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瑶给暖香使了眼色,指了指安宁宫的方向。暖香点点头,向安宁宫跑去。洛水瑶进了寝室,侧立一旁,观察南宇沧的表情,找合适的机会说话。
“你想为她求情?”
“奴婢不知道皇后犯了什么错,更不知道如何求情,只知道皇上是聪明人。”
“洛水瑶,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既然皇上说奴婢是聪明人,奴婢不妨直言,江雪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后,皇上非把她留在深宫之中,强她所难,对谁都没有好处。”
南宇沧坐起来,看着洛水瑶,冷笑问:“她不适合做皇后,谁适合做皇后?”
“我。”
“哈哈……你真敢说,哼!你知道当时朕为什么要废掉你吗?”
“知道,皇上的大恩,奴婢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那你还敢说你适合做皇后?”
洛水瑶点了点头,神情淡静坚定,说:“皇后必须有人做,就象江雪必须要离开一样。每个人脚下有千万条路,但谁都只能走一条,你跟江雪不同路。”
“哼,洛水瑶,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你信不信朕会杀了你、灭洛氏一门?”
“信,奴婢也相信有些话不用奴婢说,皇上就明白。”
南宇沧阴笑冷哼,暴呵:“滚出去。”
洛水瑶走出寝室,摇头轻叹,她想了想,快步走出寝宫,向安宁宫走去。刚走进后宫大门,看到暖香扶着岳太后走来,她迎上去,说明情况。
岳太后想了想,转身对岳公公说:“你去北宫把皇后接出来,带到安宁宫。”
暖香忙跪下施礼,“多谢太后。”
三人来到皇上寝宫门口,岳太后锁紧眉头,沉思片刻,谴退随侍的宫女太监。
“暖香,到安宁宫去等皇后,传哀家的话,让她考虑好,如果她真想走,谁也留不住她,筝儿和嵘儿是皇上的血脉,哀家不会让她带走。”
暖香扫了洛水瑶一眼,点头说:“奴婢遵旨。”
洛水瑶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岳太后虽说是宫女出身,却是明事理的人。深宫几十年,无爱无宠,成就了她沉着淡定的性情。岳太后不勉强江雪留下来,却不让江雪带走孩子,能与挚爱之人携手百年,就要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
“水瑶,你把峥儿和嵘儿带到安宁宫,让皇后多看看他们,哀家去见见皇上。”
南宇沧平躺在龙榻上,一手揽着一个孩子,面带阴郁,苦痛浓重。筝儿和嵘儿坐在他胳膊上,咿呀嘻闹,见南宇沧不高兴,两个孩子一起逗他玩笑。
水瑶扶着岳太后进来,南宇沧坐起来,下意识地搂紧两个孩子。岳太后给洛水瑶使了眼色,洛水瑶叫来奶娘,抱起孩子去了安宁宫。
“宇沧,娘的好孩子,娘都知道了。”
岳太后坐在床边,把南宇沧搂到怀里,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南宇沧蹙着眉,连声长叹,眼泪慢慢淌落,随后,他抱着岳太后的手臂,高声抽泣。
“宇沧,你听娘一句话,娘第一次见江雪,就知道她是有情有义的人,娘很喜欢她,娘也不愿意让她走,只是,她受了那么多苦,娘也不想让她再苦下去。”
“娘,为什么她跟我在一起就是苦呢?我真心真意对她,我……”
“母仪天下尊贵无比,好多人为这个位子争得你死我活,得到了,认为很幸福。可有的人不喜欢这个位子,你偏要给她,她不苦吗?”
南宇沧松开岳太后,揉了揉眼睛,说:“娘,我不会让她离开我,她不喜欢这位子,我可以不做皇帝,带着她和峥儿嵘儿跟她一起,过她喜欢的日子。”
“宇沧,你别傻了,听娘一句话。”
“不行,我不让她走。”
岳太后抱住南宇沧,哽咽说:“宇沧,她心里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不能勉强。”
“我不是她最重要的人吗?我们在桃花溪就说好一生一世在一起,为什么会变呢?我不图她的身份钱财,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过去了,宇沧,都过去了。”
“不……”
南宇沧推开岳太后,要出去,踉跄两步,扑倒在地,捶着地,失声痛哭。
江雪坐在安宁宫的偏殿,失神不语,岳太后可以说服南宇沧,让她离开,却不让她带走孩子。一双儿女刚刚一岁,就要与生母分离,森凉的深宫,没有母亲,他们怎么活下去?放不下一生相许的爱人,也放不下儿女,她心如刀割。
洛水瑶抱着孩子进来,江雪扑过去,搂住一双儿女,放声大哭。两个孩子抓闹她的头发衣饰,看到她哭,也大哭起来,水瑶和暖香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江雪,你先别哭了,先想想怎么办。”
“我不能让他们留在宫里,他们这么小,在深宫里,没有生母,能活下去吗?”
江雪抱着两个孩子坐在凉榻上,看着两个灵动可爱的孩子,心中痛苦更重几分。她舍不得孩子,南宇沧也舍不得孩子,她要离开南宇沧,就必须骨肉分离。
洛水瑶叹了口气,搂着江雪的肩膀,轻声说:“江雪,你爱过他,对吗?”
“爱过,很深。”
“即使离开,你也会一辈子记住他,也不愿意让他受太深的伤害,对吗?”
“那段日子很美好,他为我付出太多,我会感激他一辈子。”
“你把孩子留下吧!孩子是你们的骨血,你走了,也给他留些安慰。”
“水瑶,我担心他们,我害怕,我……”
“江雪,你放心,只要有我的命在,我就会保峥儿和嵘儿平平安安。”
江雪抓住洛水瑶的手,说:“水瑶,我希望你也离开,后宫太深了。”
“江雪,我跟你不一样,沐家有眼无珠,对你太苛刻,你跟家族没有感情。而我从小受尽父母宠爱,我必须保他们安渡余生。我必须留在宫里,不管做主做奴,你把峥儿和嵘儿交给我,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如同亲生。”
“水瑶,我……”江雪靠在江雪怀里,轻声说:“水瑶,谢谢你。”
清风吹拂,暮夜浓透,乌蓝的夜空月昏星稀。
岳太后还没回来,送来的晚膳纹丝未动,已经凉透。洛水瑶和暖香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江雪歪在凉榻上,搂着两个熟睡的孩子默默发呆。
岳公公进来,冲江雪和暖香招了招手,轻声说:“走吧!”
江雪看着安睡的孩子,抓住他们的小手,泪如雨下。岳公公一再催促,水瑶和暖香也在一旁安慰规劝,她才一步三回头,走出偏殿。
岳公公打开安宁宫的角门,带着她们穿过御花园,从宫墙的铁门出来,进到一片破旧的宫殿。江雪心里涌起浓重的悲凉,这是南宇沧住过的地方,她来过。
“从这里出去,有一条小路直通宫外的大路,天色不早,去吧!”
“多谢岳公公。”
“保重。”
暖香扶着江雪来到宫外的大路口,回头凝望宫室,潸然泪落,悲凉更重。
颀长的身影划破漆黑的夜色,向她们走来,江雪迎着人影扑过去,嚎啕大哭。
皇后失足落水、意外身亡的消息震惊后宫朝堂,人们惊诧之余,议论纷纷。皇后薨逝,本是国丧,理应风光大葬。可宫里又传出皇后落水之前,已经被废去后位,贬为奴仆,无须葬礼,一张草席卷起,弃尸荒野,了无痕迹。
夜风吹拂明黄帘帐,浮移轻摆,红烛跳跃,点亮满室酒香,淳香浓烈。
地上扔着几个酒壶,打碎的酒杯狼藉一片。南宇沧坐在地上,靠着龙榻自斟自饮,龙袍上酒渍片片,头发凌乱披散,他一喝酒一边自语,又哭又笑。洛水瑶进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拿了几件孩子的衣物,刚要出去,被南宇沧拉住。
“水瑶,别走、别走……陪朕喝酒。”
洛水瑶接过酒壶酒杯,倒了一杯酒,浅尝慢饮,“皇上还没醉,还认识人。”
“当然没醉,来,多喝几杯。”
南宇沧抢过洛水瑶的酒杯,抱住她的头,灌了她一杯,又给她倒了一杯。
“皇上,奴婢还要给太子和公主送衣物,不能再喝了。”
“朕不让你走,你要陪朕喝酒,来人,把衣物给太子、公主送去。”
小太监拿走衣物,洛水瑶刚要趁机出去,被南宇沧一把抓住,又灌她喝了几杯酒,呛得她直咳嗽。洛水瑶躲闪推托,被南宇沧抓住,甩到龙榻上。
南宇沧压住洛水瑶的双腿,双手卡住她的脖子,狠厉怒呵:“你这个绝情的女人,你忘记在桃花溪的誓言了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也都忘了吗?你这狠毒女人,峥儿和嵘儿这么小,你竟然舍得抛弃他们。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你说话呀!为什么?”
洛水瑶被他卡得喘不上气,拼尽全力也推不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皇上,我……我不走,放开……我不走、不走……”
“呵呵……我就不知道你不会走,你骗我的,对不对?别走、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