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跪在地上,半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等人散光,她怯怯的喊一声:“陛下……”
“滚,马上从这里滚!”琅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即衣袖一摆,急忙追上去。
回到府里,安煜用脏兮兮的小手帮安心抹泪,哈喇子流了一身:“妈咪……羞羞!”
府里人都有自个的事没人管琅邪何时进来,大多数扫一眼立即跑开。
夜旒熏一直陪在身边,拍着她的背,轻轻道:“好了好了,儿子都说你羞了,别哭!”
安心也知道为琅邪流泪不值得,擦擦眼破涕为笑:“谁说我哭来着,刚刚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
视线落在夜旒熏身后,她顿住了。
冷峻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定格在那一般,夜旒熏孤疑回望,顿时来了气:“怎么着?昨晚上还没打够?你还敢来?”
琅邪不语,定定的看着安心。
“安心,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半晌,一声嘶哑的声音打破平静,不再是命令,而是恳求……或者更卑微!
琅邪到死也不会相信,自己会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
夜旒熏上挑的眸子一扬,冷笑:“是不是特后悔?”
琅邪懒得跟夜旒熏计较,执着的盯着安心,也不说话!
“有什么话晚上说吧,我马上还有事!”安心四处望望,开始为自己找理由。
儿子交给夜旒熏,头也不回走了。
如果不是有了牵挂,她或许早带着所有家当跟雪千寻夜旒熏远走天涯了,可是不行,她不想看见斩风战死沙场,不想宋国那帮老核桃被铁骑吓的中风,更不想宋傲小小年纪面对风风雨雨,成为史上最小的亡国之君!
住在宫里的大殷皇帝总算明白到一个事实,从答应保护他们大殷家子嗣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是什么皇帝,而是彻底沦为侍卫、保姆、移动的座椅有时候还要充当下奶娘。
从昨晚到现在,宋傲一直由专人接送,全天保护,晚上,他再贴身护卫。
这么玩下去,他这条命也快没了。
幸亏雪千寻今天没急着回去,留在宫里。
宋国基本上已经知晓小皇帝新认得’父王’是何许人也,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但后来的全然信任,如此快的改变宋国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是不争的事实,每当负责伺候的太监看见雪千寻手把手教小皇帝写楷书时,那专注的眼神跟严厉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们是父子,绝对的父子!
加上这么久了,从未发生过什么意外,大家从心里渐渐接受这么一个……便宜父王。
或许更多的是看在安心的面子,他们认定,安心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宋傲。有了这份认知,至于雪千寻从前什么身份,做过什么,已经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殷雪烈风望着雪千寻,脸上有些不自在:“那个女人……就是她对不对?”
“那是我的王妃,不是那个女人!”雪千寻停下手,拍拍宋傲的头,示意他先出去。
宋傲一走,皇帝立即发怒:“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娶个老婆是人家的,弄两个孩子一个也不是自己的,你究竟搞什么名堂嘛!”
早上在前厅,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里面的纠葛,但是马马虎虎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一想乖乖,那个女人还真不简单,把琅邪迷的团团转不管,连自己弟弟……
“我爱她!”
虽然已经有点心理准备,可是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真的吃不消。他背着手,走来走去,一边摇头一边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你爱她?你拿什么来爱?她曾经是别人的老婆!别忘记你自己的身份”胡闹,简直是胡闹,他大殷堂堂六王爷岂能拾人牙慧?
“身份?什么身份?你是说六王爷的身份么?如果这个身份不能给我带来幸福,我要他何用?早先都说过了,殷雪千寻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魔教的雪千寻!”这句话也不晓得说过多少次了,可皇帝没有一次听进去了。雪千寻没有着急,慢条斯理的抖抖衣袖,然后含笑看着皇帝像只无头苍蝇来回走动。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雪千寻,我告诉你,这绝对绝对的不行,我不会同意。绝不!”一时间,居然被绕进去,跟着喊了那个痛恨的名字——雪千寻!
“你不同意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要是再告诉他,自己的老婆还得跟人家分享,不晓得他会不会被气的冒烟呢?
“怎么样?我告诉你,不怎么样,这事我要不同意,你们就得玩完!”皇帝跳脚大吼。
雪千寻依旧老神在在,隔了好一会才有空回应:“哦?你想让我变成一个只管杀戮的木偶么?”
皇帝一愣。
雪千寻站起来望着窗外的景致,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风。你我并肩作战,赢得这大殷的江山,享受荣华,可是,在你站在顶峰时,可曾觉得冷。可曾觉得孤独?”
或许打仗的时候不会觉得,因为那时正是热血沸腾,一腔壮志凌云,没心思想那些儿女情长……
可冷却下来之后,那种无助的孤独与彷徨,让人找不着放向……
“天下女人何其多……”皇帝有些底气不足。
“是很多,但有几个让你幸福过??”
他是王爷,当然能拥有很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想要,就触手可得,随便找一个来不过是发泄****,度过漫漫长夜,但是能让他因为牵牵手就觉得幸福的,又会有几个?
他觉得上天已经待他不薄,让他有福分握住一个人的手不想松开,相携一生。
相对于身份权力这些苍白的东西,他更想找一个人来好好爱。
殷雪烈风沉默了,他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弟弟,就如同十年前第一次见他那样,既好奇又疑惑的眼神……
雪千寻说的没错,他们是同一类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独独少了那么一个可以陪着自己,温暖自己,并且需要自己的人!
“呵呵呵……”皇帝兀自笑起来:“这几年的书你没白读,把我说的都有点想哭了!”
皇帝假装拭泪,其实内心无比苦闷!
你倒是有归宿了,你哥哥我还空着呢!
“还愣着干什么?来了这么久,连你们家门都没进过,雪千寻,你好大的胆子!”
“明日带你进府。”
“为什么不是今天?”
雪千寻冷冷一瞥,皇帝立即没了气焰:“明天就明天!等会给我拿套衣服进来,我出去溜溜!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辱没了才是!”
皇帝换了衣服潇洒出门。
路上行人匆匆,一晃,皇帝酒足饭饱,恰在此时,被一位匆匆而过的小人撞了个满怀。
那一吓,将皇帝的心花瞬间撞成怒放姿态!
年底乃是商家结算总账的时候,沛然身为几十家店的大掌柜这几天的便是最忙的时候。
可事事无常,七八本账本一起脱线,身为总掌柜的他义不容辞上街找修订师傅重新装订。
哪里曾想,迎面而来一座黑影将他撞的人仰马翻,那脱了线的账本呼啦一声向四周散去。
那一刻,沛然只想到一句话——天要亡他!
且不说那几百张纸的顺序,单单是把他们分离出来……
望着满地的纸页,再望望眼前的人。他表情呆滞。
殷雪烈风仗着自己有副好皮相,非常客气的对沛然一笑,如沐春风:“对不起,在下唐突,帮你捡起来!”
屈尊蹲下,将地上散落的纸张归纳好,甚至还很好心的将几页卷了边的抽出来放在最上面。弄好之后,递过去,又是风轻云淡一笑:“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可撞到哪里好坏?”
沛然一心扑在账本上,心里淌血。
愤然的望过去:“你”找死!
“在下……啊!”殷雪烈风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何时出手,便一下子仰面翻了过去。
沛然用身体撞开门,然后用平生最大力气将手里一摞纸页砰得摔在桌上,乒呤乓啷好不热闹。
“怎么了我的大少爷?”正躲在小院的书房里避风头的安心从里面探出头,看着沛然一张脸半红半白,气的不轻的样子,好像被人调戏一般。
沛然没想到这个以前一直是摆设的书房居然会有人,更没想到从来不进书房的安心也在,发脾气的失态被人看到了,沛然深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没事才怪,脸都气红了能没事?该不会真被人调戏了吧?
“嘿嘿,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恩被人欺负?被人打?被人抢了?还是被人……”
“我长得就那么好欺负么?”沛然额头青筋暴起,没错,他没那个人高,没那个人强壮,但事实是他把那人弄翻了,怎么到头来却老被人说成被欺负的那一个?
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过沛然发那么一大通脾气,安心索性放下书,打着关心家人的幌子实则探听八卦的激动,凑过去:“真没事?要是有事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