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朱滔想起了他贫穷的童年,缩在茅草屋的角落里,外面下着大雪。那一年他瑟瑟发抖的迎接着每一个冬日的晚上,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成年之后如此的嗜好杀戮,和童年那种心理创伤息息相关。
“我怎么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朱滔觉得奇怪。
这种奇怪的情绪还没等消散,朱滔就又发现一个更怪异的情况。他的身体不知怎么动弹不了了,就好像童年时候冻僵的手脚一样,冰凉之中带着刺骨的痛疼。
梦魇般的回忆涌上来,朱滔的意识渐渐昏沉,当他的颈上一阵冰凉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头颅和身体的分离。
“唰……”于歌的斩铁挥落,朱滔的人头飞起。
经历了西陲的历练,于歌再不是那个和风太平苦战失败的懵懂青年了。就算是名满天下的风云八恶,在他面前也只有一照面的机会。
而这种机会,朱滔是不会再有了。
杀掉了朱滔,于歌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解。他在朱滔的身上搜索了一下,发现了十只血淋淋的右耳,看来这是他们赌赛的凭据。
“很好,我也要赌一把……日出之前,我赌这世界上再没有风云八恶的名字!”于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那是比极地冰焰更寒冷的一种光芒。
齐海快要吓疯了。
如果有熟人看见齐海现在的模样,一定认不出来。
堂堂风云八恶之中的穷凶极恶,往日里杀人放火胡作非为,让人闻之色变,听名字就要吓破胆。
可今日,在这玲珑山的朦胧月色下,齐海披头散发,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他仓皇的如同一只被猫追逐的老鼠,在丛林之中拼命的逃窜着,时不时还要惊恐的回头去看,似乎在惧怕什么极为危险的怪物。
不容齐海不怕,就在十息之前,他的同伴,风云八恶中最强的段霄,被几十把飞剑顷刻之间剁成肉酱。那种死法不但恐怖,而且恶心,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那样死去,齐海的胃就翻江倒海起来。
齐海也曾经虐杀过敌人,而且用的是更残忍的手法。那种时候他绝没有恶心的反应,可眼下当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就完全无法承受了。直到这个时候,齐海才发现他的穷凶极恶只是对付其他人,而自身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不如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天啊,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好像恶魔一样!凌云门怎么会有这么厉害这么冷酷的家伙!”齐海一边逃一边想。
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年轻人会突然的出手攻击,而且一出手就是最狠戾的杀招。
事实上,齐海和段霄碰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本来还抱着玩弄一下的心态。谁都知道段霄最喜欢俊俏的男青年,如果不幸碰到他,不但会死,而且死之前还要经受一番屈辱的折磨。
齐海不介意看段霄折磨男人,而且他还有一点点的期待,想看看段霄是不是每次都能琢磨出新花样来。
不过这一回他们失算了,年轻人竟然那样厉害,一下子就从眉心射出几十柄飞剑。
齐海眼睁睁的看着段霄的四肢先被削去,然后飞剑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块块的削去他的血肉,偏不让他立刻就死。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段霄的惨叫,就好像他折磨****的那些男青年发出的惨叫一样。段霄一直都没有死,直到最后一片血肉也被削去,飞剑才刺进他的心脏,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
“那简直就是凌迟!”齐海脑海中涌现出一个恐怖的词语来。他曾经凌迟过敌人,却没想到这种酷刑有朝一日有可能发生在自己和同伴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风云八恶,我们是名满天下,人人惧怕的风云八恶。凌云门不是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齐海心中哀嚎着。他顾不得为段霄报仇,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他能做的只有立刻就逃,逃的远远的。
丛林里幽暗之极,看不清道路和方向。从前齐海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看着猎物在丛林中无助的逃亡,以为有生的希望,其实命运都掌握在猎人的手中。
齐海也喜欢在猎物以为逃生成功的一瞬间出现,看着对方脸上那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每当那种时候,他就有一种杀戮的成就感。
眼下,他却痛恨这种幽暗,痛恨丛林里到处密布的灌木和藤蔓,这些蠢物似乎故意阻拦他的道路,让他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前面不远就是风云会的大营了,卢勇和霍杀在那边,只要逃到那里就没关系了!”齐海拼着命继续逃,远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光亮,还有嘈杂的人声。对于生的渴望支撑着他,不停的跑啊跑。
终于,齐海一头钻出了丛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谷地之中,篝火温暖的光四处洋溢着。
这里便是风云会的一处大营,风云八恶带着三十名风云会精锐驻扎在这里,他们的任务就是扼守住玲珑山五座山峰之间的通路,只要见到凌云门人就格杀勿论。
这些日子以来,风云八恶至少杀死了一百个炼魂师,至于死伤的士人更是不计其数。
齐海相信,只要回到营地,得到同伴的援手,那年轻人就不可怕了。
他甚至想,自己要不要编造一个谎言,免得丢掉面子。
可这所有的念头在冲出丛林的一瞬间就粉碎了,他停住脚步,呆呆的望着谷地里的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尸体,只有一个人站立着。
这人回过头来,冲齐海微微一笑。在他的身前是无数金光灿灿的飞剑,正蓄势待发,似乎在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齐海看见卢勇的头颅,他曾经是无恶不作的狂魔,此刻却瞪圆着一双眼睛,大概临死的时候还经受了巨大的恐怖,那眼中残留着的全是恐惧和悔恨。
霍杀却不见了,齐海想他一定不是逃走了,恐怕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望着那年轻人,齐海战战兢兢,他已经失去了继续逃亡的勇气和力量,他用尽最后一点胆色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瞧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凌云门,于歌!”
话音未落,金光闪烁,齐海人头落地。
当白日的第一缕晨曦落在玲珑山的时候,杜微风的脸上却笼罩着夜的寒意。
她在忍耐,不断的忍耐。忍耐这个词对于身为风云八恶之首的杜微风来说,实在新鲜不过。可她深知,若想杀死那个敌人,她必须忍耐。
很少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风云八恶之首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就算以女子的眼光来看,杜微风都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而这种风情越是浓郁,她的恶也就越发的耀眼。
恶之花杜微风,人如其名好似微风一样,可这微风送来的绝不是清凉,而是死亡。
从成为炼魂师的那一天,杀过多少人了?这个问题杜微风回答不了,她的数字停留在五百六十一,自从杀掉那个人之后,不知为了什么她就厌倦了计数。从那之后,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一共杀掉多少人了。
那些人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婴儿,有敌人有朋友有情人还有仇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杜微风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她有千种风情,却独独没有人性。
不过,此刻的她终于感觉到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恐惧也是人性之一,她非常的憎恶,却不得不接受。
七个同伴都在一夜之间死掉,其中三个连尸体都没留下。那个杀人者不但没有罢手的意思,甚至还在追逐着杜微风。看起来不把风云八恶统统宰了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恶的家伙。”杜微风心里想着。
她浮光掠影的见到那家伙一面,是个看起来很年轻,样子也有几分俊朗的年轻人。可他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和狠辣,一出手就是杀招,他的飞剑有着无穷无尽的威力,一旦被盯上,就只有被绞杀的命运。
杜微风不知道对方来自何处,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凌云门的人。她只知道面对那个年轻人,风云八恶的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了。
有那么一瞬间,杜微风有点后悔跑来玲珑山作战。如果还待在风云会的北方老巢,应该不会落的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吧?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年轻人还在追逐。杜微风厌倦了逃走,她也没机会逃走。于是她设下了一个埋伏,等待着年轻人的到来。
或者我死,或者你死,就这么简单。看到远处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杜微风心里想着。她的侍魂也在蓄势待发,随时都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于歌走在山谷之间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心中有警兆。
他能感应到,危险就在附近。他就如同一头海中的鲨鱼,利用血腥味来寻找猎物,那危险的感觉就是指引他追逐的目标。