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房顶看过去,落花满庭,站起来甚至能看见那条通往宫外的路,安心拧干湿透的衣服朝旁边看去,夜旒熏全身都在滴水,合体的装束被雨水打湿,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傲人的体魄。
而此时,他的脸又变成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慑人心魄的双眸,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认识这么久了,你的假脸都不肯拿下来么?”安心一夜未睡,头枕着手臂躺在铺好的房顶上,犹然升起一种成就感,破洞的房顶补上了……
天上,铅云低空徐徐移动,露出浅蓝色的天空,地下白色雏菊风中摇摆,宫闱那条小道上,雨润的枫叶红的尤为扎眼,温温吞吞燃烧着四周的薄雾。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一张脸而已,用得着这么计较?”
“你这么说很容易让我胡思乱想!”安心翘着一根手指从他眼前扫过。
夜旒熏豁然捉住她调皮的小手,侧头:“胡思乱想什么?”
不可否认,开朗笑容的他就算顶着一张屠夫脸,也同样迷人。
“我在想,你的脸是不是被人毁了!”
夜旒熏低笑,慢慢松开她的手:“知道么,只有我娘子才能看我的样子!你当我娘子,就让你看!”
半真半假的语气配上他那副洋洋得意的摸样,居然让安心没由来的觉得滑稽。
“没诚意,到现在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安心抬头看天。
夜旒熏支着一条腿,双眼微微一眯:“夜旒熏!我叫夜旒熏!”
“哦……”
第一次告诉别人名字只得了一个“哦!”,这让他有些不满:“怎么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么?”
“听过啊,就在刚才!”
好吧,他败给她了,旁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她居然是这种反应!
中午,安心让杉木将菜园里的菜收拾一下,自己亲自下厨为他们两个做菜。
没过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第一次大大方方坐在桌子上吃饭的夜旒熏顿时食欲大动。
杉木也很高兴。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主子,没想到你手艺那么好!”平常的蔬菜都做的这么好吃!
安心得意的笑起来:“这有什么!”忽然她看着杉木红扑扑的小脸,一本正经起来:“杉木,以后别再叫我主子了,叫我安心!”
“安心?”杉木咬着筷子,不解。
安心点点头:“从今往后,没有沐雅公主这个人,只有安心!”
夜旒熏面目复杂的看着她,这个女人冒充公主可是大事,现在居然这么大方的承认,那不是找死么?
只见安心语重心长的拉着杉木的手说道:“原本不想跟你说,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看破一切,公主又怎么样?地位高贵又如何?倒不如平平常常过一生来的实在!”
杉木丢下筷子一把抱住安心:“主子,你要是早这么想就不会这样了……呜呜呜……”
正在大家热火朝天的吃饭空挡,残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夜旒熏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瘦弱的小人就已经栖身上前。
安心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地。
杉木成了雕塑!
今天这冷宫有些热闹。
“你是什么人!”沛然伤势稍有好转便来找这个救命恩人,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是个男人!
夜旒熏摸摸自己的脸,望着怒气冲冲的沛然:“你又是谁?”
“我是她朋友!”
“我是她的奸夫!”
“咳咳咳……”安心一顿猛咳,赶忙上前调节:“那个沛然啊,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位大侠他跟你一样虎落平阳,现在呆在我这里休养……对了,旒熏,这是沛然,恩……琅邪王的……手下!”
帮他们两个介绍过之后,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安心只觉得这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噼里啪啦,好像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此地不宜久留。安心连忙拉着杉木向后退了几步,以免伤到无辜!
夜旒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细皮嫩肉,弱不禁风。以他多年走江湖的经验来看,此人定是男人胯下之物,有什么好神气的!
沛然虽然少根筋,但也瞧出夜旒熏眼底的蔑视,顿时心里窝火。
“怎么?想动手?”夜旒熏眼底杀气丛生。一个男人的玩物也能这么嚣张?
缺心眼的沛然一听见挑衅,立即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来就来。怕你啊!”
安心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去,沛然虽然武功不错,但毕竟有伤在身,夜旒熏本就是大爷级别,他万一把沛然打到哪里好坏,那可怎么办?
她一把将夜旒熏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沛然是琅邪王身边的人,人就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你别跟他计较好么?饭菜马上凉了,凉了不好吃!”
两人紧拥的姿势让夜旒熏没由来的感觉到舒服,算了,看在那桌美食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于是点头:“嗯!”
安心放开夜旒熏又过去搂过沛然压低声音耳语:“沛然啊,这个人其实是个太监,而且被阉掉之后脑子开始不正常,经常幻想自己还是正常男人,到处跟人说自己是某某的奸夫!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好么?”
沛然没有夜旒熏那么多花花肠子,立即乖乖的点头:“恩,我记住了!”
一场战争就这么结束,饭桌上安心忙前忙后的招呼他们两个,又是夹菜又是盛饭。
夜旒熏跟沛然隔着桌子相望。双方眼底都有了一丝同情。
夜旒熏:真可惜,长的眉清目秀的,居然缺心眼!
沛然:真可怜,张的平凡就算了,还被人阉掉了!
吃完了饭,夜旒熏照例出去找他的碧水兽。
安心昨晚上就想过要把东西还给他,可是,这家伙速度快的惊人,一转眼就不见了,她又不能大声喊:“哎,碧水兽在我手里啊!”所以准备晚上他回来再跟他说!
沛然吃了饭好像还不是很想走似地,安心也不勉强,搬了梯子拉着他上了房顶。
晚霞为皇宫每个角落染了一层金边。
“前夜……额……你好么?”沛然结结巴巴满脸绯红的问道。
“很好!你呢?”
“嗯!”
看了许久的风景,安心突然转头问:“沛然,……你爱他么?”
“爱谁?”
“琅邪啊!”
这下沛然想了好久:“爱!”他低下头。“可他从来没爱过我,这个我晓得的!”
“你爱他什么啊?”安心好奇起来。
“琅邪王对我比师父对我还好!教我识字,教我规矩!”
个傻帽!这就叫对你好?
哎……沛然真的知道什么是爱么?安心在心里苦恼!
“但是。”他抬头,粉红色的唇瓣微微一弯,露出个无邪至极的笑来:“这是我爱他的最后一个时辰,从下个时辰开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噗——安心一口血涌在喉管,上不去下不来!
“我只对你一个人忠心!”沛然连忙又补充一句!
经过昨夜的谈话,安心认真想过,沛然性子如此单纯,留在宫里被人荼毒是不是太残忍?呆在这里越久,心里就越没底,她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龄了,虽然渴望能够回到现代,可认真想起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如果真的回不去……那是不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她不可能呆在皇宫一辈子,呆在这个狂妄自大,手段狠厉的帝王身边。
于是
“我想出宫!”安心开门见山,一点没有含糊。
琅邪头也没抬:“妃子不能随意出宫!”
忽然,他想到什么似地,一把将安心拉到怀里:“你是不是想逃跑?”
“确实有这个想法!”安心直言不讳!
她这种直白叫琅邪气也不是,怒也不是。都不晓得拿她如何是好。
“为何要出宫?”
“闷在这里这么久,成天想着怎么防小人,我想去出去散散心!最重要的一点,我好想还没答应成为你的妃子!”
琅邪丝毫不在乎的说道:“在朕心里,你已经是朕的女人!”
男人的劣根,触手可及的永远不懂得珍惜,反而愿意追逐那些抓不到的。那样会让他们有一种身为男人的自豪与成就!
安心懂得琅邪不可能爱她,如此这番只不过是因为当初自己对他的拒绝!
安心叹口气,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唇舌。
“陛下,既然您不想让我出宫,那也没关系,但我要您帮我对付一个人!”
琅邪二话没说再次否决:“朕晓得她们用计害你,但现在不能动她们!”
“为什么?”
琅邪叹口气,指指桌上的文碟:“前日,二公主被人刺杀身亡!”
“什么?”安心呼啦一下从琅邪身上跳下来,目瞪口呆。
“这事本来想跟你说,可你那天走的太急!朕就没说!”他刻意隐瞒了凶手是谁,杀人的动机,以及……二公主被杀的地点!琅邪看着安心千变万化的面目表情,轻笑:“现在一条命换你的委屈,是否够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报复人家,人家已经提前挂掉了……不过那种坏人死有余辜,她小心的收起偶尔间泛滥的同情心言归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