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红色名媛:章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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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妞妞

一九五七年,留校任教的章含之,和在北京大学任教的洪君彦正式结婚。一对才子佳人,两人初恋就成了夫妻,让旁人非常羡慕。

婚后一个月,章含之、洪君彦两人分别被劳动下放京郊,鸿雁传书了一年,情深意浓。

一九五七年,二十七岁的洪君彦在北大经济系任世界经济教研室主任,成为年轻有为的学界精英。

当年,周恩来总理到东四八条五十四号去看望章士钊。这时,周恩来才知道解放后十年,他们一家一直借住在老友朱启钤老先生的私宅后院。

章士钊从上海迁到北京整整十年,从未向政府开口要过住房。周恩来那次见到章士钊拥挤不堪的书房兼客厅,感到十分吃惊,他连声自责,说对老先生没有关心到,这么多年,竟让你们借居友人家中。

回去后,周恩来立即报告了毛泽东,并且指示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为章士钊找一个四合院。本来,许多高级干部当时的宿舍都是四合院。但在奚夫人选定史家胡同51号院之后,周恩来又郑重其事地对章士钊说他请示了毛泽东,这房子是送给他的,感谢他对共产党的帮助和合作。所以,当章士钊去世后,在北京的追悼会上,周恩来又对从香港回来的章含之继母殷夫人和美国回来的妹妹章眉说,51号院永远是章士钊和他亲属的家。

这样,一九六○年,在周恩来关怀下,章士钊、章含之父女以及全家从朱家搬进了史家胡同51号的宽敞四合院。

章含之对这新居感到很温馨,她曾说过:“一九六○年我随父母从东四八条的四合院搬进这个古老的四合院时刚刚二十五岁。那时前、后院的树木都是新栽的。后来,前院的榕树长得很快,两三年后就成荫了。再后来,榕树的粉红色、毛茸茸的花覆盖了一片树顶。这些花可以延续整整一个夏天,每天夕阳西下,它们就开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四十年来,那幽香是‘家’的芬芳,每当我跨进这四合院的门槛,不论那时我是喜悦还是沮丧,这芳香都会使我感到家的温馨。”

史家胡同51号院,是一座典型的官邸式四合院,大气、庄重。它前后有三个院落——前院、中院和后院,中院是主院,前院和中院之间的南北双朝向的这排房子是穿堂,历来的大官大概都用来做接待来客的前厅。后院是附院。当年不知清朝哪位大官在这里住时,东边还有一个偏院。随着时代的变迁,那偏院成了一个大杂院,与主院完全脱离了,那里现在住了十几户人家。可以想象当年这个四合院是多么大的气派!章家迁入时,本来应是一个前、中、后院齐全的四合院。可是奚夫人坚持不要那么多房屋。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无法说服她,只得把后院割出去,中院便成了后院了。

章含之记得很清楚,“当初搬进这院子时,院中树木都已栽齐。前院是那两棵榕树,它们高大而优雅,绿荫遮盖了整个小院。后院北屋房前是两棵开粉红色花的海棠。海棠大概是四合院特别偏爱的一种树,在许多老的四合院中似乎都栽有海棠。我们北房门前的两棵高大的海棠树既气派又婀娜多姿。后院很大,大概两倍于前院,因此在海棠树的南边,靠近南房,又栽了两株紫丁香,这格局真是美。春天时,海棠的一片粉红色与丁香的浅紫色给这院子蒙上了一层淡雅柔和的情调。而当它们的花凋谢后,前院的榕花又给夏日的庭院带来了静静的花香。我想那丁香的安排是绝妙的。在前后高大的榕树和海棠之间,丁香只有一人多高,却张开枝叶,在两边直立的大树间,形成一个圆形的图案。”

其实,一开始章含之和她母亲一样并不大喜欢四合院。因为她在上海出生、长大,她更喜欢上海那些带花园的西式洋楼。她总觉得四合院太古老,住在里面似乎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四合院也很不方便。尤其是冬天,从北屋到任何一排房子都要经过寒气袭人的院子。厨房那么远,冬天,把菜端到北房都凉了一半。有一年除夕吃年夜饭,她们家的保姆彭阿姨炖了一大砂锅上海“全家福”——一只整鸡、一个蹄膀、一块火腿。在端着砂锅走过院子时,因为砂锅从火上刚取下,而当年北京的冬天比现在寒冷,这一冷一热,砂锅的底掉了,全鸡、蹄膀和火腿撒了一地。弄得这除夕夜颇为扫兴。

但是这51号四合院毕竟是个家。尤其是在一九六一年二十六岁的章含之生下了女儿洪晃(小名妞妞)之后,在她眼里,这偌大的院子里平添了无限的乐趣。章含之认为,她一生中给父母亲最宝贵的礼物就是这个小生命。搬进四合院时,章士钊已是八十高龄,他在这大大的宽敞的四合院里很舒适、很满足,真是过着他一生从未享受过的安宁。而妞妞的出生为他的平静生活增添了无边的快乐。

章士钊一生忙碌,恐怕从不曾享过天伦之乐。此时他几乎把全部的情爱倾注到这幼小的外孙女身上。晃的名字就是外祖父章士钊起的。不过这中间出了个大错误,原来应当是“冕”的。起名时,父亲说晃儿属牛,古时有放牛娃王冕,在牛背上苦读成材,官至宰相。他期望这小外孙女也能日后成大器。

章士钊把“洪冕”的大名写在红纸上,但后来去派出所报户口时,却被派出所在户口簿上误写成“晃”。当时谁都不曾发现,因为都呼她小名“妞妞”。到后来发现时,章士钊哈哈大笑,说不必改了,他又重

新为妞妞起一号“诗正”,说可改用此号。但妞妞长大后一直沿用洪晃的名字,从未用过“诗正”。

章士钊对外孙女妞妞寄予无限希望。大概他对他自己的三儿两女都从来没有给予过如此多的殷切期望。妞妞一周岁时,她的外祖母说要让她“抓周”,就是孩子周岁时,桌上摆满各种物件任其抓起。凡第一把抓起者就是他(她)将来成为何等样人才的象征。于是方桌上摆了各种什物。章士钊把笔、砚、墨、书等等有意摆在妞妞最易抓到的地方。家人为让他高兴也有意让那些文房四宝占据显要地位,希望妞妞抓一支笔或一块墨让老人得到满足。没料到,妞妞睁大眼睛,嘻嘻笑得很开心,看着桌上这么多玩意儿手舞足蹈,却就是不去抓。最后,在大家众目睽睽之下她弯过身去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了远处的一个缝衣服的线团。

章含之哈哈大笑说:“看来这孩子将来是个裁缝!”

章士钊觉得很扫兴,悻悻然地回自己的书房了。奚夫人则忙说:“不是裁缝,是将来有衣服穿!”

尽管如此,章士钊还是对妞妞宠爱至极。他晚年在北京的生活相当单调,有时几乎整日读书写文章。这时有了妞妞,他竟也显得年轻起来了。他成了妞妞的保护神。只要章含之威胁妞妞要打她,她必定一溜小跑去找外祖父,一边跑一边喊:“爷爷,妈妈要打我!”

有一次,章含之在后面假作追妞妞,章士钊从书房听见妞妞的叫声,出来看见章含之在追她,竟真正动了气,声音颤抖地朝章含之说:“宝宝(章含之幼时小名,自她进大学后早已改称‘含之’了),你小时候,我们从没有打过你。你今天要是打妞妞,我就打你!”

妞妞有外祖父撑腰,神气十足,那时她大约只有四岁,个子只到外祖父的腰部。小家伙抓住外祖父右腿,冲她母亲做着鬼脸。章含之看着这相差近八十岁的一老一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候,运动不断,章含之与丈夫洪君彦结婚后,仍住在学校宿舍里,洪君彦则住在北大。只有周末的时候,他们才回到史家胡同的家里,星期六回来,星期天就走了。

对此有人则认为,小妞妞出生后,章含之和她父母的关系还是不好(不喜欢“民主人士”女儿的头衔,要做彻底革命党员),于是找了个借口搬到学校去住了。夫妇俩周末才回四合院看看女儿——可以说,章含之后来说和乔冠华恩爱的时候提到她前半辈子没去关爱照顾过别人,所言非虚,连自己女儿都不怎么管。

尽管如此,章士钊还是很关爱这个女儿的,毛泽东生日的时候,他带章含之一起去参加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