以,你必须把他赶走,否则诸事免谈。”
他乡遇债主本是人生四大悲之一。
江雪恼怒发狠,暗自埋怨冤家路窄,可心里却泛起莫名其妙的悸动和温馨。几千里之外的齐越海港能遇到屡次交锋的债主,棋逢对手在他乡也是缘份。
“北野枫,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可真小气,不可交。他白吃白喝白找姑娘,不就是花了你的银子吗?他花你多?你加两成记我账上。”
北野枫一脸惊奇,瞪大眼睛,好象再看天外来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与江雪一别半年有余,尖酸苛薄小气的小女人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他心底不由泛起酸涩,大多数女人的变化跟男人密不可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也一样,可那个男人不是他。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而这个以后或许就是穷尽此生的永远。
“我没听错吧?他们主仆吃喝嫖赌玩,平均一天消费一千两银子。”
“没听错,冷香。”
冷香上来,打开包袱,拿出几张银票拍到北野枫手上,“先预付你一万两。”
北野枫接过银票,头和身体形成一百八十度的姿势仰望着江雪,眼底流露着欣赏,不时有警惕和狡诈闪过,不时提醒自己这小女子太反常,千万别上当。
“你突然这么大方,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企图,老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老、老……你缺什么?”
江雪轻哼一声,摇头扇子走在前面,问:“我缺什么你能给吗?”
北野枫聪明过人,阴损有余,可此时却有点摸不着脑。他怀揣着小心,微微上挑的狭眸凤目桃花绽放,然而那满眼艳色却是无尽的风中凌乱。
“我不知道你缺什么,更不知道怎么给,不过我会尽力。”北野枫冲江雪做了请的手势,又说:“我们先去观海楼喝茶休息,一别数日,也要叙叙旧情。中午我在千味楼宴请诸位,下午我领你们到我的别苑下榻,我们过两日回王都。”
江雪微微一笑,自知今日的气势姿态令北野枫惊诧,自己也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舒坦。这些年,在沉静淡泊的外衣之下,内颗的骄傲一点都不曾少,反而越积越重。她不会改变个性,更不想消减骄傲,褪掉那层外衣,似无不可。
羽凤国有意与齐越结亲,想把凤清薇许配北野枫,以此增强国力。北野枫对婚事至今没点头,齐越王深知羽凤国的目的,对这件事不表态,也不拿主意。
凤清薇自知大损颜面,对北野枫成见很深,看到他对江雪抛桃花、献殷勤,更加不愤。她对江雪无妒无羡,诚意相待,毫无心结。在她单纯的思维中,不管北野枫喜欢谁,或是谁喜欢北野枫,罪魁祸首都是北野枫,都因他好色而起。
萧十八跟在众人后面,低垂着头,脸上有无尽的心事。他曾经是北野桐最喜欢的儿子,分离八年,再次归来,顶着一张不属于他的脸,怎么与父兄相认?即使能相认,生活也会改变,重回王室,面对勾心斗角,他无从适应。
北野枫带着江雪等人登上观海楼,上到二楼,从南成远身边经过。南成远面向大海,兴致勃勃地观赏海景,对他们视而不见,眼底却充溢着别样的神采。江雪微微一笑,带着丫头很客气地上前施礼,并告诉南成远,他们主仆在齐越国的一应消费都由她买单。南成远点点头,连一声谢谢都没说,根本不买江雪的人情。
江雪跟着北野枫向茶室走去,王室的随从安排冷香等人。凤清薇恼恨北野枫,不想听他说话,正好碰到南成远,两人倚栏观海,随意闲话,同时向北野枫投去愤恨的眼神。萧十八没跟他们上楼,一个人坐在观海楼后院的花圃中发呆。
两人进到一间宽敞优雅的茶室,北野枫请江雪入座,侍女送来香茗果品。北时枫亲自给江雪斟茶,随意说一些旅途见闻,一路风情。
“貂蝉呢?”
“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被南成远收买了。”
“好久不见,挺想它的。”
“不想我吗?我混到连一只貂都不如了,真悲哀。”
“我早就说过你禽兽不如,你还不承认。”
“不能与你为伍相伴,做人、做禽兽没有区别。”北野枫斜了她一眼,微微拧起眉头,笑得别有意味,半晌,问:“来齐越有什么事?”
“想你了,来看看。”
“我自认魅力无限,尤其对付你这样的失心怨妇,很有杀伤力。但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来齐越绝不只是看我,还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江雪轻嘬香茗,思虑着是先说萧十八的事还是先说生意的事。生意对她来说很重要,萧十八对于北野枫和齐越王室是否重要,她不敢下定论。一个人消失八年,生死未卜,再亲的人也会遗忘,何况当年他们兄弟被害另有隐情。
“我想把慕容商会的生意做到齐越,在齐越开几家绸缎庄、脂粉铺和药材房,由你坐阵经营。今天登门拜访,想请你加盟入股,利益共享。”
“主意不错,怎样利益共享?”
“五五分账。”
北野枫掂起茶盏,冲江雪耸了耸肩,满脸笑容,眼底不时闪过狡黠。他垂头抬眼看着江雪,思量权衡,满眼桃花好象雨中凌落,清冷却别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