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红色名媛:章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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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家仳离

西人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写下了一句颇富哲理的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文革对全国人民来说,是一场灾难,是一场浩劫,对处于激流旋涡之中的章含之一家人,何尝不是?正如章含之前夫洪君彦所说:“文革是一阕灾难之曲,‘知识分子’这不幸的身份,使事业、爱情、婚姻以至生命……往往只能是其中一个悲伤的音符,与苦为伴,有难相随。”

洪君彦、章含之于一九五七年结婚,到一九七三年三月离婚,婚姻关系存续了十六年。

洪君彦与章含之的恩爱情仇、悲欢离合,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中国一代知识分子的种种坎坷遭遇。但这不是本书的任务。

一九七二年乔冠华参加联合国大会并顺访英、法回国后,据章含之说,他曾向仲曦东吐露了心中的情感,因为冠华第一次到章家来访是和老仲一起来的。不巧,那晚章含之有活动不在家。九点多回到家,章士钊的老管家高升告诉她:“未了两位客人看你,一个戴眼镜,瘦高个;一个矮胖,都是五六十岁。”

第二天,乔冠华给章含之打电话,想去看看她。他们在电话中都客气,而在客气中又流露出一种拘谨。乔冠华问章含之,那个大雨之夜,从纽约回来路上可好。章含之说:“挺好。三百多位子的波音747只坐了十多个客人,都退票了。不过大西洋的鲨鱼不要我们。”

他说:“还开玩笑呢!我为你担心了整整一夜。一早我叫他们打电话去巴黎,知道你们平安到了,我才放心。”

章含之沉默,不知何以作答。他又问章含之陪同尼泊尔客人去了哪里。她说长沙、桂林。他问有没有拍照。章含之说新华社派了记者,拍了不少。他说是问她个人有没有。如果有,找几张给他看看。章含之答应了。第二天她把在漓江的几张照片装在信封里送给他的秘书程远行,请他转交。

此后,在章含之正式办离婚手续之前,乔冠华和章含之一星期总要通几次电话。他们从不谈爱情,也不谈政治,只是聊天。但那种深深触动两颗心的感情已难以抑制。终于有一天,乔冠华在电话中突然发问,离婚手续办得如何了。章含之说快了,只需去一次派出所正式拿个证就完了。

乔冠华停顿了好几秒钟,此时章含之感到很紧张。

最后乔冠华说:“I love you.will you marry me?”(我爱你,愿意嫁给我吗?)

章含之握着话筒的手禁不住地颤抖,她禁不住哭了,但她说:“我知道,谢谢你,但这不可能!”

乔冠华问:“为什么?”章含之说:“我也说不清,但这个社会可能容不得我们的结合。他听了就激动起来,说了许多,都用的英语,大概是怕他的孩子听懂。章含之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的思绪乱极了。我知道冠华要给我的这份感情是极其珍贵的,也许这就是我从年轻时代开始一直寻而不得的那份纯情,舍弃它将是我终生的遗憾。但面对现实,我又极为清醒地意识到,一旦这段爱情公诸于世,它就会被潮水般涌来的世俗偏见所玷污。无论是冠华或我都可能难以抵挡来自社会习惯势力的压力。”于是,她深夜起来给乔冠华写了一封长信。她在信中说:“我已无法欺骗自己我对你仅仅是友情。我也相信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爱情是极其真挚的。但是此时此刻我们彼此更需要的是清醒和理智。我没有勇气面对舆论的哗然,也害怕面对社会各种人怀疑的眼光。我们此生恐怕只能成为朋友,我会永远视你为我的良师益友。我们最明智的决定是把这段萌芽的恋情深深埋入心底。”

章含之把信送出去两天后,就收到了乔冠华的回信。他在信里极其愤慨,简直像是在发怒!他说他根本不听她那套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什么自我牺牲,那都是一派胡言。如果我们真诚相爱,为什么要怕别人说三道四?他说,她那些托词根本上说是不敢去冲破世俗的锁链,去得到自己的爱。他说他从来没有看重他自己的官位有多高,名声有多大。这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如果为了爱情要舍弃一切,他也完全无所谓。那才是真正无私的爱。他需要的是他所爱的人的爱,而不是什么折磨他也折磨对方的自我牺牲。这下章含之乱了分寸,不知往下该如何办。

乔冠华仍旧隔一两天就给她电话。章含之则推说让我冷静地好好想想再回答你。正在这时,大约是一九七三年的三月上旬,章含之与前夫洪君彦最终办完了离婚手续。而他俩生的女孩子洪晃则被送到国外上学。后来这个女儿作为“纽约空降红小兵”,果真不负父母厚望。去美国上中学,外语自然学得很帅,生活也过得有声有色。对此,洪晃在《我的非正常生活》中说过:“我十二岁那年,北京外语附校的期中考试提前了,考得好的学生被拉到离学校挺远的医院去体检。大概过了两个月,学校才宣布有十几个被外交部选中做小留学生,将被派到国外去学外语。我真的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特别兴奋来着,但是我想即使是高兴得要跳楼,在当时情况下也要压着点情绪……人定下来之后,外交部好像给我们开过一个学习班,讲了什么我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告诉我们出国的目的是为了传播毛泽东思想,支援世界革命。这使我们二十八个孩子立刻感到我们像二战时空投到敌区的先遣部队,任务非常艰巨,但绝对光荣。临走之前,外交部发给每人七百块人民币服装费,在一九七三年,这简直是一笔财富。我们一起来到只给高干做衣服的红都服装店。二十八个孩子挑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料子,全是蓝的、灰的、黑的,每人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办完离婚手续后,章含之情绪很不稳定:她为这过去生活的结束,既觉得轻松,又觉得惆怅。对于今后的事又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