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当着众人说出他老娘跟人私奔的事,他心里颤了颤,觉得没面子,却没有酸楚难受。他的心理变化有赖于她的开导,此时,他对江雪的确心存谢意。
李筝等人对慕容玖要嫁老娘的事兴趣百倍,朝堂死气沉沉,日子平静无波,他们都想听一些能激起波澜的新鲜事,调剂生活。慕容玖是女人已经震颤了他们的神经,她要嫁自己的娘,而且她的娘还曾经是沐府的侍妾,这更是惊天大事。
这件事若传扬出去,定能轰动京城,他们恨不得掰开南成远的脑袋,一探究竟,从媒人这里拿到第一手资料。江雪提到南成远的老娘跟人私奔的事,他们都害怕了,这件事关系到皇家尊严,是朝廷和皇室的隐秘,一不小心就会牵连其中,丢掉脑袋。于是,他们陪笑应酬几句,纷纷起身告辞。
“本王时常跟慕容公子开玩笑,早已习已不常,不是什么大事。本王玉成美事,慕容公子要置办谢媒礼,你们都帮本王参谋,本王要什么合适。”
几个听南成远这么说,料定无事,忙高声恭维,“恭喜王爷,恭喜慕容公子。”
江雪扫了南成远一眼,见南成远没动怒,她松了一口气。她心甘情愿嫁老娘,跟南成远的老娘与人私奔不一样,何况南成远是被遗弃者。情急之下,她出语阴损,不由心生悔意。见南成远并没有强烈反映,她歉意一笑,心生感激。
“几位大人客气了,定下日子,小人会下贴子,请几位去喝喜酒。王爷玉成家母美事,小人铭感五内,不管王爷要什么谢媒礼,只要小人能做到,都会答应。”
李筝等人齐声说:“王爷成此美事,可喜可贺,这喜酒一定要去喝。”
“本王帮人帮到底,先把媒人的职责履行到位,再索要谢礼。”南成远扫了众人一眼,问:“李筝,在你们家乡,男女结婚之前媒人需要做什么?”
“男女双方都同意之后,下聘订婚,确定婚期结婚,都要媒人出面周全。”
“好,那本王就先周全订婚下聘之事,慕容公子觉得哪天合适?”
江雪暗笑,南成远花一万两银子买下媒人的美差,又出钱又出力,还出面子,也算尽职尽责。他这么积极主动,会开出天价谢媒礼,才符合他的行事秉性。
“家母美事全凭王爷成全,吉日还是王爷来订。”
“王爷,眼下就有好日子。”
“哦?说来听听。”
“后天是九九重阳日,双九吉日,适合婚嫁,依臣之见,不如订在九月九。”
“本王认为九月九也不错,慕容公子怎么看?”
又是一年重阳日,十年异世时光,岁月缤纷凌乱,她前世的婚礼仿佛就在昨天。别人眼里的吉日是她的难日,九月九曾是她结婚的日子,可就在转瞬之间,幸福坍塌。去年的九月九是她的及笄礼日,她被沐容清陷害,没通过及笄考试,从此受尽冷落和白眼。今年的九月九近在眼前,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江雪淡然一笑,想了想说:“我许下九月九理佛,订到初十怎么样?晚一天。”
“好,就订到初十,慕容公子回去和令堂讲,本王也会早做准备。”
南成远很痛快地敲了敲桌子,脸上笑纹开花,订婚的日期谈妥,他也该要谢礼了。他的谢礼份量太重,这小女子能不能接受,他还需要斟酌一番。
“多谢王爷,谢媒礼……”
王公公跑进来,打断江雪的话,轻声说:“王爷,蒋公公来传皇上口谕。”
南成远很不耐烦地地说:“让他进来。”
蒋公公一溜小跑进到正厅,“皇上口谕,宣成亲王和各位大人进宫议事。”
“臣遵旨。”
宣完口谕,蒋公公又上来给南成远施礼,见南成远脸色平和,才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南成远重重放下茶盏,寻思片刻,让李筝等人同他进宫,吩咐王公公送江雪离开。江雪见南成远脸色凝重,不知朝堂出了什么事,有些担心。
“王公公,朝堂又出大事了?”看到南成远带人出府,江雪问。
“听老蒋说,朝廷派去跟北梁合谈的礼部官员回来了,北梁的条件很苛刻。”
“两国谈判,条件一般就是割地、赔款、纳粮、进贡,还能有什么条件?”
王公公凑到江雪耳边,低声说:“听老蒋说,北梁要求合亲。”
“皇族王室这么多公主郡主,合亲更不算大事了,梁家富有,漠北也不错。”
“皇上看到北梁要求的合亲人选,龙须都抓断了,事情肯定不好办。”
“这么严重?呵呵。”
江雪感觉事不关已,跟王公公闲聊几句,就离开了成亲王府。订婚的日期确定,她要赶紧回去跟柳姨娘报喜,还有一番口水要费,另外,她还想跟楚易好好谈谈。订婚不是大事,也要做足准备,一定要让老娘风光无限。
柳姨娘和沐云月坐在院中说话,看到她进院,都迎上来。江雪先问了洛水瑶,得知洛水瑶只跟沐云月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也没有带话给她。她心中空落落的酸涩,她不想跟洛水瑶就此生疏,可是她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沐云月知道她的心事,安慰一笑,说:“九妹,水瑶说等有时间还会来看你。”
洛水瑶是她的密友,因为她与南宇沧的恩怨跟洛水瑶生疏,只能说明她还迈不过自己心里的坎,又怎么去面对南宇沧呢?心结长在她的心里,只能自己去解。
江雪轻轻点头,淡然一笑,说:“嗯,等杂事理清,我去看她。”
“我陪你一起去。”
“多谢八姐,你的信我已经让人给秋姨娘送去了,很快就有回音,你放心。”
她能扛起自己的一片天,却过不了这道情关,想来可笑又可悲。洛水瑶是南宇沧的正妃,并非自己愿意,而是家族的主意,她、南宇沧和洛水瑶都逃不过家族的安排。事已至此,她告戒自己去面对,而不能因此牵怒洛水瑶。
“娘,我有话跟你说。”
沐云月见她们母女要说私密话,忙起身回房。柳姨娘双面泛红,扫了女儿一眼,笑里含羞。她知道江雪要说什么,母女也该敞开心扉了。江雪把跟楚易谈话,请南成远做媒以及确定订婚日期的事全部告诉了柳姨娘,边说边观察柳姨娘的表情和举动。柳姨娘没说什么,也没表现出欣喜甜蜜,神色沉静淡定。
“娘,你是不是不高兴呀?”江雪拉着柳姨娘的手,解释说:“娘,你还年轻,我想给你找个归宿,儿女再好,也不能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楚掌柜人不错,可以托付终身,你在沐家过了二十年非人的生活,也该做正常人了。”
“娘知道这是你的孝心,他人很好,他昨天也跟我说了,让我想想。”
“他跟你说,证明他有意,娘,你怎么想的?你也愿意,对吗?”
十三岁陪嫁到沐府,在暗无天日的深宅大院,除了一些少见的粗糙男仆,她只能见沐容初,那个虚伪自私的男人就是她唯一。从正式在沐氏长房做妾到被逐出沐府,十七年的苍凉岁月中,她独守空房十六年。温顺柔弱的性格和长期的心理、生理压抑,已经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欲望,爱欲之火重燃,谈何容易?
“小九,娘老了,好多事情……”
“你老什么?你还没过三十三岁的生日,要是……三十几岁未婚嫁的人很多。面容苍老不是真老,心老了,服老了,才是真的老了。”江雪心中起急,停顿片刻,又说:“娘,这种事谁也不能勉强你,你好好想想。要是不愿意,提早告诉我,我直接推掉,你别怕我为难,以后也别对蛋蛋那么好,免得让人误解。”
“小九,娘不是不愿意,娘是担心沐家,沐家越是不表态,娘就越担心。”
自乔姨娘母女被辱,已经过去几天了,沐家没有再骚扰她们母女,连沐云月好象也被淡忘了。这段时间太过沉静,不象沐家一贯的行事风格,沐家不会放过这位财神奶奶。暴风雨来临之前,总会有短暂的平静,柳姨娘的担心不无道理。
江雪握住柳姨娘的手,笑容清冷洗练,眉宇间流露出担当大任、掌握乾坤的傲气和霸气,她很沉静地说:“娘,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平定沐家。”
柳姨娘点点头,轻声说:“小九,娘听你的安排,只是别跟沐家闹得太僵,你毕竟是沐家的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有,民不与官斗,你明白吗?”
“娘,我明白,你放心,我们一起去看看楚掌柜。”
母女来到楚易居住的院子,看到楚易正教蛋蛋写字。柳姨娘羞涩一笑,进屋准备茶果点心。江雪看着蛋蛋写字,双手齐出,揉捏着他的小脸。楚易坐在江雪身旁,清了清嗓子,说了南成远做媒的事,很直接地表明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