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脸色一寒:“俺虽说不动你一根毫毛,但并没有说别人不可以动你。乖乖的,你也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连名字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儿也不敢说,叫人怎还会平心静气?”
高大汉子想了一下才道:“俺姓倪,叫大牛。”
“倪大牛。俺也不想跟你研究你的姓名是真是假,俺且问你,你是谁派来的?来此有何目的?”
倪大牛眼光忽然自王森旁边掠过,说道:“俺是原彪派来的……原老大认为你刚才在他脸上抹灰,所以叫咱来找你的霉气。”
“还有呢?全部给俺抖出来。”
“就是这些一,打死俺,也是这些。”
王森道:“不是吧!若是这般简单,刚才那小子为何会拿你的老娘,老婆及儿子来威胁你?”
“谁说他威胁俺?”
王森道:“好吧!俺也不想跟原老大再结怨,也不想再斗下去,地面上有官有兵,俺把你交给傻豹,他要怎样办便怎样办。”
倪大牛脸色霎时比纸还白,叫道:“你敢破坏规矩?原老大可不会放过你。”
王森冷笑一声:“告诉你,你要跟老子比狠,还差一截,原老大有什么厉害手段使过来,俺都一一接得住。”回头道:“小虎子,送他去局子内,顺便叫局子内派人来收尸。”
倪大牛破口大骂起来,王森道:“这里有尸体,俺不把你送官,将来发生了什么岔子,俺还能做生意?”
小虎子抓起倪大牛说道:“乖乖地走吧!”
王森把那柄八响小手枪抛给小虎子:“看稳一点,别让他跑掉。”
小虎子应了一声,拖着倪大牛出去了。王森道:“天快亮了,你们也别回家啦,在这儿瞌一会儿吧,路上又不安全。”一回头,不见了王炳,忙问梁二:“王炳去了哪里?”
一个伙计道:“老板,俺见他入内堂去了。”
王森立时大步走入内堂,内堂又黑又静,他大声叫道:“王炳,王炳。”
王炳却没做声,王森点起灯来,四下房间一照,却不见王炳的影子,正想到茅厕查看,才见王炳捂着肚子,苦着脸走了过来:“老板,刚才您好像在叫俺?”
“你去哪里?”
“刚才让他们捆住,憋了一肚子废物,所以去了一趟茅厕。”
王森道:“没什么事,俺只是怕你发生了意外而已。早点歇息吧!”
“是。”王炳低头去了。
王森正想入房,耳畔儿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一下枪声,他心头一怔,暗道:“没的是小虎子出事啦?”重行披起外套,戴上礼帽,走出前堂,对梁二道:“外面有枪声,俺出去看看,你到内堂吧,那瑞安稳一点。”
正想拉开大门,冷不防外面跑来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依稀看出是小虎子:“小虎子,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出了岔子了,那倪大牛让人在屋顶上用短枪打死了。”
“人呢?”
“还躺在巷子内。”
“快带我去。”
两人出了门,小虎子飞快地跑着,转过了两条巷子,忽听他喝道:“停手,否则俺要开枪了。”
王森推开他,举枪一瞄,只见一个汉子拔脚而跑,两人追前,王森取出“来打”打着火,只见倪大牛头角中枪,寒风中,血已凝固,一柄利斧就在他尸体旁边,看样子是刚才那大汉丢下的。
王森心头一跳,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还枪?”
“有。还了两枪,但是却让那人逃掉了,料不到他去了又来了,幸而未让他得手。”
王森毅然说道:“这一干人一定跟杀死王麻子的同为一伙,快把尸体运去给傻豹。”
两人拖着倪大牛的尸体出了蜘蛛巷。街道上已有行人,王森忙道:“现在天快亮了,料必没有危险,我不方便亮相。你自个去吧,小心一点。”
“是。”小虎子抱起倪大牛的尸体,飞快地跑去。
王森待他的踪影不见了才走了回去,刚穿过一条横巷,一道木门忽然打开,王森回头一望,却是一个女人提着马桶出来。那女人怔了一怔,道:“早啦!”
“早。”王森刚应了一声,忽然后背让一条硬物抵住。
王森只觉一股寒气自后背直透上来,但听背后有人道:“胡爷,你是明眼人,俺手上抓着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王森哈哈笑道:“俺怎会不知道?那是一管枪,能杀人的枪。兄弟请小心一点,千万别走火。”
那女人一听到枪,心头一惊,手一松,只听“砰”的一声,马桶掉落地上,桶里的秽物天雨洒花般溅了出来。
王森及背后那汉子都同时一缩,王森是有意识的,而背后那人却是下意识的。当他发现危险时,握枪手腕已被王森抓住,紧接着只见王森一提膝撞在他小腹上。
那人一吃痛,身体自然下弯,王森左手腕一沉,狠狠地撞在其后背上,那人手一松,枪便已在王森手上。
正在心头暗喜之际,只听一个冰冷冷的声音道:“姓胡的,你看背后。”
王森未待对方的话说罢,便把那汉子推在自己前身,随即后退两步,贴在墙壁上。
只见前头又出现两个汉子,手上都提着枪。那女人见状,大叫一声,忙奔入房内。
王森有了那个大汉作挡箭牌,心头大定,冷笑一声:“想不到胡某来此不够半个月,便有这许多好朋友。兄弟,你是哪条线上的?”
一个大汉道:“放下人来。”
“对不起,该放的时候,胡某不用你叫,也会放开他。”王森低头对被自己制住的那汉子道:“兄弟,你这一柄给俺,俺绝不会杀你,你千万小心一点,要不然俺怕这一枪会走火。”
另一个大汉道:“姓胡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这次来,是俺老大要请你跟咱们走一趟的。”
“哈哈,你们也算是明人?”王森道:“你们老大是谁?”
“狮帮帮主原彪。”
“哦?又是他?哼,他真是冤魂不散呐,一夜之间来了几起人。”
一个大汉讶然道:“你说什么?咱们一夜来了几次?笑话。咱们帮主只派了咱三个人来。”
王森心头一跳,心头泛起几丝疑云,问道:“你们老大找俺有何贵干?”
“咱们下面的怎会知道?”
“俺若贸贸然跟你们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胡爷你怕?”
“说不怕的人是傻子,你若不信何不叫你们老大来见我?”
那大汉道:“不过咱们老大表示这次见你没有歹意,他只想跟你约个地方时间,来一见高下。”
王森哈哈一笑:“他目下在哪里?”
“在码头上等你。”
王森忖道:“天已亮了,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原彪也未必敢在那里动手。”便道:“好吧!你们在前面带路。”
原彪虽说在码头见王森,但却是在码头上的一间货仓内,货仓内堆满了麻袋包子,人在上面一藏,可真难发现。
王森艺高胆大,仍扯着那汉子走了进去,一入内,大门便被人“砰”的一声关上了。
王森一手抓着那汉子,一手握枪,背靠在麻袋上。
只见原彪哈哈大笑,自内走了出来:“俺还以为你是个胆大包天的好汉,想不到也是寻常而已。”
王森笑着说道:“彼此彼此,那天假如俺来‘请’你,你也肯去的话,俺便服你。”
“你不见俺也是单对单见你么?还不放人?”
“好!”王森把那汉子推开,顺手把枪插在腰带上。
原彪叫他手下出去。王森问道:“老大叫俺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俺是地头蛇,你是过江龙,两虎相争你认为会怎样?”
王森哈哈一笑,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错,但胜算谁较大?”
“你。”王森毫不思索地道:“不过你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原彪哈哈一笑:“不过俺却很看得起你,要是你肯加入狮帮,老二这张椅子等着你来坐。”
王森一怔,道:“狮帮控制一座码头已有足够的力量,何必多俺一个?你不怕俺会乘机拉拢势力,最后把你干掉?”
原彪诚恳地道:“姓原的是诚心跟你谈和的。”翻起下襟:“俺连枪也没有带来。”
“你总得说说原因。”
“原因很简单,青岛城除了狮帮之外,还有王麻子的铁链帮、城北老林的三虎帮、城西‘吴将军’的百胜帮等几个大帮会,俺这码头是块大肥肉,王麻子、老林及吴将军早已垂涎三尺,俺手下人虽不少,都是些悍不畏死的莽夫,却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材。
“假如你肯屈就的话,不但这块肥肉紧紧被咱们衔在嘴里,其他帮会也怕了咱们几分。”
王森哈哈大笑,原彪怒道:“姓胡的,你以为俺在诓你?”
“不是。”王森笑声一止,道:“可惜的是小弟来此赚吃饭,便是不想再在黑道上混,我之所以带着几个兄弟主要的是提防着别人而已,并无伤人之意。唉,老大,既然承你看得起兄弟,俺也是一句话劝你,眼下时代不同了,在黑道上终不能混长久,俺走过七省十五个城市,见过的人和事不少,你勿怪我人轻而口气大。”
原彪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半晌才道:“你这些话不必再说了,即使俺想洗手,也得顾手底下那些兄弟的死活。好吧,冲着你这一片好心,俺便交你这朋友,以后绝不再找你的麻烦。”
王森喜道:“多谢老大好意,兄弟心头感激,过两天必备一份厚礼……”
“不必了。姓原的没读过书,但在码头上讨活的人,都是爽直的汉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是朋友便大块肉大杯酒,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是路人的,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原彪扬声道:“你要卸的货,过了午,俺便叫人替你卸。”
“多谢,其实货也不多,才五箱。”
“都是些大烟吧?”原彪笑道:“将来俺兄弟去你铺子内,只望你勿拿假的充数。”
“兄弟哪里敢?再说,做生意信用要紧。”王森道:“王麻子已死,他的铁链帮也不成气候啦!你也不用再害怕他了。”
原彪摇头道:“不是,他婆娘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王麻子一死,他手底下的弟兄居然没有散也没有反。兄弟,俺告诉你一件事,你得小心点,安庆馆是王麻子一手创办的,里面的人也许有他的耳目。”
“这个你可放心,兄弟的一对招子亮得很,谁是人,谁是鬼,俺心中有数。”王森又试探他:“不知王麻子那婆娘是什么出身的?”
“以前是个唱歌的,却让王麻子勾上了。”原彪露出几分忧虑之色,说道:“实不相瞒,王麻子一直想把兄弟我挤掉,所以,我也不想跟你做对头,免得两头受敌。”
“原来如此,假如王麻子的人敢动你,你派人通知一声,兄弟拚着不做生意也要来助你一臂之力。”
原彪惊奇地道:“兄弟,俺是个直肠直肚的人,你这话可是真的?你知不知道昨夜俺为何故意刁难你?”
“小弟不知道。”
“俺跟王麻子表面上是没有撕破脸,但暗中已较量过几次,俺还以为你跟他有交情,所以才把安庆馆卖给你哩。”
“俺根本不认识他,他只认得俺的白银,俺跟他做成这笔交易,是有个中人从中拉线的。”
“这样俺便放心了,来,咱们出去喝几杯。”
王森拱手道:“不,过午卸货时俺再来找你,兄弟若不回去,手底下那些人可要急死啦!”
原彪哈哈大笑,拉开货仓大门:“那么下午俺接你到家内喝几杯吧!”
王森应了一声,又把那柄枪交给原彪:“烦老大交给你那兄弟。”一顿又问:“昨夜老大可有派人到俺店内?”
原彪道:“没有呀!有人去么?”
王森眉头一掀,道:“他们自认是你派去的,后来让小弟抓住一个,刚要拖他来见你时半路上让人用冷枪打死了。”
“那人是什么模样?”
王森仔细形容了一番,原彪想了一下,道:“这人倒像是王麻子的人,不过他不在本城,在烟台。”
王森道:“王麻子烟台也有地盘?”
“他有一个拜帖兄弟是烟台的瓢把子。你说的这个人叫做‘独臂儿’,他虽然双手齐全,但左臂天生有缺陷,力量极薄,动不得刀子,不过他那右手枪法却是百发百中。”
“他既然是王麻子的人,为何会去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