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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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却彻底地呆住了,镜头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那双倨傲冷清的眼睛,不是韩晨阳又是谁,画面只有一秒钟,甚至更短,在我的脑海中却足足停留了十分钟,甚至更久,直到董安妍叫我,我才回神。

董安妍的声音传来,恍若隔世:“哦,是韩绍懿,据说韩家的人都很低调的,网上都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资料,你看他家老爷子那么风度翩翩,想必儿孙都应该是有气质的帅哥。”

很想笑出来,但是怎么也扯不动嘴角,早就料到韩晨阳出身显赫,家教良好,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家世,一瞬间,心居然不可思议的平静。

我是预感到了这一切的发生,还是在等待这一切真相大白,就如很多时候,我习惯了冷眼旁观,不牵扯,不表态,顺其自然。

还有点忧伤,藏在他眼睛里面,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感同身受。

吃饭后回到实验室,上网,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搜索所有资料,一个个网页点开来,只有零星的信息,都没有我想要的内容。

屋里空荡得没有一丝人气,我索性跑到楼梯口坐下,靠在墙壁上往窗外看,手里捏着手机,一行一行地打出毫无规律的数字,韩晨阳名字的拼音。

半个月,若是真的对一个人有心,一天也不能忍受失去他的消息,我记得看过这样一句话——一个男人真的想你,忙得要死也会抽时间和你联系,和你在一起的,手机没电了他们会打公用电话,没有电话他们也会跑到你家窗下对你喊两声我想你。

那韩晨阳呢?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是无情还是刻意。

我预感,他在试探我,自信我的情绪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我从来没有这么折磨过自己,我明明知道他在折磨我,我太清楚,我们之间的这场游戏就是看谁先交出真心,谁先在乎谁,谁先忍不住说出那句——我想你。

结论,昭然若揭。

我笑,笑完后觉得精疲力竭,丝丝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手脚冰凉,我看自己印在玻璃窗上的侧脸,狼狈不堪。

什么都不想想,只想沉沉地深眠,也许一觉起来,就会春光明媚,万物复苏。

忽然,手机的屏幕闪着通白的亮光,照满了整个楼道,持续不断,明暗交接,我拿近一看,赫然的来电显示——韩晨阳。

我忽然间觉得又悲又喜,满心的恨意夹杂着满心的欢喜,我捏着手机,迟迟地不想按下接听键,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跟谁赌气似的,倔犟地不肯先低头。

直到手机屏幕完全地暗了下来,我才惊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脑袋中竟然不是对韩晨阳的悔意,而是电话费——如果我从南京打去北京的电话,是长途。

刚想拨回去,手机又响了,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在哪里?”

“我在实验室。”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的。”

那边有呼呼的风声,淡淡地笑声传来:“我已经拜托我的导师,指导你的论文,因为我暂时还回不来。”

我“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口:“那个,电视上播出来了,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却忽然没有了说话的声音,而风声似乎更猛烈了,半晌,才听到他说:“不好,其实一点都不好,我原来以为没什么,可是我错了。”

第一次听见韩晨阳这么直接的示弱,强烈的感觉充斥得心头震颤,他继续说道,声音低了好多:“生在那样的家庭,其实一点都不好。”

冷清的气氛凝固了周围一切,我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我知道,我都明白。”

他也没再说些什么,维持这种安静宁谧的气氛,空气中有细小的粉尘在灯光中舞蹈,在眼前明明暗暗地晃动,我忽然有种错觉,我们俩此刻离得很近,仿佛背对背地相依,我听见时间在滴答地踮着脚尖走过,刹那便是永恒。

我听着他那边的风声和呼吸声,轻轻地问:“韩晨阳,你什么时候回来?”

“南京下雪了吗?”他突然问道:“北京已经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向窗外望去,天空还是暗沉的黑色:“没有,暂时还没有。”

他忽然问道:“江止水,你在广州看见过雪吗?”

我低低地笑,努力让气氛活跃起来:“韩晨阳,你是不是累糊涂了,广州哪有雪呀,那里的冬天只有雨,冰冷而且连绵的雨,骨子里透寒。”

“那么就是说广州永远等不到雪咯?”他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那么,江止水,你会等南京下第一场雪吗?”

我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会的,因为南京的今年,一定会有很大的雪,而且很长时间,我差不多都快忘记雪的样子了。”

他轻轻地笑:“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很快,再见。”

“再见。”

我想站起来,一阵眩晕,又无力地坐在台阶上,拿出手机,给每个人发了一个信息:“不知道今年的南京,会不会下雪?在广州四年,我差不多都要忘记雪花的样子了。”

董安妍首先回了信息:“怎么还没睡呢,难道在借雪景缅怀帅哥,呵呵,我也差不多忘记雪的样子了,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大院里面溜冰,打雪仗,现在看一场雪都觉得奢侈。”

江风也回信息:“小妹,没事,忘了还有你大哥陪你一起看,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有一年雪特别的大,那时候我们去学校,你坐在我自行车的后面,哇哇乱叫的样子。”

我笑起来,真心实意地觉得不再那么的孤独,不一会儿,李楠师兄回了信息:“我就知道你没睡,不好好做实验乱想什么东西,不怕老板再拍桌子了?对了,你要不要吃夜宵,我准备去打包一份雪菜肉丝面,你要不要?”

我终于开怀大笑,冲着楼下喊:“李楠师兄,我要牛肉拉面,给我多放点醋。”

底下传来笑声,随即就有别人叫道:“我也要,还有没有人要带夜宵的?”

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我要肉串,给我带二十串。”“带两瓶啤酒回来。”“馄饨和水饺,要猪肉馅的。”

我趴在栏杆上笑,李楠师兄无奈地喊:“江止水,你给我出来,陪我出去打包。”

我一级一级地跳下台阶,快乐到眼睛里面湿湿的。

原来,我一直不是是一个人。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拎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跟他说起韩晨阳的事,显然李楠师兄还一头雾水:“我不看新闻好多年了,信息基本靠吼的。”

我鄙视他:“罚你抄写今天的参考消息十遍。”

他无奈,正准备反驳,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实验楼那里,定睛一看,再揉揉眼睛,半是犹豫半是惊讶:“唐君然,你怎么在这里?”

李楠师兄也很意外,点点头,然后把我手上的东西抱走:“先走了,你们聊。”

我转向唐君然,他微微笑,举起手机:“你发了这条信息给我,那时候我刚下班,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么巧,刚来就看到你们。”

我尴尬地摸摸头:“那时候心情有些乱,所以就胡言乱语了。”

他淡淡地笑,指指另一条路,说:“随便走走吧。”

前面的男人,步子缓慢,不疾不徐,我始终走在他后侧,脚步落在他投下的阴影里,一下一下。深夜的校园煞是幽静,许久才有一辆车经过,也是瞬而远去,短暂的光亮噪声过后,又是长久的宁静。没人做声,本该觉得尴尬,可不知为何,竟感觉心里少有的平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面对唐君然的时候,竟然可以直视他的眼睛,心不再乱如麻,脚步居然也可以如此的沉稳,宁静到旁若无人。

天很冷,我们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慢慢地消散,他问我:“江止水,广州的冬天是不是只有雨,没有雪,可是既然你那么想念南京的雪,三年前你为什么都不回来?”

一瞬间,我忽然有种隔世的错觉,仿佛时光倒退到三年前,一切都没有发生,爱恨情仇不过都是一场雪,融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听见自己平静地说:“在这个城市里,如果每天费尽心机地想和一个人相遇,该是多么折磨的一件事,我很爱自己,所以舍不得自己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他垂下眼睛,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线浮在空中,很缥缈:“傻丫头,你不是舍不得自己受委屈,而是觉得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受委屈,对吧?”

我除了微笑只能微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能逃多远就多远。”

他问我,眼眸里有隐隐的流光闪动:“你是不是恨我?”

我诚实地摇摇头:“不,唐君然,我从来不恨你,也从未恨过你,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后悔曾经那么的喜欢你,只是我一直以来总是思考这样一个问题,究竟是我不甘心得不到你,还是我喜欢你更胜过我自己。”

乍闻我的问题,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无以明状的悲伤,可却只是一闪而逝,只余下淡淡地清浅的笑容:“傻丫头,你怎么会那么认为呢?”

我无言以对:“你不明白,这三年我究竟是怎么度过的,每天我都要告诉自己,只是我不甘心所以容忍不了你不喜欢我的事实,我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他终于沉默,我们就静静地站在寒风中,谁也没有再开口,良久他问我:“小丫头,喜欢上我真的那么痛苦吗?”

我笑笑,摊手说:“谁知道呀,这年头人都喜欢自虐,没准我就喜欢被虐的感觉。”

他无奈地笑:“走吧,天太冷了,你要是感冒了,我就要请假了。”

一路上都无言,昏暗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低头看,我的影子不时地和他的重叠在一起,可是即使这样,我和他最近的距离永远不会少于十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