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鬼刺微蹙了眉,刚想开口,那边简止言听及此,面色微变,一下推开了左小吟,急问,“可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柳刍愣了下,点了点头,“是啊,是个白衣女子。简大人您?”
“狴司大人,这其中有误会,那个白衣女子是我带来的,她定是等我不急,才冒失闯进了水牢。”比起刚才闲淡适从的模样,简止言此刻,却是有些急色了。
被简止言干脆推开之后,左小吟扶着墙才差点没摔倒。简止言背对着她,朝着一边静立不语的鬼刺解释着。她伸出手去想去拉他,手却一下落了空,只因那人已经干脆离开,抱住了别的女人。
有狱卒押着一名白衣女子进来,简止言一见此,就立刻急步上前拦下,极其自然的挡开狱卒环住了那女子的腰。
左小吟的手…僵在半空。连同她的心,她的呼吸……一起,悬了上来,僵冷僵冷。
“……她……她…”
鬼刺注意到左小吟的反应,看了那白衣女子两眼。
清瘦的脸,细长的眉目,素淡的装扮,无一丝鲜艳的装饰。素白的裙,苏绣的衣,比起装饰,更象是在服丧。流苏微扣在满头青丝之上,垂在肩侧,简单而别致。娴静的气质带着一丝孤傲,倒反衬得那张平淡姿色的脸,略带着一丝不协调。
这白衣女子,也到只是气质不俗,容貌却是一般,也倒从未谋面。可现在陛下身边大红人的简止言,为何会如此在乎这样一个普通女子?鬼刺却有些困惑了。
只见简止言紧紧的搂着白衣女子的腰,眼里的珍视和疼惜就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菱儿,他们没伤你吧?我都说了我只是过来看一下旧人,你干吗这么着急就冒失闯了进来?还不快给狴司大人道歉?”
那女子,左小吟亦不认识。但是,她此刻已经无法考虑。只能愣愣的看着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说爱自己,说要娶自己陪伴自己一生一世海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另外一个女人,无比疼惜。那些海誓山盟,那些花前月下,那些…那些…都去了哪里?自己,又算是什么?
白衣女子似乎并不买帐,相当冷淡的推开简止言的手,朝前一步,盈盈一个花礼,得体而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之德,“狴司大人,小女子名卫菱冒失闯入囹圄禁地,触及狴律,实在是番罪。大人尽可处责,小女子一无怨言。”
“……”
听及此,简止言明显的有些慌色,他一把将白衣女子拉于身后,“狴司大人,我未过门之妻卫菱久居乡下俗地,不知规矩,这唐突之失,还望鬼刺大人原谅则个!”说完,一个极为顺谨的抱拳躬礼,让鬼刺都有些促不及防。
未过门之妻?!
……这几个字,犹如霹雳一样炸响在了左小吟头顶。
静。
简止言说完就紧紧的护着了卫菱,再不多言,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是好。私闯水牢并未有和犯人接触,这罪过倒是可大可小。大了说,她是私闯监狱重地意图劫狱;小了说,她是不懂规矩误闯。
这如何评判,还倒要看鬼刺的态度了。
卫菱是站在他身后,冷笑两声,亦不出声。
鬼刺看了看他们,也是沉默,想是在判断该如何决断。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却率先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
“…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从左小吟嘴里挤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一步一步挪到了简止言面前,怀着依旧期冀的样子,仰头看他:“止言,她是你未过门之妻,那我是谁?你难道在说胡话不成?”
卫菱大概开始没注意到左小吟,不防备之下看到她的脸,一下吓的花容失色,顿时惊叫:“啊!!”
简止言皱了眉,侧过身将受惊的卫菱抱在怀里,转过身对着左小吟异常冷漠的说:“左盈,你我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如此纠缠于我,又何必?还不如好好在监牢里好些表现,早些出去为是。”
“纠缠?瓜葛?”左小吟愣愣的听着,无言以对。
想笑,笑不出。哭,亦没有出口。呆呆的愣着,脑子里空荡荡的,满满的希望满满的回忆好象被那句平淡的拒绝撕裂成了碎纸,一片片的飘散再无踪迹。
看到这一切,鬼刺嘴角微弯,带着七分冷三分嘲。他清咳了声说:“无碍,既是无心之失也就罢了。简大人,既然现下左盈唯一要求见你一面已经办妥,监狱重地也不便久留客,您请。”
简止言礼笑点头,轻环着卫菱的腰转身走了出去。鬼刺只是欠了身,示意柳刍将他们送出并未跟上。待到房间内只剩他和左小吟两人,他才转过身来问:“左小吟,到如今,你还愿意袒护这个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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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简止言安顿着卫菱坐进马车,就有些无奈的揉着眉心说,“菱儿,你今天这么做真的是一点后果都没考虑?鬼刺这个人很难惹,如果今天稍有差池,你被他治了罪抓了你。更甚者,再看出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查出你的身份,可叫我怎生救你?”
卫菱偏着头看着马车窗外,脸上是完全的冰冷,“天下能有比你简止言更难惹之人?”
“菱儿你。哎,你爹娘现下的确关押在水牢,但是你也不能硬闯啊?怪不得你今天听说我要来这里非要跟着我,原来你就是为了见你爹娘?我都说了,时候到了,我自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听到这话,卫菱彻底火了,转过头恨恨的盯着简止言一字一句说:“简止言,你说对了!我从来就没信过你!我信你?你倒是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凭什么?凭你杀了我九族一百多口人,关了我爹娘,囚了我左盈?!我告诉你简止言,我永远都不会信你!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天闯水牢就是故意的!我不亲自去水牢看一眼,就不会信我爹娘还在你手里!你可以拿我爹娘要挟我,囚我一辈子,要了我的人,要了我的命,我惟独不会相信你更不会对你真心!”
第一次,简止言脸上没了笑容。一直清亮温和的水瞳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沉默着未语,静静的看着卫菱,混身压抑着可怕的杀气。
卫菱亦冷冷地和他对视,没有一丝胆怯和害怕,一副求死而坚贞的倔强模样。僵持了一会,简止言忽然伸出手轻抚上卫菱的脸,卫菱干脆避开的时候,他却狠狠的按住她的肩膀把她一下按到了马车车壁上,死死卡住了她的喉:“盈儿。我若想杀你,你早死了一百次。你只是仗着我喜欢你而已。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喜欢的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倒是可以随便挥霍我的耐心。”
“……”卫菱被他卡住呼吸,亦还是艰难的狠狠和他对视,拼命的挤出几个字,“…简止言…你…你不得…好死。”
“呵呵。”简止言另一只手摩擦着她的脸,摸到她的发际处,一把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肤若凝脂玉膏,黛眉轻扫,一双杏眸楚楚而水泽深深。羽睫轻掩,遮着那带着怨恨的双眸平白多了许多的诱色。呼吸不畅,檀口微张,嫩色丁香若隐若现,无辜而勾魂。“这张脸,若是变成了监狱里那个怪物‘左盈’一样,那该多可惜呀~”他侧着脸,渐渐松开了束缚,在她耳边轻语,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凝重的腻色,却一下使得卫菱愤怒的火焰生生被冷冻了起来。
那个监狱里可怕的怪物女人。
她是自己的替死鬼。
她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样?卫菱心里凉了透彻,双目失了怨恨变得无焦无距。看到这样的她,简止言再次温柔的笑了,低下头轻吻上她冰冷的唇畔,呢喃:“盈儿,我的盈儿。我怎么舍得你死,明日,我会亲自去解决了那个唯一的隐患……盈儿,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我一直都是爱你的。这句话,象杯鸩酒,饮着,饮着,毒着简止言,毒着左小吟,却没一个解得了渴。
只因那个人,偏偏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