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红色名媛:章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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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爱家人(1)

在乔冠华故居所在地的江苏省建湖县东乔村,这个有两千人口、大半人家都姓乔的小村庄,章含之的名字和她的丈夫乔冠华一样,多年来一直为大人小孩所熟悉。在乔冠华因病去世后,章含之曾经三次“回婆家”。

一九八三年九月,乔冠华蘧归道山。十二月,章含之手捧丈夫的骨灰来到东乔村,她想满足丈夫生前魂归故里的愿望,把骨灰葬在建湖县老家。

由于心情的暗淡和数日路途的奔波,章含之已经显得非常疲惫。她此行非常低调,官方没有出面接待,仅有几个乔家的亲戚陪同。对乔冠华归葬故土的愿望以及对章含之的这次建湖之行,盐城地方政府领导一直保持避让的态度。章含之伤感于世态炎凉,冒着风雪含泪回到北京。

没有官方接待,仅有几个乔家的亲戚陪同,但东乔村的父老乡亲,东乔村村民对这位乔家媳妇还是显得很热情。章含之到村口,村里能走动的老人小孩都出来迎接她。村里看电影也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她前面的路被围得都不好走了。村民乔冠松至今还记得章含之当时的样子,“个子不矮,皮肤白净,长得很好看,和人说话总带着笑”。按照乔冠华在村里的辈分,大家都喊章含之“三奶奶”。在《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一书中,章含之说“三奶奶”的称呼让她感到了温暖。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乔冠华的名誉得到恢复。盐城地方政府也一改从前的做法,着手修缮东乔村的乔冠华故居,对外开放,供人瞻仰。

出于对丈夫乔冠华的怀念,章含之一直对建湖怀有特殊的情感。她多次表示还想再回建湖,在东乔村“多住上一些日子,时间越长越好,做一回真正的东乔村媳妇”。

时隔七年,一九九○年十二月,章含之第二次回婆家。此番建湖之行,她随身带了不少大件家具,准备在老家多住些日子。

据东乔村的乡亲们回忆,三奶奶这回来东乔,正值大冬天,天上飘着往年少见的大雪。和第一次回来一样,村里人扶老携幼在风雪中迎接她。穿着大红衣服的章含之下车后,劝大家赶紧回家别冻着,还能叫出上次和她认识的村里人的名字。

章含之的此行所带不少大件家具,一是应地方政府之请求,把这些东西作为故居陈列物品;二是作为自己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时的生活用品。知道章含之要在老家住下的消息,盐城市相关各级政府部门非常重视,抓紧时间对乔冠华的故居进行了精心整理,并且要为章含之在这里的生活提供照顾,在陈列室旁新建的房间里添置一些家用电器,并且安装了一套高档卫生设施,没有想到章含之在北京知道这一情况后非常生气,说为她这样花钱费力实在是浪费,最后地方上按照她的意思,什么东西也没有多置办,一切还是老样子,空着房子等她来。

遗憾的是,章含之在东乔村多住一阵子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由于天气寒冷,室内没有空调,加上健康原因,她来东乔村没几天,还是匆匆离开了。

二○○一年十一月,建湖县举办经贸洽谈会。此时,乔冠华早已成为当地的“文化名片”。章含之作为贵宾,受建湖县人民政府的邀请,第三次回婆家。她风尘仆仆赶到建湖,谢绝政府的安排,指名请东乔村的乔冠乾老人做几样老家的土饭菜给她吃。乔冠乾说:“乔冠华生前经常对章含之说,家乡的菜特别有味道。所以章含之回到东乔村时,专门请我为她做饭。她第一回吃的是花生米菜粥,她吃得连连叫好。第二次,我特别招待她一顿青菜煮饭和扁豆荚子红烧肉,她吃了同样开心。吃完饭,她含着眼泪说:‘我是代替老乔吃了老家的饭。生前他工作忙,经常说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听了心里酸酸的。”

章含之虽然不是章士钊的亲生骨肉,但正是章含之成了章家真正的女儿和继承人,只有她一直随侍在父亲身边,照顾老人的晚年,也只有她想到要为父亲出全集。对于一个大学者来说,名利已如浮云,身后事还有什么比出版全集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

难能可贵的是在她大病一场,几乎是从死亡边缘走回来之后,决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父亲出全集。她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朋友的帮助,组织了一个编辑班子,前后工作几年,完成六百万字的收集整理注释工作。最后,由章含之、白吉庵主编的《章士钊全集》,交上海的文汇出版社于二OO二年二月出版。

《章士钊全集》十卷本近五百万字,收录了他一生中的主要著作,内容极其丰富,包括了哲学、政治、经济、法律、教育、新闻以及文学艺术等不同领域、不同学科的文章,其中《柳文指要》是章士钊先生晚年的一部力作,也是他一生在学术上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全集出版后,在上海以及在北京专门举办了首发仪式和章士钊作品研讨会等等。

在此之前,章含之还为她的父亲章士钊选择新的墓地。据叶航忆述:“二○○○年十月的一个雨天,章含之让我陪她去上海青浦的‘福寿园’,为她的父亲章士钊看墓地。上海的秋雨下起来,比清明时节的雨还要让人伤感。这本来是由她女儿洪晃陪她的,洪晃坚持不肯,为的是不肯让章含之去墓地。章含之固执地要去,于是,章含之托我帮忙,我作为朋友不可推脱地陪她去了。不巧的是,这天下着雨,雨透着寒气,在透着寒气的秋雨中,章含之走过一段很长的墓地小路,还不时地阅读着一些墓碑上的碑文,这里有她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亡灵,在秋风秋雨中我们看得有些打颤,最后为章士钊老人选定了一块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我们就匆匆撤退了。记得,这天的天气真怪,我们从市郊青浦回到上海市区时,阳光一片灿烂。

“……把父亲的骨灰移到上海落葬,也一直是章含之的心愿。选定了上海青浦‘福寿园’的那块墓地后,她找了中央美院著名的雕塑家钱邵武先生为她的父亲立一尊铜像。二○○一年冬天,铜像的泥塑稿在青浦定型后,我又一次陪章含之去‘福寿园看她父亲的塑像。从市区赶到市郊青浦已是晚上六点多了,我们直奔‘福寿园’的创作室。章含之没有想到,当我们推门而入时,栩栩如生的章士钊塑像陡然矗立在我们面前。她张大着嘴巴差点叫出声来,谁都看得出那神情分明是在喊:‘爹,真的是你呀!’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到章含之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大家都默不作声。越是在如此的寂静中,那塑像的神情越是逼真,逼真到让人生怕它会突然动起来,或是会说出话语来。章士钊的墓及其铜像于二○○二年的四月二日在‘福寿园’落成,那块章含之亲自为父亲选定的风水宝地上,终于有了她心目中拟就的‘风景’雏形。”

在章含之脑子里,家庭的概念还是挺重的,一个书香门第有头有脸的家庭,她把这些看得比较重,所以她对女儿洪晃还是有期望的,期望她能继承一些东西,可是洪晃虽然身为名门之后,生长在名门之家,可是洪晃却从来没有跟父母在一起生活过,更不要说父母对她的熏陶和教育了。于是,当洪晃长大成人,她和妈妈章含之都惊讶地发现她们的一切想法都是那么的南辕北辙。

早在洪晃十九岁的时候,妈妈章含之就张罗着给洪晃找男朋友,希望洪晃能够像一个淑女一样,过一种规矩的、稳定的、有地位的生活。章含之终于选中了一个人,他是北京医院一个老中医的儿子。那天洪晃刚回家,妈妈就说:今天晚上一个朋友的儿子到我们家来吃饭,他挺想跟你聊聊。洪晃听出来了是妈妈想给自己做媒。晚上,那个老中医的儿子未了,那是一个特别乖的男孩子,特别知道孝顺大人,特别文静,特别听话,那天他提了一个特别大的水果篮送给章含之,跟洪晃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坐到了章含之身边,陪她聊天,聊了足足两钟头。洪晃在一旁听着,根本就没她什么事,心想:这不是冲着我来的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男孩儿走了以后,妈妈问洪晃:你觉得这个男孩儿怎么样?洪晃说:一个会来事儿的小白脸儿。

两年以后,洪晃去了美国,在那儿找到了一份工作。不久,她认识了一个叫安德鲁的美国人,是个律师。两个人相爱了。结婚的时候没有告诉章含之,洪晃压根儿就没想征求她意见,她知道安德鲁不是章含之所喜欢的那种人。结婚的头一天,洪晃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我要结婚了。章含之问了一下情况,说:太仓促了吧。洪晃说:已经定了。没过几年,洪晃就对这段婚姻厌烦了,正好这时她又认识了导演陈凯歌。章含之听说了,就给洪晃打电话,坚决反对,她在电话里对洪晃说:如果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你当他的情人,当也就当了,但千万不要嫁给陈凯歌。后来,章含之又一次次地给洪晃打电话,让她千万不要跟陈凯歌结婚。洪晃心里也很明白,她知道妈妈看人很准,尤其是在看自己该嫁给谁不嫁给谁的问题上,但洪晃却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童年的生活让她明白了别人不会为自己而生活,她从小就懂得了一个人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高兴,她是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当所有的人都说导演不能嫁的时候,洪晃就想试个究竟,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次人生经历而已。跟陈凯歌结婚四年以后,两个都不安分的人分手了。而后,洪晃很快又跟一个法国人结了婚。

章含之对洪晃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担心,越来越忍无可忍了。跟洪晃谈论这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因为洪晃从小就没有和妈妈沟通的基础,她每次告诉妈妈自己的决定都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通知的口吻,无奈之下,章含之想到了洪晃的朋友们,她想通过她们转达自己的想法,施加自己的影响。每次洪晃回家,章含之还是照样对她好,但她什么事都不跟洪晃直接说了。章含之就跟洪晃周围所有的人都说自己对洪晃的不满。洪晃每天都要接到很多朋友的电话,说:你妈妈跟我说你的事了,你还是听你妈妈的吧。然后洪晃再跟朋友解释一番,有那么七八年的时间,她一天到晚要摆平这个事,周围的每个人都能过来劝她上几句。而且经常有人说,你最近怎么样了?你最近看见过陈凯歌吗?这些人要的是小道消息,她们把洪晃的生活当做茶前饭后的一个事儿,再去跟人家打情骂俏说,可这是洪晃的生活,她不想跟别人分享这一段。那天,恼羞成怒的洪晃终于回家找到了妈妈章含之,她问妈妈:你一个做老人的怎么这么不给孩子面子?一个孩子特别怕自己的一些东西被朋友知道,会特别没面子,特别别扭,妈妈如果是跟别人去说自己,就觉得像是孩子的叛徒。说完,洪晃就走了。

一九九五年,章含之和洪晃的关系出现了转机。这缘于章含之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