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虑许久,谨慎措词,给南宇沧写了一封信。信中没有情真意切,也没有追忆过往的感情。除了写明燕南洵请她代送贺礼并请南宇沧收礼回信之外。又一再强调南宇沧能结交燕南洵这位财神爷,都是她的功劳。最后字里行间表明南宇沧能钱权兼收,她大功一件,很隐晦地让南宇沧付她十万两的青春感情损失费。
写好信,她让商会的高手快马加鞭,连夜把信送往京城,面呈南宇沧,收到回信后再带回来。这件事安排妥当,她又梳理商会在达州的生意,准备益州的店铺开业。忙碌了三天,南成远一直没露面,北野榛也没来找过她。
她要去找他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赌了什么?值得这么拼命。她刚到暖阁门口,貂蝉蹿出来,拦住她的去路,叨了一张字条给她。字条是南成远写的,赌约赌注都写得很清楚,让她再坚持一个时辰,他已胜利再望。
果然不出她所料,打赌是北野榛提出来的,赌两人三天不说话,连梦话也不能说,赌注是一万两银子。为了互相监督,北野榛搬到暖阁与南成远同吃同住,伺候的下人都提前知会,也不能出声,实在无聊,两人只好下棋解闷。
江雪暗自感叹,笃直忠厚如北野榛,也能煞费苦心,如此算计。他知道南成远爱财,让南成远见钱眼开,不跟江雪说话,从而疏离他们。
她来到前院,碰到小厮来传话,说外面有人给南成远送来了战事密信。江雪让小厮把来人请到前厅,跟来人说清南成远正在赌博中,让来人把信给她。来人很谨慎,必须面见南成远,信也必须面呈南成远。
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过去,江雪亲自把来人领到暖阁见南成远。两人赌局结束,南成远正在数银子。北野榛输了银子,达到了目的,一脸洋洋得意。
江雪扯着北野榛出来,问:“输了银子还高兴?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愿赌服输,君子所为。”
“别以为我看不懂你的心思,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事情吗?”
北野榛不以为然,笑意吟吟地问:“什么事?”
“我要问南成远苍鹰骑的事,还要请他帮忙追查。”
“我问过了,他不了解苍鹰骑,只是听说过,我帮你追查就行,何必用他?”
“唉!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跟他说呢。”
“我和他唇语交流,凡我知道的事情全告诉他了,你就不必跟他多说了。”
江雪瞪了北野榛一眼,刚要回到暖阁,迎面看到南成远和送信的人出来。
南成远上前拍了拍江雪的肩膀,揽着她来到迂廊,说:“西塞北战事又起,我必须马上赶去,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保重,等战事平定,我会再来看你。梁原默女扮男装、骗婚毁婚的事我都知道了,等回到京城,我会处理,你别担心。”
江雪心生不舍,满腹柔肠,可家国大事当前,她没有理由阻拦。想说想问的话似乎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如郁结一般,半个字也说出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来看你。”
“好,我送你。”
南成远掀起她额前碎发,满眼嘻然,说:“没陪你做,很遗憾。”
“呵呵,下次多陪我坐一会儿。”
江雪推开他的手,让丫头帮南成远收拾东西,又准备了干粮和水,她穿戴整齐,要亲自送南成远一程。南成远不远千里奔波,来陪她守岁过年,她的感动发自心底。他们没做什么,连话也没有说几句,可她并不觉得遗憾。
她有预感,她跟南成远很快就会跨越雷池,或许在下次,或许会在下一个瞬间,或许会是以后更遥远的日子。她要给感情一个成长的过程,以求来日方长,对于一份感情,她准备终此一生付出,必须在心里给自己一个缓冲。
寒风凛冽,雪如絮飘,时值初春节气,塞北苦寒依旧。元宵节前后,达州城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雪,绚烂灯节尽染雪舞风情,别有壮观瑰丽之美。
江雪原计划过完元宵节就去益州,之前,她已经把达州商会的事务安排完毕,买卖经营已经进入了正常的轨道。她只需解决一些大事,细节琐事掌柜管事都能处理。买卖经营他们独挡一面,不在话下,她可以信手放权,无须再多费心思。
冰雪阻路,要等天晴雪融之后才能去益州。商会在益州建货品中转站的计划已经制定完毕,到了益州,准备就绪,就能马上落实计划了。
益州店铺开业,中转站货品备足,运转正常之后,她还想把店铺开到燕城和梁都,慕容商会能在北梁国扎根,才是她不远千里北行的最终目的。
商会的生意理顺,她还要了解苍鹰骑的状况,不能把他们除而后快,也要把被他们抢去的钱粮变本加厉要回来,以此做为她扬名北地、向北梁国施威的法码。
五月之前,她还要赶到齐越,去参加北野枫和凤清薇的婚礼,顺道去西楚看母亲。这是她上半年的计划,半年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还没多想。
每每想到凤清薇即将出阁,她的心思也甜密波动,她也想嫁人。若下半年平安无事,她也想把自己嫁掉,至于嫁给谁,不选也有,只是还需她仔细斟酌。
元宵节的第三天,雪终于停了,沉圆的红日挤出云层,洒下昏黄清冷的光芒。
“九妹,今天去益州吗?天放晴了。”
沐宸钰为躲避花太太和沐云风以亲情施压索要银子,又正好逃婚,跑到塞北。这段时间,有沐宸钰帮忙,她处理商会事务、买卖经营都很顺手。
慕容商会在塞北的总部设在达州,她想让沐宸钰留在达州做塞北的总掌柜。可沐宸钰对益州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格外关注益州的买卖及官商动向。她原定让于管事去益州管理经营,沐宸钰几次毛遂自荐,只好换他去。
“今天?我还没收拾东西,再说也不知道从达州到益州的路况怎么样。”
“路况怎么样?走过去才知道。”
江雪笑了笑,说:“我想过两天再起程,反正益州也没有急事要处理。”
“你过两天再起程也好,我想今天就去,提前安顿,为你充当先锋官。”
送走沐宸钰,江雪越想越觉得纳闷,沐宸钰性情淡然,随性平和,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唯独益州除外。
凝神片刻,江雪双手一击,笑纹在她脸上慢慢扩大,原来如此。她一向有成人之美,这确实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好事也有很大的麻烦。
在冰天雪地中昼行夜宿,五六日行程,江雪一行才到达益州。进城之后,她让车马加快速度,盼望早点到达宅院,偎在温暖舒适的床榻上,好好休息。
马车停到宅院门口,听到护卫的惊呼声,江雪忙掀起车帘,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大惊。这座宅院是益州知府给她安排的,院落不大,布置装饰雅致大方,往得很舒适。她很喜欢这座院落,本想这次到益州,就买下做为长住之地。
精致的小院没入焦黑的废墟之中,雕栏画栋化为灰烬,白墙灰瓦坍塌一片。片片白雪掩映乌黑,好象一块又一块巨大的伤疤贴在青白的地面,诡异阴森。
风雪阻路,长途跋涉,好不容易进城,却无家可归。浓郁的苍凉之感涌上心头,江雪一声长叹。她和两个丫头,还有管事、护卫一行十几人不能在滴水成冰的户外喝西北风。唯今之计,他们必须先找到落脚之地,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
“九妹,九妹,你们总算到了。”
沐宸钰打马奔来,停到她的车前,脸庞浅含喜悦。见江雪正一脸气恼看着废墟,他讪笑两声,递给江雪一副纯羊毛手套,又扶着江雪下车。
江雪恨叹一声,说:“找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再说。”
“不用住客栈,我以慕容商会的名誉在益州买了一套宅院,就等你们呢。”
“新买的宅院不装饰修缮吗?”
“那座宅院很新,不用修缮,我这几天一直在装饰,基本就绪了。”
江雪眼底闪过几丝疑虑,想了想,说:“好,先住进去,再慢慢修饰也行。”
沐宸钰引领江雪一行来到他新买的宅院。江雪暗自摇头,且不说宅院怎么样,单说这座宅院与梁原默的别苑只有一墙之隔,她就明白了。
梁原默叫嚣着要把她的宅院烧了,真是说到做到,变态的行径令江雪发指。沐宸钰明知梁原默是纵火的真凶,却有意包庇,还光明正大地与她做起了邻居。
这座宅院面积不大,三进三出,前后院迂廊相连,亭台楼阁、小桥凉亭应有尽有。厅院堂室的装修别具一格,华贵雅致中透着几分大气。
“六哥,这座宅院多少钱?”
“要价八千两。”
江雪嘴角掠起几丝冷笑,明知故问,“你哪来这么多钱买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