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棱,洒下缕缕桔晕,窗外,燕歌莺啼,清脆婉转。
江雪朦胧醒来,摸着湿透的衣服被褥,感觉身上很不舒服。她闭着眼睛摸到南成远身上,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浑身湿透了。手在南成远身上游走,没摸到粗糙松软的老皮老肉,感觉很不对劲,她睁开眼睛,一声尖叫划破山村的清晨。
夜暗星沉,春寒料峭。
几团黑影划破夜幕,敏捷的身形盘旋在死牢上空,飞快降落在第一间牢室屋顶。牢室的天窗被取下,一个黑影缠着绳子徐徐降落在牢室内。
南宇沧双目紧闭,耳朵动了动,黑影靠近他的床,他猛然出手,直取黑影的咽喉。黑影虚晃一招,躲开南宇沧的攻击,掏出一块金黄色令牌冲他晃了晃。
“飞豹营?”
“请四皇子跟属下走一趟,皇上传召。”
飞豹营汇集天下高手,是皇上专属的暗卫,只听令于皇上一人,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危,监视臣子的举动,查探相邻各国的动向,刺杀危害皇权的叛逆。
拿到登云子的锦囊,南宇沧堪破玄机,想出挽救自身困境的妙计。他被打入死牢,太子一派对他仍不放心,严密监视他心腹势力及洛家。他费了一番心思,给皇上递去消息,皇上并没有释放他的意思,仍审讯不断。
时隔半月,皇上竟然派飞豹营深夜传召,很显然,皇上现在对太子一派及沐家、花家忌讳颇深,他们手里一定握有皇上致命的把柄。皇上被他们控制,不得不按他们的意思行事,以这种方式传召他,是暗示,也是求救。
南宇沧跟来人互换了衣服,抓着绳子攀上房顶。几个暗卫前面带路,直奔城郊一片破败的民居。来到一座青砖灰瓦的小院门口,暗卫让他进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
南承御一身黑衣,映衬之下,更显脸色青白,看到南宇沧,他阴沉的眼底闪过猜忌。高高在上的君主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儿孙臣子,无一可信。
“起来吧!你给朕传递消息非要见朕一面,到底所为何事?”
“儿臣特来向父皇请罪。”
“有罪就到三部会审的公堂去认,朕不能徇私枉法,置国法家规于不顾。”
“父皇误解儿臣了,儿臣不是来求父皇饶恕的。”
南宇沧掀起眼皮扫了皇上一眼,面庞浓郁的讥讽冷厉一闪而过。他换成一副笑脸,从袖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外层的油纸,递给南承御。
“这是什么?”
“父皇一看便知。”
南承御接过来,打开内层包装,看到一条陈旧的黄绫,脸色大变。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打开黄绫,看到上面的血字,牙齿不由打起了哆嗦。
“这、这……”
“这是先皇遗旨,明王去逝之前交给儿臣保管。他嘱咐儿臣必须在家国危难的时候才能打开,儿臣被关进死牢,求生无望,才想起明王的交待。”
“这、这是真的?”
“对,这是真正的先皇遗旨。”南宇沧嘴角掠过阴冷的笑容,接过皇绫,轻声念道:“诏曰:传皇二子南承御承继大统,袭位二十年,禅位十五子南成远,不得传子,钦此。先皇的遗旨写得很清楚,让父皇承继大统二十年,不能传子,要禅位于成皇叔。先皇对成皇叔真是宠爱有加,居然为他考虑到二十年以后。”
南承御脸色阴沉,眼底充斥着浓重的猜疑,几丝迷茫一闪而过。几个月前,沐乾柱到御书房见驾,拿出一份破碎粘贴的遗旨,字迹隐约可见。那份遗旨是让南成远承继大统,没有写让他继位二十年,不得传子,再禅位给南成远。
沐乾柱拿到的遗旨令他心虚胆寒,先皇要传位给南成远,他却登基为帝,一旦传出去,他就是不忠君、不孝父的窃国逆贼。沐家手里有他致命的把柄,他只好妥协,同沐乾柱谈条件。沐乾柱的要求很简单,只让他削去南宇沧的爵位,把南宇沧打入死牢,严加审查之后,再将南宇沧杀头或流放。
在诸多皇子中,南承御最不喜欢的人就是南宇沧。只因南宇沧手里有明王留下的东西,其中好多是皇族的隐秘,皇上的把柄,情非得已,才封了他王爵。南宇沧勤于政事,政绩卓然,在朝野口碑不错,才有升迁的机会。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政绩再高、口碑再好,皇上想要臣子的命,很容易。同承御按沐家的意思将南宇沧打入死牢,原打算年后流放或处斩。南承御一一照做,就是想住沐家的嘴,不让沐家那份遗旨泄露出去。
可此时,南宇沧又拿出了一份先皇遗旨,这份遗旨却是让他承继皇位二十年,再禅位给南成远。究竟哪份遗旨是真的?南承御有些迷糊。
相比之下,南宇沧拿出的遗旨对他更有利,先皇让他做二十年的皇帝,再禅位。截止到现在,他只做了十八年,没有不忠不孝的罪名,也没有窃国的骂名。
只要他得到皇位,将来是传子还是传弟,并不重要。离先皇要求的禅位时间还有两年,两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变故,谁也不敢预测。
“这真是先皇的遗旨?真是明王交给你的?”
“千真万确,是不是先皇的遗旨,父皇一看便知。”南宇沧展开遗旨让南承御看,“这是先皇的血书,想必先皇当时被人控制,不得不写血书。据儿臣所知,当时先太子还没有死,只是被囚禁了,先皇写血书也是万不得已。”
南承御微微点头,眼底的狡狯猜忌更浓,思虑片刻,说:“先皇最宠爱南成远,曾多次跟臣子提及,有意让他承接大统。”
“当时成皇叔只有七岁,怎么承接大统?成皇叔到西楚为人质,历练建功,也是先皇的旨意。先皇宠爱成皇叔不假,遗旨写明让他二十年后承继大统。”
“朕下旨削去南成远的爵位,将他逐出皇族,事情还有麻烦。”
“成皇叔不知道先皇的遗旨,想早点登基为帝,才屯兵塞北,将他削去爵位、逐出皇族并不为过。父皇是一国之君,想按先皇的遗旨禅位于他,自可以召他回来。不想禅位于他,想让父皇一脉永继帝位,大可以让他在世间永远消失。”
“大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南宇沧忙下跪请罪,“父皇,儿臣听说成皇叔早已不在人世,才荒唐出语,让父皇宽心。这份遗旨只有儿臣和父皇二人知道,怎么做取决于父皇。”
“当然是按先皇的遗旨做,禅位给南成远。”
“可是,父皇早已立了太子,怎么向臣子交待?难道要公开遗旨?”
南承御想了想,问:“你确定南成远不在人世了?”
南宇沧脸上闪过痛楚,隐含恨怨,轻声说:“儿臣也是听说而已。”
“你先回去吧!朕自有决断。”
“儿臣告退。”
回到牢室,南宇沧和衣而卧,长吁轻叹。他做了一份假遗旨给皇上,明知是假,皇上也愿意相信。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他不得而知。凭他对皇上的了解,此时,皇上已恨透了沐家,对花家和太子一派的猜忌也会加深。
还有两年的时间,皇上不会遵照先皇的遗旨,乖乖退位,而会派人追杀南成远。南宇沧暗自担心,南成远和江雪下落不明,他断定他们没有死。南成远被追杀,肯定会牵连江雪,他想阻止,可此时陷于囹圄,身不由己。
三天之后,三部又一次会审南宇沧,皇上亲自督审。几项罪名证据不足,南宇沧一时冲动,在公堂上出语鲁莽,冲撞了皇上。
皇上下旨打了他三十大板,板子打得太重,死牢不适合养伤。几个臣子为南宇沧求情,又因罪名不成立,皇上枉开一面,让南宇沧回王府休养,闭门思过。
朝堂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浪,众人都清楚,皇上要赦免南宇沧,打板子不过是掩人耳目。人放出来,王爵很快就能恢复,不用多久,南宇沧就能重回朝堂。
果不其然,皇上责令吏部和御史言官考平官员政绩,以上一年官风、评议和数据为主。南宇沧主管的户部遥遥领先于其它几部,御史言官联名上书,请皇上嘉奖南宇沧。皇上顺应民意,恢复南宇沧的爵位,并加升一级,封五珠亲王。
沐家、花家及太子一派看到风向不对,却没有能力把控和改变,只好暂时听这任之。沐乾柱听说皇上赦免了南宇沧,并加爵封赏,意识到了危机。
“我们在死牢安插人手监视南宇沧,他可有异常举动?”
“没有,南宇沧在死牢这几个月,除了十丫头,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十丫头是怎么进去的?都说了什么?”
“她打着沐家的旗号,重金买通狱卫,听狱卫说只聊了些儿女情长的话题。”
沐乾柱轻哼一声,说:“十丫头是个不安份的主,她在为自己找翻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