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道,你耍人呀?你那还是石头,你吹破了嘴也变不成金子。”
“道爷爷能吹仙气,能点石成金,怎么变不成金子了?一定是被邪气冲了。”
江雪不想理会老道士无聊的把戏,绕开他,刚走上酒楼的台阶,手就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抓住了。她猛然回头,看到老道士布满泥垢的脸正冲她喋喋奸笑,几乎被眼屎糊住一半的眼睛竟如星辉般清冷闪亮。
他的手指在江雪手掌上飞快地比划了几下,笑得更加得意,“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何方来的无主孤魂?竟敢占人躯壳,再不交待,道爷爷取你小命。”
没等江雪从惊讶中清醒,冷香就拉着暖香冲上去,两人连踹了老道士几脚,又拉开他的手呵骂,“臭老道,放开你的脏手,放开我家小姐。”
江雪暗自惊叹,这世上真有异人,连她是借尸还魂、穿越而来都能一眼看穿。这样的异人甩是甩不开的,不如结交成友,收为己用。
“暖香、冷香,退下。”
过路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匆匆围过来看热闹,酒楼门口很快聚了一群人。江雪扯出手拍了拍,弯着腰看着老道,突然哈哈大笑。老道被笑得莫名其妙,后退一步,拉开要决斗的架势,头发胡子全都竖起,一脸警觉地看着她。
“哈哈……道爷爷,你几天不吃饭了?我听见你肚子在响。小二,上好的女儿红温上一壶,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摆上来。暖香,赏小二哥银子。”
老道士放下架势,凑过来,“丫头,你要请道爷爷喝酒?”
小二得了赏钱,笑得很殷勤,“三位姑娘,天字一号雅间请。”
没等江雪回答,老道士就冲到小二跟前,“给道爷爷拿一坛上等的碧湖春。”
店小二很会看势头,他怕老道士影响江雪三人的食欲,从雅间中间隔了一道屏风,把老道士隔到外面,另摆了一张桌子,菜也分成两份上。
老道士风卷残云,把分给他的菜吃完后,又到里面把她们剩下的端过来吃。酒足饭饱后,他端着半壶酒,打着酒嗝过来,冲江雪勾了勾手指头。
“丫头,你就是她,她不是你,她无命无运,你有命有运,呵呵……”
“臭老道,吃完还不赶紧滚,胡说八道什么?”
江雪笑了笑,“暖香、冷香,你们先回去。”
“九小姐,这怎么行?这老道不是什么好人。”
“道,道爷爷本来就不、不是好人,道,道爷爷是神,小丫头,你信不是信?”
“我信。”江雪沉下脸,冲两丫头挥了挥,“你们先回去。”
两丫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老道士冲江雪竖起大姆指,嘿嘿直笑。
“道爷爷,什么是‘我就是她,她不是我,有命无命的’?”
“丫头,别跟道爷爷装,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江雪轻哼一声,“我记得你老人家说:我是无主孤魂,你要取我小命。”
“逆天意而行者不是你,相反你是顺天而行。看在你好酒好菜招待我老人家份上,我送你一卦。”老道士盯着江雪的脸,干笑几声,“九年前,我给沐家九小姐卜过一卦,她本是母仪天下之贵相,可惜遇到了她命中的熬神,可惜……”
“后来发生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她如此短命,何来贵相?”
“这就是天机、也是天意,老道……”老道士支起耳朵听了片刻,“取你命的人来了,此去京城,万事随心,灾祸可随遇而解,老道士要走了。”
窗外传来呼呼风声,正当她回头眨眼之际,老道士已经不见了。
自从接到回京的消息,这段时间,一路行来,不知有多少人想取的她的命。秋水镇是进京的最后一站,这帮人不会放弃最后的机会。
从始到终,江雪都知道,这帮人不是冲着慕容玖来的,而是冲沐家九小姐来的。想取她性命的人跟沐府关系密切,甚至能调动沐府的死士,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她?回到京城沐家,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她趴在桌子,听着兵器声由远及近,却一直没有见刺客跳近来。吉人天相,一定又有人救她了,难怪老道说沐家九小姐是母仪天下的贵相。她脑子中忽然灵光一现,没等她捕捉到,那一丝灵光转瞬间就消失了。
听到吃东西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萧十八正对着一桌子残羹剩菜啃干馒头。她心里一痛,这孩子一路跟她到京城,随时保护她,却神出鬼没。他们一路美酒佳肴,他难道啃了一路的干馒头吗?慕容玖也太没人性了,要不是她规定把饭钱算到月钱里,月底一并扣除,萧十八也不至于这么可怜。
“十八个,够了。”
“什么?”江雪皱了皱眉,“小二,把这些撤了,重新摆上你们的招牌菜。”
“我不吃。”
“随便。”江雪揉了揉鼻子,“迎香是第三个,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说到十八了,谁给你做证?没人给你做证,我就说到第三个了,还差十五个。”
萧十八一张冰脸黑到底,紧接着又慢慢融化,变成了愁眉苦脸。江雪突然想到萧十八曾经说过她若为恶,先杀了她,忙收起一脸得意,陪着小心给萧十八倒茶。他若是走了,从哪里找功夫这么好,价格超便宜的杀手和保镖去。
她掏出一叠银票,一张一张翻着。萧十八眼前一亮,当江雪把一张五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他时,他的目光又暗淡了。这已经是大放血,他应该知足。
“今晚先找间客栈住下,明天到京城去倚烟阁找郭掌柜,他会安排你的。”
“那些人,侍卫。”
“哪里的侍卫?”
“大内。”萧十八仔细想了想,又补充到,“南日,宫里。”
江雪点点头,“我回房休息,你吃饱了结帐。”
萧十八顿时瞠目结舌,只有五两银子还让他结两桌饭菜的钱吗?这……
“嘿嘿,逗你玩呢,暖香早结过帐了。”
听了老道士的一番话,又遭遇了一次追杀,明天就要回到沐府了。这几件事搅到一起,江雪越想睡越精神,一个夜晚在翻来覆去并与失眠惨烈的斗争中漫长地渡过。东方泛白的时候,她失眠失到筋疲力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深青色的城墙坚实厚重,朱红色城门上方“凤都”二字刚劲有力。马车辗过护城河的吊桥,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行人马经过,烟尘腾起,前路顿时迷茫。
京城凤都热闹非凡,两丫头欢呼雀跃,江雪却打不起精神。老道士说万事随心,灾祸可随遇而解,既是随心,当然要随自己的心。
“小九,呜呜……你可回来了,娘……”
江雪正在愣神,听到车外连哭带喊的声音,吓了一跳。丫头打开帘子,她看到一个丫头扶着一位钗环简单、衣装朴素的妇女奔过来。
亲情天性使然,江雪就象见到前世卧病在床,苦盼女儿归来的母亲。她跳下车,冲柳姨娘跑过去,母女抱头痛哭。柳姨娘眼角鱼尾密布、头上竟然有稀稀落落的白发,江雪心里如钝刀硬磨一样,柳姨娘才三十岁多一点呀!
几个丫头跟着抹了半天眼泪,又说着劝着扶她们母女上车,“姨娘,九小姐不是回来了吗?都别哭了,上车吧!路还远呢。”
“娘,别哭了,我回来就不走了,一直在身边陪着您。”
柳姨娘坐到车里,拉着江雪的手,也不说话,眼里噙着泪,上下打量,左右端详。生怕母女重逢只是一场梦,错开眼睛,梦就会碎一样。
江雪体谅柳姨娘的爱女之心,却被她看的不好意思,错开眼神,目光落在她枯瘦的手上,心里又是一阵颤栗。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从柳姨娘这双手上江雪就知道她这位母亲在深宅大院的日子并不好过。亲生女儿被发配到济州祖宅,一别六年,候门深似海,处处小心翼翼,无人扶持关爱的日子举步维艰。
车驾带来太多的礼物,不敢从沐府正门进院。沐宸钰带着装行李礼品的车从另一条街绕到了沐府的后门,从沐府花园通过,进到内院。
“小九,到了,下车慢点。”
还好从没想象过自己的欢迎仪式,要不会失望到底的。门口根本就没有一个沐家的人接她,几个看门护院的男人只是冲她们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生母不受宠的候门庶女,说起来算个主子,可又有几个人把她放到眼里呢?江雪自嘲一笑,万事随心,能跟她交心、全力护她、爱她的只有柳姨娘。
走得腿脚发麻,才到了柳姨娘居住的泊柳居,也差不多到了沐府的后门了。泊柳居院落很大,院子中间有一个人工湖,湖边栽着几排垂柳,湖内败荷残莲浮游。柳姨娘住西厢房,泊柳居里还住着一位姨娘和一位侍妾。
“暖香、冷香,你们去把收拾行李,把我们带来的礼物也都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